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变局和慈禧的另一张面孔
重新审视辛亥革命前夜的晚清风云
浅田次郎,日本著名历史小说家,直木文学奖和吉川英治文学奖得主,作品多取材于中国和日本近150年的历史,涉及中国历史的小说有《苍穹之昴》《珍妃之井》《中原之虹》,其中《苍穹之昴》再版数十次,是日本畅销的小说之一。
章 科举及第 第二章 乾隆之玉 第三章 河北太守 第四章 入宫 第五章 谋杀
晚清中国,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内忧外患,清廷飘零;弱肉强食,中华民族一败再败。
慈禧,掌控晚清政权近半个世纪,无疑成为历史耻辱的背负者。然而,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位女性掌权者,面对国运的衰败,她有着怎样的内心世界?
作者以异域的眼光打量了中国晚清那一段风云诡异的历史,将慈禧、光绪、李鸿章、康有为、袁世凯等重要历史人物放入独特的立意之中,为认识这段历史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十三
皇太后宫中秋高气爽。
中庭开满了石榴和金合欢,桃杏繁盛,树叶摇曳,树下花坛里绽放着。薄薄的青纱帐随风摇摆,古色古香的黑檀木家具,与寡居的老佛爷颇为相合。
西太后慈禧手搭在宫女的肩膀上,缓缓地回到宫殿,落座在铺着黄缎的长椅子上。
笔直的坐姿,使原本身材小巧的太后看起来大了两圈。
优雅地挥了挥带着修长护指的手掌,宫女马上会意地转到背后摘下头冠,将花盆鞋换成缎子的室内鞋。
太后对手里一直抱着的小狗说了句什么,把它放在地上,充满慈爱的眼神目送它到中庭。走廊上排列的鸟笼子里,小鸟也像是迎接主人回来一样,开始唧唧喳喳地叫起来。
院子、走廊、宫殿,到处都繁花锦簇。享受着花香鸟语的慈禧,看起来年轻了不止十岁。这位聪颖优雅,集合了汉族的睿智和鞑靼的神秘的女性,习惯上被称为“老佛爷”——慈悲无量的佛陀。这个称呼的确巧妙,确实是一尊活佛。
“退下!”
慈禧响亮却又低沉地命令道,宫女们叩头退下。之后两个御前太监蹑手蹑脚地躬身进来。
“奴才,启禀老祖宗。老祖宗想用茶还是用水烟管?”
奴才,是作为宫中奴隶的太监们的自称。
“都不用,退下吧!”
两名太监又蹑手蹑脚地快速俯身退到走廊,丝毫不敢抬头。
荣禄和李莲英跟着走了进来。行三跪九叩之礼后,各自回禀。
“老祖宗召见新任的进士,赐予良言,臣荣禄代替百官叩谢老祖宗。”
发福的荣禄抬头回道。
“奴才叩见老佛爷。老佛爷是稍作休息还是让奴才们伺候呢?”
大总管李莲英用太监特有的高亢声音喊道。
“众人退下!”
慈禧太后随意盘腿坐着,朝外面示意道。中庭里,小太监们正在与小狗嬉戏。
李莲英俯身跑到走廊,小声呵斥着太监们。确定四周没人后回到御前,再次跪拜。
突然,慈禧太后一改端庄的表情,扯下大颗的珍珠项链向墙上扔去。
“受够了!够了够了……”
太后拍着椅子扶手,跺着脚喊道。
“烦死了!什么啊!那个奕譞优柔寡断,可恶!好像在说我和你们勾结,擅自决定。够了,不想再见这个笨蛋,还不如那个直接挑剔的奕訢!”
两个人马上跑到长椅子的旁边,劝解道:
“太后息怒。”
“轮不到你说话,”太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大骂荣禄,“恬不知耻地跑回来,还不如在天津待着呢!”
“老祖宗,不是已经原谅微臣了吗?”
“没有饶恕你!直隶总督李鸿章都替你求情:请原谅荣禄吧!他都求情了我能说不行吗?——啊,我刚意识到,你这还有后一招啊,是给总督送钱了吧!”
“微臣不敢。李大人高风亮节,就是求他,他也会拒绝……”
“你这家伙,脸黑心更黑!亏你和我还是青梅竹马,有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回来也不跟我说!但是,也不能把奕訢赶走啊。虽然他不讨人喜欢,但在兄弟们当中他是出息的。为兄的磨叽,为弟的又胆小,只有奕訢还能靠得住!”
“老佛爷别担心,还有我荣禄呢!”
太后咬牙瞥着荣禄,用浓重的北京腔一口气骂道:
“你会干什么啊!只会收黑钱,不听话的只管用钱堵住嘴。你能代替那个恭亲王吗?怎么办?把奕訢辞退了,后面的事情谁来干?我可已经受够了,受够了!”
旁边的李莲英抬起长脸说道:
“奴才,启禀老祖宗!”
“什么事,李安达。你怎么还在啊?”
“哦?——奴才绝不会离开老祖宗!给老祖宗上水烟管吧,您稍稍安神。”
“不需要。还不如吸鸦片呢!好不容易奕訢将法国笼络过来。之后,让他和李鸿章来辅佐皇帝,我也能安心隐退了!”
“老佛爷隐退,那可不行啊!后面的事小李子我和荣禄大人会做好的!绝不会让老祖宗为这些烦心的!”
“啊……哈哈,”老祖宗掩嘴笑道,“你和荣禄?政事?少说蠢话!你们两个人怎么能比得上他们!啊……局势越来越坏!好人不长命,祸害留万年!我也不得不死了!”
“老佛爷,您快别说这些没影的话了!即使是在说笑,让别人听到了,荣禄我也无立足之地了!”
“说笑?——不是说笑!要是曾国藩和左宗棠活着,你们早就身首异处了!真是的,全都死了,只留下你们这些坏水。啊,我真是命苦啊!丈夫孩子都撇下我,真羡慕早死的东太后啊!知道吗?大家都传言是我毒死了她,她死的是安生了,让我活下来受罪,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莲英从长椅子边抬起那张让人厌恶的长脸,说道:
“奴才,启禀老佛爷!”
“啊?李安达。你怎么还在啊?”
“奴才绝不会离开老祖宗!奴才和荣禄大人对陛下的忠心绝不落于人后!恳请老佛爷别说这样的话。”
李莲英说着低下二品顶戴,抽泣着。
“李安达,别装模作样了!”
“啊……装模作样?”
“我已经厌倦你的装模作样了。想想吧,你在南府剧团时,是擅长假哭的旦角。你这假哭到现在从我这里骗取了多少银子?要败露时就说‘太后,我是真心的,请明察秋毫’!大家都明白,都知道!你就饶了我吧!啊——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谗言杀死安德海。他虽然没有你精明,但也就这点不好了。肯定是你的奸计!只要安德海不在,大总管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啊……怎么说这么无情的话啊!太后明察秋毫……”
“别装了,你还是个戏子,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西太后气势汹汹地从长椅子上站起来,端坐到龙座上。
然后,之前冲动的情形就好像是没有发生过,西太后慈禧又恢复了堂堂仪容。小狗从门缝里钻进来,摇着尾巴,回到太监膝下。
“谁候着呢?拿水烟管!”
太后一声令下,就听到御前太监回了一声“喳”,马上就把银制的大水烟管捧了过来。
含着烟袋嘴,西太后嘟囔着:“直隶总督为何推选你,哀家无从得知。那个人虽然贪婪、乖僻,但是确实有眼力。”
荣禄跪着并不回答。恐怕,他也不知道李鸿章为什么特意从天津的总督府陪同他上京,替他解除太后的误会。李大人也不可能接受调解的贿赂。也就是说,李鸿章不计得失这么帮助自己,到底用意何在,荣禄也不知道。
“总之,李大人是不会出错的,哀家就准李大人的奏,暂且倚重你的忠心。荣禄——”
荣禄御前跪拜。
“任命你为内务府大臣。只是,所有事务不得专横。须与醇亲王以下的顾命大臣、大学士们商量,得到哀家的批准方可。”
“谨遵懿旨。臣荣禄必定全力应付困难局面。”
荣禄脸上浮现出快意的微笑,答道。
“好了,退下吧。哀家累了,要休息一下!”
荣禄和李莲英退下后,西太后含着水烟管,久久地陷入沉思。
这个年纪轻轻就丧失夫君,之后辅佐同治、光绪两位幼帝,一手掌控国事的女人,陷入沉思时绝不会摆出一副出神的样子。她思考问题时,总是充满不寻常的紧张感。这时的西太后,比接受大臣们的上奏,做出周密指示时,还要难以靠近。
慈禧吸完水烟管,动了一下戴着护指的手指,示意穿上花盆鞋整理衣冠。
年长的宫女看着太后的脸色,说道:
“奴婢看老佛爷很累了,稍事休息吧!”
“不,”慈禧犀利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哀家休息的话什么都不会有进展了。现在必须整理思绪,出去走动走动。”
慈禧太后在烦心国事时,总会去皇太后宫后面的宁寿花园散步。宫女们慌张地做起驾的准备。
不需要銮驾,太后手搭在宫女肩上,走出宫殿。后面跟着撑阳伞、捧香炉或是将茶具举到头顶的太监们。
除了他们,还有数十名太监和宫女,为了不打乱太后的思绪,远远地跟在后面。
太后穿着花盆鞋,在开满菊花的花园中,仪态端庄地缓缓向前。身份低微的太监们,因为没资格看到太后的仪态,在花坛旁边朝后屈膝跪着。
散步不久之后,慈禧停在低矮鲜艳的红墙前。
“哀家要拜见真武大帝,你们在这里候着!”
侍从们屈膝跪下。
红墙里,是堆积着乱石的奇怪假山。半山腰的树荫下是乾隆帝晚年居住的小佛堂。
慈禧一人钻进红墙上的六角形洞穴中,走上这奇怪的假山。
每次来这里,慈禧总是会想,乾隆爷的兴趣是多么怪异啊。虽然说是石山,却没有一块好石头,只是一些无趣的怪石随便地堆在那里。并且,年代已久,岩缝里早已冒出了繁盛的杉树,松树根牢固地盘绕着石头。
乾隆退位之后,自称为“十全老人”,跟神仙一样身穿破衣,手持白橡拐杖,整天坐在这座假山上。
慈禧认为乾隆帝不是在冥想,而是行为奇特。是八十岁圣寿后思维能力变弱,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还是厌倦了日常生活,才把自己比作仙界的老人呢?
先帝曾留下遗言:任何人都不得修缮这座假山,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岩石一直乱堆着,经受风吹日晒。
本来就是些奇怪的岩石,经过百年之后,宛如幽冥界的山峰。
当然,没有人明白先帝遗命的用意,百年期间没有一个人踏入此地。
只有慈禧自年轻时就经常来这石山。丈夫咸丰帝,以及共同生活时间长的东太后,也对慈禧频繁来此感到不可思议。
被问及为什么喜欢那种地方时,慈禧当然没有什么理由,但她总是回答道:“和真武大帝聊天。因为我非常尊敬乾隆陛下。”——此话不假。
乾隆帝生前模仿江南名园构筑的广阔的宁寿花园,确实就像其霸业一样,很好地表现出了豪迈无比的皇帝的豁达。
可如今,四季的繁花依旧盛开,而乾隆已经不在。
初次踏进庭院的角落,看到被奇石和枯树所包围的阴暗的假山时,慈禧清楚地感觉到了内心尊敬的乾隆大帝的身影。
盘绕岩石的老松树底下,蹲着迎接慈禧的,当然不是身穿华丽龙袍的真武大帝,而是白发垂胸的十全老人的幻影。他衣衫褴褛,手持拐杖。
西太后慈禧只身一人走在迂回蜿蜒的石路上。她留心着脚上的花盆鞋,小心翼翼地用手腕扶着岩石,留意着不弄破护指。
这时,她总能感觉得到苍老的乾隆大帝的存在。
慈禧在险峻的岩石上屈膝叩头。抬头时,便可清楚地看见老皇帝的身影,面朝自己露出慈祥的微笑。
笑容里没有王者的威风,而是上了年纪的曾祖父的笑容。慈禧宛如少女般报以微笑,坐在旁边的岩石上。
(怎么了?是又有麻烦了?)
老人好像能看透慈禧的内心。
“是啊。荣禄那家伙,以天津的李鸿章当后盾,又重返京城了。所以没办法,只好将恭亲王辞退……”
(哦——)
老人微微点头,抚弄着胡须。
(说得就像和自己无关似的,将恭亲王革职的不就是你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老爷爷,荣禄无所谓,可李鸿章不好惹啊。那家伙手握曾国藩留下的军队,又有外国人作后盾。只要他愿意,任何时候都能将天下据为己有。”
(哎呀呀。恭亲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也没有惹怒天津方面的勇气。在我的曾孙中,那么有骨气的人怎么也不行?)
“老爷爷,您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要替我想想法子啊!”
老人蜷缩着昔日雄伟的身躯,浮现出奇怪的笑容。
(就是跟我无关啊,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现世的事情只能由现世的人来做。)
“难道你就这样撒手不管吗?”
慈禧悲伤起来,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仰起头,展开黑衣的袖子挡在眼前,透过袖子望着天。
“为什么我必须做这些。我跟老爷爷您本来也毫无关系。您知道吧,我是镶蓝旗的,在八旗中地位,是穷的旗人姑娘。”
(知道,但是你是皇太后!当然要辛苦了。)
“不是这样的,老爷爷——”慈禧向微笑的老人抗议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老爷爷您的子孙都不争气。想想,丈夫讨厌政事,儿子沉溺于女色、后年纪轻轻就死于梅毒。亲王们都是胆小鬼,只有奕訢有骨气,头脑聪明但是没有才干,才变成这样。您知道吧,老爷爷,您所创立的庞大帝国就我一个人在支撑啊!”
(哎呀,别生气啦!不是有载湉吗?他已经十六岁了,是该放手让他亲政的时候了。虽然他父亲醇亲王不顶用,但他母亲不是你妹妹吗?流淌着优秀的叶赫那拉的血,可能会有所建树。)
“您说得好听。”慈禧瞪着老人,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在认真考虑,好像是以子孙们的辛苦为乐。
“这样说的话,我亲生儿子载淳不也一样吗?那个孩子偷偷地跑出神武门,到处寻花问柳,结果下场那样。——血统也是没用的。”
老人笑着躲开慈禧的视线。
(我可不是草包啊!)
“老爷爷您年轻时候的事,我可不知道。”
(如果我是草包,那我创立的世界不也是草包吗?)
“话虽如此……老爷爷确实了不起。那为什么了不起的血统没有遗传下来呢?您应该知道您的子孙里面尽是草包,我这个贫穷的旗人女儿才不得不掌管天下。我已经不年轻了,李鸿章不久肯定会起兵,外国人闯入,国将不国。这是明摆着的。”
(那就这样吧!)
老人扔下这么一句话。
“啊?……什么?”
(就是说国家灭亡,也不错啊!)
“等一下,老爷爷,您可不能置之不理啊!这是您的国家啊,是爱新觉罗统治的大清国呀!”
(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国家。汉族人看来,我们才是外邦人啊。)
老人抬起头,伸出与庞大的身躯不相称的纤细手掌,捧起目瞪口呆的慈禧的脖颈,只见她嘴唇颤抖着。
(听着,慈禧!原本天下就是虚的。一个人统治世界,本来就是群居野兽的习性。天下非一君所有,是万民所有。)
“什么啊!您怎么会这么说呢,跟法国人一样。”
慈禧的惊愕和悲伤积聚于胸。失去丈夫,失去儿子,杀掉诸多大臣,结果到头来还成为亡国的女魔头,慈禧感到自己的努力不过是一种徒劳。
“您这样说——那我不就像个傻瓜吗?”
伏在老人冷冰冰的怀抱里,慈禧哭得就像是一个受欺负的少女一样。
老人一边轻轻地抚摩着慈禧蜷曲的背,一边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听着,慈禧,这是你的命。但不是统治天下的天命。你的天命,就是将自古就存在的、由万乘至尊统治的天下返还给万民。)
“又说跟法国人说得一样……”
(不,这个国家没有法国那么小,那么新。它拥有四亿民众和漫长的历史。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像法国那样简单地一举将天下推翻。时间和空间越广,改革就越浩大,就越缓慢。)
“那我该怎么办?为什么需要我呢?”
(你拥有罕见的胆略和头脑,五千年的历史中垂帘听政的只有你这一位女性,是上天选择了你。)
“五千年的历史?”
(自尧舜开始,帝从政、官为民的漫长历史。你要变成恶魔,变成阿修罗,推翻这个国家。)
“我不愿意。那样……太过分,太悲惨了……”
慈禧紧紧抓住老人的胸膛,战栗地哭泣着。
(是过分,也很悲惨。有才能的人才不得不肩负这悲惨、苛刻的使命。这是天意。就如我生前一样,你也要担负起世人不能理解的艰辛,你有做到这一点的天赋之才。)
慈禧竟不可思议地理解了老人的话。能毫不费力地听懂乾隆意思的人,可能除了自己就没别人了。意识到这点后,慈禧甚至开始诅咒自己的聪明。
无论如何,自己的不祥预感和已经很明显的预兆,现在都可以解释了。
(哭吧。只是,你决不能在人前流泪,你必须完全变成一个恶魔。只有你背负万劫不复的恶名,才能救赎万劫不复的国民。)
“我知道,这些都知道。”
(在我的子孙中,没人能代替你的才能,我觉得很抱歉。)
慈禧抬起头。她只有一点不满——这个任务为什么必须由我来完成呢?
老人看着慈禧辩解道:
(结束一个时代所需的力量不下于开创一个时代,甚至需要更多的力量。我把我子孙的力量都夺去了,所以我的子孙自己无法结束这个时代。)
“夺去力量?怎么回事?”
(这不能说。可怕的情况是,本王朝灭亡后,天下不归万民,而是产生新的王朝。为了防止这个,我不能说出我的子孙衰亡的原因。)
“这样不行,不行啊。”慈禧擦着眼睛,声音嘶哑。
“大清要是灭亡了,那个李鸿章肯定会出手。这样的话,那家伙肯定会登基。”
(不,不会的。)
老人仰望一下东边的天空。
(李总督没有这一资格。他出乎意外的忠诚,反而可能到后都会支撑着走向灭亡的国家。)
“不是有没有资格的问题,他有军舰和大炮,这是京城的八旗兵所没有的。大家暗地里都传李将军什么时候会举兵呢。”
(没关系,总之总督不是你的敌人,也不会取得天下,这一点恐怕他自己也很清楚。)
还没来得及询问,老人的手离开了慈禧的肩膀,身影融入奇石中,越来越淡。
不久,神秘的声音在岩石里萦绕着。
(骄傲的鞑靼勇士,叶赫那拉的后裔,慈禧!咸丰帝奕詝的妻子,同治帝载淳的母亲,西太后慈禧!你才是为天下万民开启永恒太平之人,是带着夜叉假面的真正的观世音,还有很多苦难——)
“等等,老爷爷,等等!”
慈禧朝着岩石喊着。
“我既丧夫又丧子。女人的幸福一件也没有。还要苦下去,这太过分了。”
没有回答,只有层叠的岩石环绕着慈禧。
从脚下树丛掩映的红墙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老祖宗,有什么吩咐吗?”
慈禧擦着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情回答道:
“不用担心,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个人练几句戏词。”
慈禧刚一下山,就看见侍从们慌张地聚集过来叩拜。当要穿过六角形门洞返回花园的时候,她回望了一眼那座奇石山。
“禀告老祖宗,方才礼部侍郎杨喜桢大人在殿里恭候,听老佛爷吩咐。”
御前太监看着脸色上奏道。
“啊,那个儒者,已经烦了他的说教,就说哀家身体欠安先让他回去吧。啊——真是不舒服,这样,晚上看戏吧,演一出《大四杰》好了!想看女豪杰的大显身手,热热闹闹的,排场大点儿,宣召戏子,把长春阁的三层舞台挤满。除了南府剧团之外,把城外的杨月楼剧团和谭鑫培也招过来。把皇上也叫上,好好热闹一下。去养心殿报告一声,就说老佛爷说,学问会伤着身体的!”
这不仅是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更重要的是,作者以异国的眼光来打量我们晚清的那一段风云诡异的历史。
——汪俊(著名导演)
浅田次郎先生对中国历史很有研究,尤其是清朝。例如他笔下的科举考试,连那些参加科考的文人心态都写得入木三分。
——杨海薇(台湾才女编剧)
只有了解中国的清朝历史,才能理解今天的中日关系。身为小说家,我有一种使命感,要用小说来描写中国和日本近150年的历史。我将把中国近现代史作为我写作的新坐标,继续写下去。
——浅田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