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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
《大医院小医师》不读侯文咏,不知道大医院里无奇不有——

  医生把X光片贴后,左脚骨折病人的石膏裹上了右脚;

  手术中极力保住病人的断脚,家属却哭天抢地喊命苦;

  量不到病人血压,尖叫急救,却发现病人早死了;

  加班加到发烧,抓一把药吃,不料错拿了避孕药……
【作者】
侯文咏,台湾嘉义县人,台大医学博士。目前专职写作,兼任台北医学大学医学人文研究所副教授,万芳医院、台大医院麻醉科主治医师。台港第一畅销书作家,作品部部畅销,长期占据排行榜前列,累计销售超过300万册。   侯文咏作品:   1990年 顽皮故事集   1991年 亲爱的老婆 点滴城市   1992年 淘气故事集 大医院小医师 乌鲁木齐大夫说   1993年 离岛医生   1996年 亲爱的老婆2 侯文咏短篇小说集   1999年 白色巨塔   2000年 欢乐三国志   2002年 我的天才梦   2003年 危险心灵   2004年 侯文咏极短篇   2005年 天作不合   2007年 灵魂拥抱
【内容】
不读侯文咏,不知道大医院里无奇不有——

医生把x光片贴反,左脚骨折病人的石膏裹上了右脚;手术中极力保住病人的断脚,家属却哭天抢地喊命苦;量不到病人血压,尖叫急救,却发现病人早死了;加班加到发烧,抓一把药吃,不料错拿了避孕药……《大医院小医师》是台港第一畅销书作家侯文咏的代表作,爆料实习医师的苦乐生活。书中诙谐幽默,火力全开,把“菜鸟”医生的酸甜苦辣,写得淋漓尽致,令人捧腹,是医生、医学生争相传阅的“上岗”秘籍,也是高压生活的舒缓剂。小心上瘾!
【目录】
PMPMP症候群
官方说法
忙与盲
我们都爱这个错
大国手
我不是菜鸟
游戏规则
子不语
人子
远方的灯
诺贝尔症候群
考试,真好
杨格
爱乐
世纪大对决
啖鱼记
死亡之歌
黎明前
铁钉人
大家都是爸爸的儿子
【书摘插画】
PMPMP症候群
  在我还是实习医生的时候,我们在外科实习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手术上帮忙拉钩,开完刀之后把切下来的标本泡上福尔马林,送病理科。然后就是写病历,打检验单、借x光片、打点滴之类打杂的事。我在外科已经一个礼拜了,不知道为什么仍然常挨主治医师骂。我为此感到非常困扰,决定好好地和我的住院医师谈一谈。
  “我觉得自己很认真,可是仍然挨骂,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抱怨。
  “嗯,你是做得不错。不过有样事情你没学好。”
  “有样事情没学好?”我可紧张了,“什么事,请告诉我。”
  “你真的想学?”
  “请你告诉我,我一定努力去学习。”我很严肃地表示。
  “PMPMP,就这么简单。”他轻松地表示。
  “PMPMP?”
  “你知道MP是什么的缩写?”他问。
  “宪兵。Military Police。”我得意地大叫。
  “天哪,难怪你不会成功。”他用一种看笨蛋的表情看我,“提示你一下,MP是马屁。那你说PMP是什么意思?”
  我的反应很快,“拍马屁,对不对?”
  “嗯,很好,那MPMP是什么意思?”他再追问。
  我抓了抓头,这也不见得能难得倒我。“有了,猛拍马屁。对不对?”
  这位前辈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不断点头。他接着又问:
  “PMPMP呢?”
  这回我真的被难倒了。
  “拼命拍马屁。”懂了吗?他用眼神问我,“花花轿子人抬人,这是最高的指导原则,请多多体会。”
  他一说完,我马上懂了。“哎呀,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醍醐灌顶,茅塞为之顿开。”
  “嗯,很好。”他可开心了。我也很开心。我学得很快,马屁拍个正着。
  我对我新学会的本事感到十分得意,迫不及待想试试它的功能。隔天一大早,我守在手术房门口,等着对才晋升副教授不久的主治医师PMPMP一下。
  果然不久,他走过来了。我赶紧跑去鞠躬,大喊:
  “教授早!”我故意把副删掉,把教授喊得好大声。
  “王医师就王医师,不要乱叫。”总住院医师疾言厉色地纠正我,“Intern(实习医生),不好好用功,花招那么多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我错了,原来PMP是不应该的行为。
  我还愣着时,总住院医师已经转身过去,咧着一张笑脸,很严肃地说:
  “教授做事一向实实在在,最讨厌人家拍马屁。”
  我看教授脸上有了笑容,知道我又错了。原来PMP是不应该的行为,不应该拍得那么浅。
  看来我只好再回去寻找我的启蒙恩师。
  “啊,你犯了大忌。记住,切莫在非实质的名分上作文章,中国人最忌讳。”
  “那拍什么呢?”
  “找个实质的东西啊!”他一副不解的样子。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好比说,皇上放了一个屁,有人就作诗了。
  说是金臀高耸,弘宣宝气,依稀乎如丝竹之声,仿佛乎如麝兰之香,臣之下风,不胜馨香之至。”
  “屁算什么实质的东西?”
  “好歹真的有这回事啊。”
  “那我称赞王医师人望一流,刀法一流。”
  “不行不行,你这样干又错了。”
  “又错了?”我眼睛睁亮了。
  “文官本来就会写文章,称赞他写得一手好字不稀奇。武官本来就会打仗,称赞他也没用。所以称赞文官要说他是文武双全,称赞武官说是儒将。称赞漂亮的女孩子不说漂亮,要说什么呢?”他反问我。
  “要说她有内涵!”我的脑海又亮起了一盏灯。我从来没想过在这个领域竞也有这么有创意的东西。
  “你又开窍了。”他用力拍我的脑袋,以示鼓励。
  我相信我在PMPMP的实力一定有了相当程度的长进。过了不久,我不但很少挨骂,我的主治医师也记得住我的名字了,我不再是只是没有名字的Interdoc(实习医生)。那几个字念得快一点听起来像是Intem dog(实习狗)。
  “侯医师。”
  “有!”闻主治医师叫唤,立刻立正答应。
  “过来站在这边。”通常他会留下手术台最好的位置让我拉钩兼观战。
  “漂亮!”第一刀轻轻划下,切开表皮,微微的血立刻渗透出来。一堆大小医生很识相地啧啧称好。一时之间,开刀房像养了一群小鸡。
  “你嘴巴在啧啧什么?”主治医师考我了。
  “教授这刀开得漂亮。”
  “才划第一刀漂什么漂亮?”
  “好的手术光看第一刀就觉得完全不一样。”我对答如流。
  他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一会儿,喃喃地说:
  “这位Intem doc倒蛮适合走外科。”
  “我自从在学校上过教授的课以后,就对外科发生了极大的兴趣。”穷追不舍。
  “你上过我的课?”主治医师可有兴致了。
  “岂止上过,简直是印象深刻。”文官爱骑马射箭,武官爱舞文弄墨,美女还得有内涵,“教授上课幽默风趣,大家差点没笑死了。”
  “同学觉得我幽默风趣吗?”显然拍上手了。
  “那年我们票选年度*个人魅力的老师。你是第一名,遥遥领先第二名二十多票。”
  “第二名是谁?”他好奇地问。
  “就是我们外科吴医师。”正好是他的死对头。
  “他也有第二名?”王医师冷冷地表示。
  不过我知道他可乐了。一会儿他边开刀边唱歌。一会儿他叫手术房护士小姐递一条无菌中单上来。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随时不忘教学,”胸腔锯开了,他用刀片沾着血,在中单上画解剖图,像一张血书。“你看,这是肺动脉,这是主动脉,你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打了一个冷颤,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有时候不免怀疑。可是每当我觉得软弱时,便有一些力量支持我,要我不断地向前走。有一天早晨我们醒来,打开医院电脑,原来的标准画面竟然不见,变成了:亲爱的院长,我们祝您生日快乐。天啊。赶快换下一个画面,还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再下一张,仍是梦魇,政躬康泰,心想事成。我以为我弄错了,关机重新再来。挥之不去的仍是那样的PMPMP画面。
  我想PMPMP已经快要变成一种全面性的全民运动了。还有一次,我看见警卫匆匆忙忙把走廊所有的人赶走。不久,空荡荡的走廊布满了警卫。然后所有医院的要员都集合了,在走廊上分列成两排。等真正的VIP浩浩荡荡走来时,所有的人都鞠躬弯腰成标准的九十度,好像电影《末代皇帝》的人换了西装,活生生从银幕跳了出来……
  我找到了我最先的启蒙老师,把我的问题再向他诉说。
  “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快,这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重点了,”他把双手摊开,好像《现代启示录》的马龙?白兰度一样。“等到说完这个故事,我就没有什么好再教你了。”
  故事你也许听过了。有一个外科主治医师开完刀已经是晚上了,他开得头昏眼花,看到月亮眼睛张不开,他说:
  “这太阳好大。”
  “那是月亮,不是太阳。”实习医生觉得奇怪。
  “实习医生懂什么呢?”住院医师表示,“这太阳好大。”
  资深医师拿出手帕来擦汗。
  总住院医师早把伞撑了起来,“这天气热,别晒到太阳。”
  故事讲完了。我的启蒙恩师看着我:
  “对你有什么启示吗?”
  我想了半天,又走来走去,终于想通了。
  “全心全意,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对了,PMPMP的境界要到了自己都相信,自己都感动才行。”
  我想。我终于把学分都修完了。我的外科实习分数极高。我离开外科部门之前,我的主治医师亲自把他打的成绩给我看。
  “我很少打成绩给这么高,不过我很喜欢你。”他亲切地告诉我。
  “跟老师一起工作对我如沐春风……”其实这话也不全然夸张。
  他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就在我走出办公室之前。他忽然把我叫住,问我:
  “你知道什么是PMPMP吗?”
  我吓了一跳,不过却很乐于回答这个问题。
  “拼命拍马屁。”
  “你知道了!”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不要老是那样做。”
  在我们医学界,官阶是每一年升阶一次。距离我的实习生涯已经过了好多个一年。我发现已经有人开始用同样的招式对付我了。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我常想起那天我的主治医师告诉我不要老是那样做时,那种智者的神态。我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说出那句智者说的话,怕伤了别人的心。可是当我终于忍受不了,大声呼喊:
  “不要老是那样做!”
  更多关于正直、踏实之类的PMPMP立刻像饿虎扑羊一样涌上来。
  我想我是有一点活该。
  官方说法
  好了,我站在放射线科的CT资料室前面,果然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这些实习医师,借了片子从来没有好好归还过,”放射线科的医师瞪大了眼睛,“这些片子一张要上万元。你们赔得起吗?”
  “不是我要借的,”我必须郑重声明,“是我们外科的主治医师要借的,这个病人明天要开刀了,总要先看过x光片才能开刀吧!”
  “报告不是早发过去了吗?英文字应该看得懂吧?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们的主治医师还是想自己看片子。”我再度申辩。
  放射线科医师把他的片子挂到片架上去。我想我一定把他惹火了,他的X光不断掉到地上去,不久他转过身来,露出狰狞的面孔:
  “你们外科自己看片子会看得比我们好吗?”
  “可……是……我们外科赵……医师……”我必须承认我有点支支吾吾。
  有个穿白色长袍,年纪较老,显然是官阶较高的医师走进来,他一听到外科赵医师立刻回过头来,大声地说:
  “你们赵医师什么混蛋东西,他哪次借了片子还回来过?现在我们已经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你别想从这里借出任何一张片子。”
  “可是我们赵医师很忙。”看来情势不太妙。
  不提还好,一提他简直发疯了,激动地大骂:
  “你叫他要看自己来这里看。除非我死了,这些片子别想离开资料室一步……”
  你可以想象我逃离放射线科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模样。倒不是担心挨骂,而是那个X光科医师实在是太老了。
  上回有个实习医师和心脏内科的医师吵架,后来内科医师发作心肌梗塞,那个实习医师的内科成绩也完蛋了。 走在回外科办公室的路上,我开始有些担心。明天病人就要开刀了,我还借不到x光片。这已经是我在外科第三次办事不力的纪录了。第一次当我千辛万苦追到病人检验的数据结果时,病人已经死掉了。这笔费用就算到我的头上。第二次我送丢了一份肝脏切片。我翻遍了垃圾桶,以及所有看起来可疑的猫,仍没有找到,外科诸位医师大爷们决定再有一次类似的失误。就要割我的肝脏来赔偿……
  我该怎么办呢?老实说我有点后悔了。到底是谁当初怂恿我来学这门行业?我该弃医逃亡?或者干脆装病,当场从医师降为病人? (有个实习医师生了一个不会死的病,请*个月,我们都像黄春明《苹果的滋味》那篇小说一样,羡慕死了那个被美军撞断腿的幸运儿……)就在几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在急诊室看见两个医师在吵架。两个穿白袍的人吵架毕竟是件有趣的事。我看了一会儿,想起我的不幸遭遇,突然灵机一动:
  “咦,我可以怂恿x光科和外科吵架呀,民族意识很快就会冲昏了所有人的头。这样就不会有人有工夫理会我是不是办事不力……”
  为了维护我自身的生存,我像个令人厌恶的小人一样,鼓起如簧之舌,极力地挑拨外科与x光科的仇恨。
  “岂有此理。”赵医师咬牙切齿地表示。
  “他说外科不会看片子,要我们看报告就好,”我的挑拨有一点效果了,我心中窃喜,再接再厉,“他说你根本是个不讲信用的人,他把你列入拒绝往来户,又说……”
  “又说什么?”问话的是总医师。
  所有的医师穿着白袍,不管是长是短,都架式十足地站着。只有赵医师坐在那张舒适的大办公椅上,不穿制服,也不别名牌,他那张扑克脸就是最好的名牌。他一边听,一边歇斯底里地摸着自己的发鬓。他的头发抹得乌黑亮丽,不分线齐往后梳。尽管他尽力装出优雅的气质,可是我仍不免想起纽约帮派的教父或者是劳勃狄尼洛。
  “我不敢说。”奴才不敢说,为了加重效果,连续剧里的弄臣、太监,每次要进谗言时都是这么开场白的。
  “你说。”赵医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还说赵医师是什么混蛋东西。”我故意把混蛋东西读得字正腔圆。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赵医师终于站了起来。我甚至是有点期待,我的激将法似乎有很好的效果……
  “这个死老头,下次让我遇见,我一定扭断他的脖子。”他抓起我的衣领,眼看就要开始扭我的脖子。
  “赵医师,我……我……是实习医师,不是X光科……”
  “你知道当疾病躲在人体内,大家诊断不出来时,我们外科怎么办吗?”赵医师问。
  我紧张地摇头。
  “我们直接把肚子挖开。”
  “什么?”我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上个月的实习医师都可以借得到,”他一手在我的肚子上比画,“我不管那是什么手段,为——什一么——
  你——借——不——到?”
  他话才说完,立刻又变成了一个优雅的人,踩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其他的人都看着我这个可怜虫,好像看到一只狗掉到水里去了,不晓得该觉得同情,还是好笑。
  总医师过来摸摸我的头。我笑了笑,仿佛感觉到那只狗勉强地爬上了水沟。
  他又拍拍我的脸颊,冷冷地说:
  “明天早上如果还借不到x光片,连同上次肝脏切片,我都会一起要回来,你信不信?”
  我乖乖地点点头。原来我错了。我看到那只小狗被踢了一脚,又噗通一声,掉到水里去了。
  “你可以去找Miss吴。”我找到上个月的实习医师时,他正很正经地把一堆粪便分到玻璃切片上,滴上固定液,放在显微镜下面认真地找来找去,偶尔才抬起头来告诉我,“她是全医院最后一个不用电脑管档案的小姐。”
  “求求你快告诉我,我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了。”
  “找到了,”他兴奋得像是快跳起来的模样,“你快看,是菲律宾鞭虫虫卵,下个月你来这里,就会为这几个蛋人仰马翻。”
  我看了看显微镜,果然有一个长得像啤酒桶的虫蛋。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办?”
  “这该怎么说呢?”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对我打量了一下,“我想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你长得这么丑。”
  “我不该放你进来,知道吗?只有办事人员才能进来,所以你进了一个不该进的地方。你知道吗?”Miss吴很严肃地警告我。
  我点点头,表示我也是一个understanding的人。这之前,我已经蘑菇了一个多小时,才得到这样的殊荣。档案室内充满了溴化物的气味,X光片架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上去,隔出一道一道窄窄的走道。踩着两排片架。可以爬上爬下,找寻较高的档案。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实习医师是候鸟,飞来飞去,根本不负什么责任的,你说是不是?”她在片架上下爬来爬去,像只蜘蛛,“你们毕业了,拍拍屁股,去当兵。以前我有个同事,想不开,就打氯化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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