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是母狗永远是母狗,这是我说的。我说如果只需要为她逃学烦恼你都算走运了。我说她现在应该到下面的厨房去,而不是赖在楼上房间里,一边往脸上涂那些破玩意,一边等着六个非得吃掉一大盘面包牛肉才肯离开餐桌的黑鬼给她做早餐。母亲说:"但不能让学校的管理人员觉得我拿她没办法呀,这怎么……"
"哎。"我说。"你的确没办法吧?你从来就没管过她,"我说,"现在太迟了,她都十七岁啦,你还能拿她怎么样?"
她听完以后思考了好一会。
"但总不能让他们觉得……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其实是有成绩表的。去年秋天她跟我说学校今年废除了成绩表。现在詹金教授给我打电话,说她如果再逃一次课,学校就要开除她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她逃课去哪里呢?你整天在镇上啊,如果她在街头瞎混,你应该看到她的。"
"对啊。"我说。"如果她在街上我肯定会看到。但我觉得吧,她逃课肯定不是只为了做一些见得了人的事情。"我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说。
"没什么意思,"我说,"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然后她又哭起来,不停地说什么她自己的至亲骨肉都来为难她。
"是你先问我的啊。"我说。
"我不是说你,"她说,"我那么多子孙,只有你从来没伤过我的心。"
"对啊,"我说,"我哪来的时间让你伤心。我既没有福气去哈佛读书,也没有本事喝酒把自己喝到九泉之下。我必须工作呀。可是,当然了,如果你要我跟踪她,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那我就不去店里上班,找一个可以在夜里工作的岗位。然后白天我就能盯着她,夜里你可以让阿本轮班。"
"我知道我对你来说只是麻烦和负担。"她趴在枕头上哭着说。
"我早知道啦,"我说,"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十年。现在就连阿本也知道了。要不要我去跟她谈谈这件事?"
"你觉得有用吗?"她说。
"有用啊,但你别在我刚要跟她谈的时候就下楼来干涉,"我说,"如果要我管教她,你只要说一声然后别插手就行了。每次我想教训她你总是拦着我,然后她就看我们两个笑话。"
"别忘了她毕竟是你的至亲骨肉啊。"她说。
"对啊,"我说,"打是亲骂是爱嘛,所以我正考虑揍她一顿。
要是没人拦我,我要打得她流血。如果有些人表现得像黑鬼,那么不管他们是谁,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让他们享受和黑鬼一样的待遇。"
"我怕你和她聊着聊着会生气。"她说。
"哎,"我说,"可是你的办法从来不管用啊。你到底要不要我跟她谈谈?要不要你倒是说一声,我还得回去工作。"
"我知道你为了我们做牛做马的,"她说,"你知道吗,当初要是听我的,你早就有一番自己的事业了呀,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早出晚归,那才是巴斯康家大少爷应该过的日子。因为你虽然不姓巴斯康,但其实是巴斯康家的人。怪就怪你父亲当年没眼光……"
"嗯,"我说,"我觉得吧,其实他和那些姓史密斯或者琼斯的普通人一样,也有偶尔看走眼的资格。"她又哭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死去的父亲。"她说。
"好啦,"我说,"好啦。随便你怎么说吧。但我毕竟没有自己的事业,所以现在这个破班还是得去上。你到底要不要我去找她聊一下?"
"我怕你和她聊着聊着会生气。"她说。
"行啊,"我说,"那我一个字也不说。"
"但总要做些什么啊。"她说,"不能让人们觉得我纵容她逃课到马路上鬼混,或者我管教不了她……杰森啊,杰森啊,"她说,"你好狠心。你怎么可以给我留下这么多麻烦。"
"够了,够了,"我说,"你再这样要生病啦。你为什么不白天也把她关在家里,或者干脆把她交给我,别再为她操心呢?"
"我的至亲骨肉啊。"她哭着说。于是我说:
"好吧。我去找她谈谈。别哭了,快点。"
"你不要乱发脾气,"她说,"她只是个孩子,你别忘了。"
"不会的,"我说,"我不会忘的。"我走出去,把门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