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德缓缓伸出去的手眼看就要触到那个盲歌手的脸了。突然,一阵轻柔的风吹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姚德只觉得眼前一花,盲歌手便已经退到了三四米外的地方。
n奇怪的是,姚德既没看见他抬腿,弹奏吉他的手势也没变,连歌声、乐声都丝毫没有受到干扰,他就像轻柔的春风一般,整个人直接向后方移了一大段距离。
n盲歌手悄然停下弦音,过了几拍之后,才幽幽地唱出最后一句:“……那时空中的可怜浪人雷葛新……”
n唱完此句,盲歌手的歌声渐渐沉寂。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以空洞的盲眼“望”向姚德等人,露出友善的微笑。
n“我不是机械演奏者,是个真人,我的名字叫雷玛。”盲歌手笑道,“我的歌,你们喜欢听吗?”
n凝神细听他唱歌的姚德等人这才恍若从梦中惊醒,愣了愣,便一致大力拍手鼓起掌来。
n盲歌玛神情温和地走向众人。方才他以绝妙的身法倒退,离开了他们三四米远,这时他缓缓走回来,他们这才发现,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已是机械,走起路来有“铿锵铿锵”的金属摩擦声。
n“你们之中,也有人弹吉他的,是吗?”雷玛笑问道。他的眼睛明显全无视力,却仿佛见得着一切似的,一脸明朗的光彩。
n姚德连忙说道:“前辈弹吉他的指法真是非常棒,我和我的朋友都很佩服的。”
n雷玛转头“凝视”着姚德。姚德很奇妙地感觉到,盲歌手正在专注地打量他。
n“你说这样的话,是真心的吗?”盲歌手问道。
n“当然。”姚德忙答道,“当然。”
n“好!好!好!”雷玛连声说了几个“好”字,笑道,“几个小伙子果然有意思,明日此时,如果有缘,青云山巅,与阁下相候。”
n说完之后,他掉头便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n姚德愕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想要再问上几句,却看见盲歌玛的身影移动得很快,也没看见他迈多快的步子,人却一下子翩然远去。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在夜市的人潮中彻底消失了。
n★“我们的星系和你们的星系是不同的,我们只管战斗,其他事情是不管的。”
n姚德骇然道:“难道,你们的文明中,除了战斗,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n“还有别的事情吗?”
n“音乐啊,爱情啊,文学、艺术、诗歌,什么都没有?”
n“为什么要有那些东西?”
n“这样日子才会过得丰富,才会有意义啊!没有调味料的菜,虽然一样有营养,却不好吃啊。你们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n欧德卡铃很认真地看着他。
n“不懂。”
n“就像这只玩具小熊,本来是要送给一个小女孩的,她一直在家里等待,等待她的爸爸回家来,送给她这个玩具。”姚德的语气开始有点激动起来,“她虽然身体有病,不能跟小朋友们出去玩,但是,只要爸爸送给她这个玩具熊,就算没有其他小朋友陪她玩,她也会很高兴的,你懂吗?”
n“生病的‘幼种’……你们还让她活下去,这样不是浪费资源吗?”
n“不是!”姚德怒道,“虽然她生了病,但是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因为无论怎么不好的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n★欧德卡铃闭上眼睛,仔细聆听着那首“小星星”。
n稚嫩的童音,悠悠地传遍整个沙滩,传过横陈在夜色下的海星,传过摇摆的树林,也传过轻柔的风。
n良久,欧德卡铃居然静静地流下两行清泪。
n看见她流泪了,姚德不禁目瞪口呆。
n连欧德卡铃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不由自主地重复着那个简单的旋律。
n“真好听啊!这就叫作‘歌’吗?”她恍惚地问道,“还有很多吗?”
n“还有。”
n“那……”她盯着姚德的眼睛,低声说道:“我还想听。”
n自从离开“浪荡废墟”那一刻起,姚德就很少再唱歌了。因为之后生活颠沛流离,再加上爆发了星战,歌声已经逐渐成为遥远的记忆。
n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夜色很美的夜晚,虽然面前的欧德卡铃是这样奇特的外星人,那种想唱歌的感觉却再次出现了。
n“你等等。”
n姚德从战斗运输艇里好不容易找出一把破旧的吉他,勉强调好了音,便坐在夜色下,唱一首又一首的歌给欧德卡铃听。从《冷漠》唱到《负心的倾心》,唱到《爱到成错》,还唱了《服下你藏好的毒》。
n在他的歌声中,欧德卡铃仔细聆听每一句歌词,还不时发问。
n“这些歌里面唱的,就是爱情吗?真有这样的东西吗?”她认真地问道,“你唱的‘如果真的相爱,为什么要这样的彼此伤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n这些问题,当然是没有人可以回答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歌声中逐渐靠近,欧德卡铃问“为什么”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n姚德也不知道自己唱了多少首歌,最后,欧德卡铃终于轻轻吐了口气。
n“原来,你们的世界是这样的世界。”她轻柔地搂着“说话熊”,“原来,那个小女孩收到这个玩具的话,就可以听到这么好听的歌了……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会不会像我这么高兴?”
n姚德瞪着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n“我在问你啊!姚德。”欧德卡铃固执地问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收到这首歌?”
n“她收不到了。”
n“收不到?为什么?”
n“因为……她的爸爸已经被人杀死了。”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