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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
李白研究中的常青书,20世纪中国伟大的文学批评家李长之先生经典之作,精彩呈现。与道教徒诗人李白一起感受梦想和痛苦: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作者】
李长之(1910—1978),山东利津人。20世纪30年代“清华四剑客”之一,与季羡林、吴组缃、林庚齐名,中国20世纪最伟大的批评家。 先生研究中国古典文化,注目于那些“文化托命之人”:孔子、屈原、司马迁、陶渊明、李白、李商隐、韩愈,留有《司马迁的人格与风格》、《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陶渊明传论》,还有《红楼梦批判》、《孔子的故事》、《韩愈》等。
【内容】
本书是近现代研究诗人李白的研究专著,举凡政治生活、思想趣向、文学创作都论涉到了。其中有敏锐的观察,有专题的阐发。本书勾勒了李白的求仙学道及与道家思想的密切关系,探析了小谢与李白的诗学脉络。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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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插画】

1. 疯狂,梦境,和艺术世界的相通与相异

我有许多时候想到李白。当我一苦闷了,当我一觉得四周围的空气太窒塞了,当我觉得处处不得伸展,焦灼与渺茫,悲愤与惶惑,向我杂然并投地袭击起来了,我就尤其想到李白了。

游过泰山的人一定可以明白,一见那像牛马样大的石子,就觉得不知道痛快了多少,解放了多少。诗人李白的作品对我们何尝不是这样?说真的,他的人生和我们一般人的人生并没有太大的悬殊,他有悲,我们也有悲;他有喜,我们也有喜。并且他所悲的,所喜的,也正是我们所悲的,所喜的,然而有一个不同,这就是他比我们喜、喜得厉害,悲、悲得厉害,于是我们就不能不在他那里得到一种扩展和解放了,而这种扩展和解放却又是在我们心灵的深处,于种种压迫之余,所时时刻刻地在期待着,在寻求着的。

像李白这样的诗人,早经有人说是疯子,或狂人了,我也不反对这句话。不但我,就是李白自己也不反对。你看他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这是他自己承认的;还有,在他作过“捶碎黄鹤楼”的句子之后,因为有人讥讽他,他便又有诗道:“黄鹤高楼已捶碎,黄鹤仙人无所依。黄鹤上天诉玉帝,却放黄鹤仙人归。神明太守再雕饰,新图粉壁还芳菲。一州笑我为狂客,少年往往来相识。”看他一写到“一州笑我为狂客”的时候,多么得意,多么眉飞色舞,就因为这在他是最过瘾的事呵!不过,疯人和狂人有没有价值呢?这在普通人偶尔一想,好像是没有的,其实,太不然了,我敢说任何人需要着疯子、狂人。我只揭穿一句话就够了,就是,疯子和狂人的要求乃是人人所有的要求,不过不肯说出来,不敢说出来,天天压抑着,委屈着罢了。却逢巧有人能替我们冲口说出来了,难道这不是人类的功臣吗?倘若更进一步,不但能替我们说出来,而且能将那最要紧、最根本、最普遍的给道出来,而且再进一步,乃是把这最要紧、最根本、最普遍的要求,置之于最美妙的艺术形式之中,那么,怎么样呢?这只能说是功臣了!我们的大诗人李白,却正恰恰是其中之一,而且属于最煊赫的之一!

我们知道一般的疯子、狂人的价值,就更该知道一般的艺术作品的价值,就尤其该知道诗人李白的价值了。

我们在通常生活里,被压抑、被幽闭的已经太多。我们的生命力,我们的生命上之根本的机能和要求,本来是像汩汩的泉水似的,便也终不能一涌而出,却是日渐减削地为我们的理智、知识、机械生活、人事周旋所毫无价值地雕琢殆尽了。可有一个地方能够为我们稍为慰藉的吗?也许有。这就是梦境了,在梦境里,我们或者可以有真情的笑,或者可以有感激的哭。——在那一刹那,那算是活的自我!

疯子,狂人,有价值;梦也有价值。不过疯子和狂人,那表现是粗糙的,是没有分别、没有轻重、没有选择的。梦的表现又是支离的、破碎的、偶然的,太飘忽而不能把握的,况且最苦的尤其在它是不能客观化,成为第二人同样可以用作解救的凭藉的。然而满足了这所有缺憾的,却有伟大的艺术品,担承了这种工作的,便是伟大的艺术家。

2. 李白的本质:生命和生活

我说李白的价值是在给人以解放,这是因为他所爱,所憎,所求,所弃,所喜,所愁,皆趋于*故。

你打开他的诗集吧,满满的是: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渌水曲》

溧阳酒楼三月春,杨花茫茫愁杀人!

——《猛虎行》

白浪如山那可渡,狂风愁杀峭帆人!

——《横江词》

五色粉图安足珍,真山可以全吾身。

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

——《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

地白风色里,雪花大如手。

笑杀陶泉明,不饮杯中酒。

——《嘲王历阳不肯饮酒》

月色醉远客,山花开欲燃。

春风狂杀人,一日剧三年。

——《寄韦南陵冰余江上乘兴访之遇寻颜尚书笑有此赠》

恨不三五明,平湖泛澄流。

此欢竟莫遂,狂杀王子猷。

——《答斐侍御先行至石头驿以书见招期月满泛洞庭》

划却君山好,平铺湘水流。

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

——《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

罗袜凌波生网尘,那能得计访情亲。

千杯绿酒何辞醉,一面红妆恼杀人。

——《赠段七娘》

什么愁杀、笑杀、狂杀、醉杀、恼杀,这些极度夸张的字眼,在别人是不常用的。这在一方面看,可以认为是像李白的一种口头禅似的了,在不经意之中,就总是这样夸大惯了罢了;然而另一方面看,却可以见出有他的性格所以使之然者在,正因为他内心里的要求往往是强烈的,所以他即使在不经意的时候也就如此流露而出了。

倘若说在屈原的诗里是表现着为理想(Ideal)而奋斗的,在陶潜的诗里是表现着为自由(Freiheit)而奋斗的,在杜甫的诗里是表现着为人性(Menschlichkeit)而奋斗的,在李商隐的诗里是表现着为爱(Liebe)为美(Sch?nheit)而奋斗的,那么,在李白的诗里,却也有同样表现着的奋斗的对象了,这就是生命和生活(Leben)。

就表面上看,似乎李白所表现的不是人间的,杜甫所表现的才是人间的,然而倘若更进一步看,却不禁令我们惊讶地发现出:李白诗的人间味之浓乃是在杜甫之上的。杜甫只是客观的,只是被动的,以反映那生命上的一切,当然,杜甫的成功不为不伟大,不过,李白却同样伟大,只是被铸造于不同的典型而已,在李白这里乃是,决不是客观地反映生活,而是他自己便是生活本身,更根本地说,就是生命本身了。

只是他要求得太强烈了,幻灭、失败得也太厉①害了,于是各方面都像黄河的泛滥似的,冲决了堤岸,超越了常轨。因此一般人在他那里欣赏其过分夸张,出奇者有之,得到一鳞一爪的解放者有之,但很少有人觉悟到他在根本上乃是与任何人的心灵深处最接近的,换言之,他是再普遍也没有了,甚而说是再平凡(倘若平凡不是一个坏意思)也没有也可以了(看本书第六章)。有一颗滚热的心,跳跃在他每一首,每一句,每一字的作品里!

我们姑且这样说吧,就质论,他其实是和一般人的要求无殊的;就量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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