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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
  著名台湾作家席慕蓉**作品

  如果这场实验有个名字,海日汗,

  我想称它为——生命的盛宴

  海日汗,是一个存在于诗人想象中的少年,也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懵懂的自我。21封写给海日汗的信,是席慕蓉发掘自我的轨迹与告白,字字沁人心肺,值得珍藏。

  诗人及画家席慕蓉,以六年的时光、绵密的笔触,写下她想对心中那个生活在内蒙古的少年族人的期许,分享她在这条“原乡寻觅”的长路上,与*陌生又*熟悉的事物一次次的邂逅。
【作者】
  席慕蓉,女,祖籍内蒙古,出生在四川,童年在香港度过,成长在台湾。台湾师范大学艺术系毕业后,赴比利时深造。1966年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专攻油画,曾获比利时皇家金牌奖,布鲁塞尔市政府金牌奖,1968年欧洲美协两项铜牌奖及1987年台湾中兴文艺奖章新诗奖等。 曾在国内外举行十余次个人画展。出版有诗集、画册、散文集及选本等五十余种。曾任台湾新竹师范学院油画及素描专任教授。现为专业画家,并为内蒙古大学、南开大学、宁夏大学、南通工学院、呼伦贝尔学院、呼和浩特民族学院等六校的名誉(或客座)教授。亦是内蒙古博物院荣誉馆员及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的荣誉公民。 诗作被译成多国文字,在蒙古国、美国及日本都已有单行本出版发行。
【内容】
《写给海日汗的21封信》是席慕蓉的作品集。
海日汗是作者想象出来的人物,是预先给自己设定的诉说对象,他是一个生长在内蒙古的蒙古少年,她给这个孩子取名海日汗。在《写给海日汗的
【目录】
暂时没有内容
【书摘插画】
1阙特勤碑
  如果他们的心声依然屹立在旷野,
  那么,谁能说历史只是已经湮灭了的昨日?
  海日汗:
  终于提笔给你写信了。
  这是我想了很久很久的事。
  我可以叫你海日汗吗?
  我可以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吗?我们可能见过,也可能从不相识,但是我很想写信给你,说些我心里的想法。所以,请容许我以海日汗这个从蒙文的字音到字义都极为美好的名字来称呼你,你,一位生活在内蒙古自治区里的蒙古少年,不管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在我心中,你终必会长成为高大坚定的海日汗!这是我衷心的期盼。
  十多年了,在蒙古高原上行走,遇见过许多蒙古孩子,但是,最让我心怀疼痛的,就是居住在内蒙古自治区里的你。
  是的,海日汗,你居住在自己的家乡,却不能认识自己的土地与文化的真貌,甚至包括你的价值观也已经受到他人强烈的影响。
  你居住在原乡大地之上,却在庞大的移民群中失去了使用母语的能力,也逐渐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我想,你恐怕连“海日汗”这个名字的蒙文字义也不清楚了吧?)
  海日汗,我不是在讥笑你,因为,你的困境,也正是我的。
  只是,我的年龄比你大了几十岁,因此多了几十年慢慢反省的时光。同时,在最近的十几年间,我又有机会多次在蒙古高原上行走,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物,有了一些感触和领会,就很想告诉你,这样,也许,也许可以对你有些用处。让你能在百万、千万,甚至万万的人群之中,安静又平和地寻找到真正的自己。
  我想与你分享的,是我在这条长路上的一次又一次的“遇见”。
  今天,让我先来说“阙特勤碑”。
  最早见到它是一张印刷在教科书上的黑白相片,(应该是初中或高中的历史课本?)图片很小,不过看得出来是一块石碑的上半部,碑上刻着汉字,但是,内容是什么以及究竟是哪个朝代的事,我早就忘记了。奇怪的却是一直记得那张小小的黑白图片,还有说明文字里的“阙特勤碑”那四个字。
  岁月飞驰,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真正见到了这座石碑,是在二○○六年的七月二十二日午后,在蒙古国后杭爱省茫茫无边的旷野之上,就在原立碑之地鄂尔浑河流域的和硕柴达木地方。
  真正见到了这座石碑,才知道一直存在我记忆中的汉字碑文只是石碑的背面而已,阙特勤碑碑石朝东的正面,刻的是古突厥文!
  海日汗,我想你会说,当然应该是这样才对啊!
  阙特勤(KülTegin,公元六八四—七三一年)是后突厥汗国颉跌利施可汗的次子,为他立碑的是他的兄长毗伽可汗,这样的一座纪念碑,正面当然是应该以突厥汗国的文字来书写才对。
  可是,我却要隔了几十年之后才能知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海日汗,你明白我在那瞬间所领会到的现实吗?原来,这么多年,在我所接受的教育里,即使远如一座一千两百多年前的突厥石碑,我所能知道的,也只是它的“背面”而已。
  教育系统里供应给我的,只有经过挑选后的“背面”。
  当然,我无权去指责这个教育系统。第一,当时是以汉民族为本位的教育系统,当然会选择与汉文化有关的资料放进教科书里。(而这个背面的碑文,也大有来历,据说是由唐玄宗所亲自书写的。)第二,我自己读书不多,没有能够更早知道这些对学者来说是极为普通的常识,因此更不能怨怪他人。
  不过,如果要从这里开始反省,那么,我就不得不去担忧,从小到大,在我的教科书上,关于亚洲北方的游牧民族,还有多少被排除了的原本应该是属于“正面”的资讯了。
  见到阙特勤碑的那一天,是个时阴时晴的天气,高高的穹苍之上浓云密布,而旷野无垠,在天与地之间,只有这一座巨大的石碑独自屹立,巨大而且厚重。
  立碑之年是公元七三二年,离现在已经有一千两百七十多年的时光了,可是,石碑上刻着的文字还清晰可辨。
  但是,我一个字都不认得!
  心里掠过一些隐约的悲伤,不过,很快就被兴奋之情所掩盖了。
  想一想,能够在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来到这座石碑之前,看天苍苍,看野茫茫,石碑上方所刻的简洁的山羊图像偶尔被云隙中射出的阳光映照得光影分明,好像刚刚才刻上去一样,好像渺小的我竟然置身在千年之前的历史现场。海日汗,在那一刻,我真是手足无措,兴奋得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啊!
  只能不断地换着角度重新拍摄,而同时,在我心里,一直涌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敬畏与亲切混杂在一起的感觉。
  由于敬畏,使我保持适当的距离,不敢轻慢去触摸碑石;由于亲切,我又不舍地一直环绕着它,甚至到最后只是默默地伫立观望,停留了很久很久,就是不想离开。
  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跟它很亲?
  这个问题在心里放了一年,第二年夏天(二○○七),在内蒙古大学的一次聚会上,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几位坐在我身边的蒙古学者,突厥和蒙古到底有多近?他们说:
  “无论是血缘还是文化,突厥与蒙古之间的关联紧密,最少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相同。”
  海日汗,你看,无知的我必须要经由学者的证实才能肯定我自己的感觉,才知道这种亲切感正是一种孺慕之情,是北方游牧民族子孙心中与生俱来的很自然也很正常的反应。
  海日汗哪!海日汗!我要怎么感谢这些学者呢?因为,还有更快乐的事情在后面。
  刚才我已经对你说了,那天,站在阙特勤碑前面的我,对碑上的古突厥文一字不识,完全不能了解其中的含义。回到台北之后,从我书架上现有的书中去寻找,也只能找到一鳞半爪,原来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解答这个谜题了。想不到,二○○七年的五月,和好友兆鸿去了大兴安岭之后,又相约再去新疆,也是由于对自古居住在新疆的许多民族想要更深入了解,兆鸿在回到北京之后,找到耿世民教授所著的《新疆历史与文化概论》①,就多买一册送我。书内有三章叙述古代突厥文碑铭的发现、解读等等研究,我已经大喜若狂,加之更在书后看到耿世民教授有一本《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②的专著,急忙求兆鸿再寄这本书给我。前几天,终于收到书了,海日汗哪!海日汗!我要怎么感谢这位学者呢?
  耿世民教授,深研古突厥文有五十多年,出版了许多部论著,而在这本《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里,他是直接从古突厥文译成汉文。书中详细列举了九座石碑的碑文内容,“阙特勤碑”,以及我后来陆续在二○○六年夏天的行程中所见到的:“毗伽可汗碑”与“暾欲谷碑”都包含在内。③
  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去年刚刚才见到了这三座石碑,今年就得到了耿世民教授的这本专著。而由于耿教授翻译的时候,非常尊重原文的排列格式,许多地方是直译,不加任何多余的修饰,因而也就更让我感受到了原文中的美好气势,譬如在“阙特勤碑”东面所刻碑文的第一段:
  当上面蓝天、下面褐色大地造成时,在二者之间(也)创造了人类之子。在人类之子上面,坐有我祖先布民可汗和室点密可汗。他们即位后,创建了突厥人民的国家和法制。
  多么简洁有力的开端!撰文者是以阙特勤的兄长毗伽可汗的口气来书写的,除了描述他弟弟阙特勤的英勇事迹以及弟弟死后可汗的悲痛之外,还有很长的篇幅是在叙述突厥汗国的沧桑历史。突厥汗国建立于公元五五二年,而在五八○年分裂为东、西两个汗国,先后都被唐朝所灭,要隔了五十多年之后才再得以复国,就是史称的第二突厥汗国或后突厥汗国。
  所以,其中有段碑文很有意思,可以说是千年之前在亚洲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心声:
  ……唐人的话语甜蜜,宝物华丽(原文:柔软)。他们用甜蜜的话语、华丽的宝物诱惑,使得远处的人民靠近(他们)。当住近了以后,他们就心怀恶意。他们不让真正英明的人、真正勇敢的人有所作为。一人有错,连其族人、人民、后辈都不饶恕。由于受到他们甜蜜的话语、华丽的宝物的诱惑,突厥人民,你们死了许多人。
  海日汗,这样直白的文字,却真是惊我心、动我魄啊!
  因此,毗伽可汗在回溯复国的经历中,认为在他父亲颉跌利施可汗之后继位的自己,率领的第二突厥汗国的国力在起初是极为薄弱的。他说:“我统治的完全不是昌盛繁荣的人民,我统治的是内无食、外无衣、贫困可怜的人民。”又再说:“当我继位为可汗时,流散各处的人民,筋疲力尽地、无马无衣地归来了。”
  而靠着弟弟阙特勤以及毗伽可汗自己的努力,(还有三朝老臣暾欲谷的辅佐)率领大军四处征战,终于又重新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后突厥汗国。
  海日汗,说到这里,我又必须提一提自己年少时所读到的历史课本了。在这些教科书里,不论是“匈奴”“突厥”“回鹘”,还是“蒙古”,好像都是单独和片段的存在。而其实,在真实的世界里,亚洲北方的游牧民族也是代代相传承,有着属于自己的悠久绵延的血脉、语言、文化和历史的。
  而且,这些血脉、语言和文化,现在仍然是生活里极为重要的组成分子,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消逝而远去。
  这些也都要感谢世界各国学者的用心钻研和证实。
  破译古突厥碑文的研究,在西方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有英、德、法、俄、土耳其等语言的译本。而此刻,借着耿世民教授的这本汉文翻译的专书,我才能轻易地读懂突厥先民一千两百多年前慎重刻下的心声,明白了他们曾经承受过的流离伤亡,也分享了他们重新奋起之后的兴旺荣光。
  海日汗,能够“明白”、能够“知道”、能够“分享”,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即使是如我这般的后知后觉,也不能说是太迟。
  你看,在我写给你的这封信里,我不就把当年记忆中的“背面”,和此刻寻找到的“正面”,两者叠合在一起了吗?
  海日汗,在这叠合的一刻,我要感谢的,还不只是百年来默默钻研的各国学者而已;我还要感谢那一座又一座,历经千年风霜,却始终不肯倒下的突厥碑石,只因为上面深深刻画着先民真挚的话语。
  如果他们的心声依然屹立在旷野,那么,谁能说历史只是已经湮灭了的昨日?
  信写长了,先在此暂停。
  祝福
  慕蓉2007年11月17日
  2刻痕
  可是,“侵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
  不也是一种逐日的完成?
  海日汗:
  好久没提笔了,最近过得很忙乱,不过,心里还是常常惦念着要给你写信这件事。说是给你写信,其实,也是写给我自己。
  好像在向你诉说的同时,另外一个我也在慢慢醒来……
  海日汗,我们的身体和心魂,不是只有这短短几十年的记忆而已,有些细微的刻痕,来自更长久的时间,只是因为长年的掩盖和埋藏,以致终于被遗忘了而已。我们需要彼此互相唤醒。
  在这封信里有几张相片,其中有两张,是上封信提到的纪念第二突厥汗国三朝老臣暾欲谷的碑石。
  有一张是在极近处所摄到的碑文,海日汗,请你看一看,这碑石上的文字刻得有多深!
  这些至今依然清晰的碑文,当然令我着迷,可是,更令我着迷的,还是石碑本身在一千多年无情风霜的侵蚀之下,所呈现出来的面貌。
  海日汗,请你细看,原应是打磨得很光滑的平面已成斑驳,原来切割得很锐利的直角已成圆钝,可是,你会不会觉得,这样才更显石碑的厚重与深沉?
  我们可以说,“侵蚀”是一种逐日的削减。可是,一千多年里每一次的风雪雨露,构成难以数计的细小和微弱的碰触,“侵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是一种逐日的完成?
  海日汗,如果我们每日所触及的细节都是人格形成的一部分,那么请你试想一下,在蒙古高原之上,在一整个又一整个的世代里,在众多的游牧族群的心魂之中,那不可见的刻痕又会有多深?
  而也就是这些刻痕,让我们能长成为今天的蒙古人。
  所以我们才会彼此靠近,觉得亲切,甚至熟悉,好像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就已经明白了……
  所谓“族人”,应该就是这种关系了吧。
  去年(二○○七)秋天,有个傍晚,黄昏的霞光异常的光明灿烂,站在金紫灰红的霞光里,站在一大片茫无边际的芨芨草滩上,我新认识的朋友查嘎黎对我说了一句话:
  “蒙古文化的载体是人,只要人在,文化就在。”
  我相信这句话。
  去年八月,参加在伊克昭盟(今称鄂尔多斯市)乌审旗举行的“第二届查干苏力德文化节”。中间有一天,朋友带我们去看萨拉乌素河。
  海日汗,你应该知道,这是在人类考古史上赫赫有名的河流,在这里,考古学者发掘出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活动的遗址,离今天有五万到三万五千年了。(的研究成果认为是在十四万年到七万年以前,属旧石器时代中期。)
  对这片流域的考古发掘,最早是由一位蒙古牧民旺楚克的引导开始。他是带领法国神父桑志华走向萨拉乌素河岸的领路人,因为在那片河岸上,旺楚克曾经发现一些奇异的化石。
  一九二二到一九二三年,桑志华神父和随后前来的法国古生物学家德日进,在这里采集到了一些人类和脊椎动物的化石,还有石器和用火的遗迹。
  其中有一颗小小的牙齿化石,经过测认后,确定是属于一个幼童的左上方的门牙,已经石化很深了,这个孩子应该只有八九岁。
  当时,这是很轰动的发现。经时任北京协和医院解剖室主任、加拿大的解剖学家步达生研究与测认之后,把这颗门牙定名为“OrdosTooth”(鄂尔多斯齿)。不过,后来中国的考古学者斐文中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时,却很不够专业地把这个名字转译成“河套人”,又把这个地区的文化命名为“河套文化”,因此,多年来都使得社会大众(包括我在内),对这个珍贵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址的确切地点,有了混淆和偏差。
  幸好,在后来的多次发掘中,又有了许多难得的发现,是属于这个地区所独有的特质。最后,考古界终于把这一处遗址的发现与研究,在汉文里定名为“萨拉乌素文化”。今日有学者也极力主张,认为“河套人”应该重新正名为“鄂尔多斯人”。
  “萨拉乌素”,汉文的直译是“黄水”。不过,这条河在蒙文里还有一个外号,是鄂尔多斯当地人给她起的,叫“嘎拉珠萨拉乌素”。这“嘎拉珠”就是“疯狂”的意思,所以,直译成汉文,就是“疯子黄河”,或者“疯狂的黄水河”。我猜想,大概是因为这条河流有道很大的河弯,那几乎一百八十度回转的大河湾,弯曲度之大超乎我们的想象了吧?
  这个外号,是查嘎黎告诉我的。
  那天,一车人兴高采烈地直往萨拉乌素河的大沟湾而去,那里就是旺楚克与桑志华发现“萨拉乌素文化”的第一现场!
  我坐在驾驶座右边,查嘎黎刚好坐在我身后,我们原本不熟,才刚刚认识了两三天而已。但是,他在说了“嘎拉珠萨拉乌素”这个外号之后,紧接着,又给我讲了一段民间传说,他说:
  关于这条河,还有个很老的故事。
  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征战多年的武士,终于可以回家了,就跨上骏马,沿着蒙古高原的边界直奔故乡而来。奇怪的是,走了很多很多天,明明觉得应该早就到家了,眼前旷野无垠,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有天夜里,疲惫的武士还在东寻西探,摸索前行。走着走着,却总是觉得身后有响动,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声音紧跟在身后。好像他走,那声音也跟着走,他停,那声音也跟着停。武士虽然是个有胆量的人,可是,月夜里,走投无路的他来到一座又高又黑的大山梁之前,也不禁有些迟疑。
  于是,猛然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紧跟在身后的响动,竟然是一条河的水流。月光下,那条河好像也找不到路,跟在武士的身后,也像他一样的东张西望,犹疑难决。
  那天晚上月亮很亮,衬得高大的山梁更深更暗,那条河的水流倒是很清澈,刚才不能分辨究竟是什么的响动,原来是水声,叮叮咚咚的,还挺好听。
  武士心想,如果放心地流动起来,应该是条很漂亮的小河吧,眼前却只能畏畏缩缩地紧跟在陌生人的身后,怎么也不敢超前一步。
  原来,迷了路的河,也跟迷了路的自己一样可怜啊!
  武士心里忽然觉得很悲伤,不禁抬头望向天空,高声呼求:
  “苍天啊!请让迷路的人找到自己的家乡,让迷路的河找到自己的河道吧!”
  这边话声刚落,忽然间,那边黑色的山梁就自动往左右分开了。前面再无障碍,那条原本是犹疑观望的河流,顿时就直直往前冲去,并且身躯暴涨,变成一条水流汹涌、水势凶猛、河面极为宽阔的大河,转瞬间就把武士推开,把他远远地拦在北边的河岸上了。
  武士迷惘惊诧的眼光终于从河面收回之后,一转身,他和他的坐骑就看见了回家的路,沿着河岸再往北走,没有多久,就找到自己的家了。
  那天,在行驶的车中聆听查嘎黎的讲述,对我来说,是一段很奇妙的经验。认识这位身材高大壮硕、神情严肃的蒙古朋友,不过只有两三天而已,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在宴席上总是沉默不言。
  但是,在萨拉乌素河边,他忽然变得喜笑颜开,滔滔不绝。在他讲述这段传说的时候,好像生命内在的活泼和热情如泉涌般呈现,还带着一种质朴与天真的诗人特质,让我这个听者惊喜万分……
  海日汗,与其说我是受了这段传说的感动,不如说我是受了查嘎黎讲述这段传说时,他内在的生命力强烈喷涌迸发的状态而感动。
  这想必就是一个蒙古人在与他珍爱的文化共处时的生命状态了。
  海日汗,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真正认识了这位朋友的,是多么欢喜的感觉啊!
  那一天,更让我喜出望外的是萨拉乌素河。
  原来,我从书册的文字里得到的印象,这应该已是一条濒临干涸枯竭的河流了。在文字里,关于萨拉乌素河的介绍,除了“遗址”“化石”“骨骸”等等以外,就是什么“放射性碳素”“铀系法”等等作为断代依据的科学名词,总让我以为,这里和许多书本上呈现的考古现场的图片一样,在河岸和河床上都遍布着碎裂的岩块、无止无尽的黄沙,景象荒凉已极。
  但是,二○○七年的八月十六日,我所见到的萨拉乌素河却和自己的想象完全相反。
  当然,最初从大沟湾的上方俯瞰之时,是有些荒凉的感觉。虽然也有绿色植被,但是岩块与沙土也占了很大的面积。不过,再往峡谷下方行去,走到一条拥有许多泉眼的源流之时,我所见到的萨拉乌素河就是一条生意盎然、绿意盎然的河流了。
  海日汗,这是从多少年前流到现在还没有枯竭的泉眼,从多少年前活到现在还没有老去的河流,水声如传说里一般的琤悦耳,河岸上芳草鲜美,林木苍翠。海日汗,这是神话仙境在我眼前显现的真实版本啊!
  可惜在此只能给你看一两张相片而已,不能完整传达那种让我万分惊喜的美丽和亲切。
  是的,海日汗,我说的是“亲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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