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拉双手抓在水池边上,身体往前探去,把额头抵在凉飕飕的镜子上。她两眼紧闭,仿佛睡着了似的。贾瑞拉真希望自己还在睡梦中,这样一来等自己醒来后,噩梦也就随之结束了。如果这是梦,那它就算不是噩梦,也是世上最怪异的梦。
一,二,三。贾瑞拉在心里默默数着。她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镜子。镜里的眼睛也在凝望她,那双眼睛金灿灿的,不带一点儿白,夏天最炎热的日子里的太阳就是这种颜色。看着钻石形状的眼瞳,贾瑞拉不禁想起了猫的眼睛,黑漆漆的,仿佛无底深渊。贾瑞拉又闭上了眼睛,这时她的胃里忽然一阵抽搐。这双眼睛太怪异,太陌生,多看一眼都令她受不了。虽然这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双散发着神秘色彩的眼睛,但绝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她心里想。
“贾瑞拉!”她妈妈又大声叫,“快点儿!你要迟到了!”
贾瑞拉摇了摇头,抖擞一下精神。现在的她根本顾不上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种事了。
“变,”贾瑞拉命令自己的眼睛,“变回原来的颜色。变。马上。”
她有节奏地缓缓呼吸了十次,跟自己说要坚强,不管镜子里出现什么都别怕。然后,她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真是大松一口气,高兴得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眼睛恢复原样了,她的眼睛还是那双普通、正常、毫无特色可言的棕色眼睛。这是双她妈妈称作“巧克力之吻”的眼睛。这是双跟她的妹妹玛莉莎一样的眼睛。贾瑞拉并非那种太过在意自己容貌的人,但此时此刻看着镜里的自己,她心中无比欢喜。
门忽然敲响了。
“米加?”妈妈叫着她的小名说,“怎么在里面这么久?没事吧?”
贾瑞拉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现在妈妈不仅生气了,她的声音里还透着担忧。
“没事!”贾瑞拉大声说,“我就出去!”
贾瑞拉把水龙头开到,不断地往脸上泼冷水。然后把头发紧紧地扎起,绑成滑顺利落的马尾辫,自始至终她都紧紧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眼睛依然还是原来的眼睛,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时贾瑞拉忽然觉得,扎马尾辫不好。要是她的眼睛在学校变了模样(她真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还是强迫自己去想),把头发捋到脑后时,大家很容易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有异样。
贾瑞拉把马尾辫扯散,让头发披在肩膀上。要是眼睛真的变了颜色,她可以低下头,用头发遮住。
门把手“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贾瑞拉?”妈妈喊。
贾瑞拉关上水龙头,再看自己的眼睛最后一眼,正常,没事。她深吸一大口气,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妈妈和玛莉莎正站在走廊上等着她。
“抱歉啦!”贾瑞拉强提起精神,故作欢快地说,“我有点儿不舒服,但现在好多了。”
妈妈点点头,心疼地说:“是不是胃不舒服?这是神经紧张的原因,我以前也常常在开学第一天时心慌。但你的脸色倒是苍白得很……”她把手掌贴在贾瑞拉的额头上。贾瑞拉没有习惯性地躲开,而是站定让妈妈检查她有没有发烧。就跟小时候那般,妈妈说什么就做什么,那时妹妹玛莉莎还没出生呢。那时,贾瑞拉总觉得妈妈无所不能。但现在,贾瑞拉可不是个天真的小屁孩儿了。她忽然想起镜子里那双发着光凝视着自己的猫眼,不由得把头低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