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承诺不行贿的中国公司
行贿还是不行贿,在一些企业家眼里,正在成为一个问题。
我的朋友,广东浩和建筑股份有限公司CEO 张奕晓,2011 年加入了世界经济论坛的“反腐败伙伴倡议”(Partnering Anti-CorruptioInitiative,PACI)。一年半之后,他仍然是**一名中国企业成员。
张奕晓从事建筑工程生意,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个行业是“比较肮脏的”。2011 年,在世界经济论坛的雅加达会议上,他发现中国没有一家公司愿意加入PACI,实际上,该组织和世界经济论坛在中国动员过许多企业加入。“因为我们公司不愿意沾染回扣和行贿,做的都是比较简单的生意,当时我说,我愿意做**个。”在签署协议时,印度也没有一家企业加入。到2013 年,印度已有数家企业加入,而中国仍然只有一家。这是一个自愿加入的组织,成员包括约200 家世界各地的公司,既有欧美的跨国公司,也有新兴市场的大公司。
张奕晓表示,作为一家建筑及工程公司,浩和公司坚决不给人挂靠。他估计,中国8 万多家建筑公司中,约95% 都是挂靠的。所谓挂靠,是指一个施工企业允许他人在一定期间内使用自己企业的名义对外承接工程。“给人挂靠能收费,但你就很难控制诚信和品质,而寻求挂靠的公司基本上都是在做关系主导型的生意。”
张奕晓认为,挂靠已经成为中国建筑行业中一个系统性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会有那么多质量事故、安全事故,这是中国目前建筑行业很糟糕的一点,非常可怕,是一个灾难”。
尽管自愿加入PACI,并且保证公司不以回扣和行贿获取工程,但张奕晓也承认,他们不能做到**,在一些政府管制的基层,他们确实难以应付,有时没办法,也会请客*,但不送现金。“我是反对这样做的,但他们真的会让你停工,我们要生存,不能让我们的客户受到伤害。”他表示,政府管得太多了,各级政府叠床架屋的规章条例“简直让你觉得可怕。如果你诚信,会把你累到崩溃为止。国家的管制规范过多,你做不到的话,自然就会给权力寻租找到一些空间”。
坚持原则还是影响了张奕晓的生意,2011 年可能错过的生意有70 多亿元,有两个是国内企业的项目,一个60 亿元,一个10 亿元。“他们通过中间人找到我,知道我做得好,又是民营企业,比较好处理,就来谈这样的事情。我说对不起,我们不做这样的生意。”现在浩和公司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一些跨国公司里也有人想吃回扣了,张奕晓透露,他们2011 年遇到两家很大的跨国公司,“它们的外包经理直接‘要点数’,我说对不起,结果这些项目就投不中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张奕晓称越来越多的同行和客户知道他在做“阳光工程”,客户包括一批国内知名的地产公司、制造业公司以及一批跨国公司。在我看来,张奕晓承诺不行贿,将会为公司的长期发展带来一个很“现实”的好处,基于相同价值观,获得一批“志同道合”的潜在客户。在PACI 的跨国公司名单上,我的确发现了浩和的客户。
据PACI 的调查研究,反腐败有其商业逻辑。估计全球每年行贿的金额在1万亿美元左右,这使做生意的成本上升了10%。作为法人的公司以及CEO 本人,都将会为属下员工的腐败行为付出越来越高的代价。坚持不行贿的公司,在投标公共项目时,良好的公司背景会令人放心。诚信可以避免法律风险,避免政府反腐败的罚金与惩处,并且吸引和留住那些有原则、上进的员工以及在意商业伦理的投资者。
一旦腐败成为一种集体行为,就会扭曲市场、阻碍增长、破坏法治,大家都是输家。张奕晓的一番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现在建筑、食品、药品、质量等问题为何屡禁不止,就是因为出了问题就可以摆平,*终就是大家活着都没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