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品
• 详情
• 评论
• 推荐

　　
　　这天早晨，海港里有一只死猫，一只漂浮 在水面上的黑色猫，身体僵直，沿着一只船缓 缓漂荡。它的嘴外边悬吊着一个破烂的鱼头， 嘴边还露出一段三四厘米长的断渔线。当时， 我只是认为这鱼头是断渔线上诱饵的残留物， 一定是这只猫垂身去水中捞这鱼，然而，就在 咬住的时候，钓鱼钩钩住了它的嘴，随即失去 平衡，掉进了水里。我所在之处的水很昏暗， 可是，我时不时地想象着在我眼皮底下出现悄 悄游过的鱼群，婆婆鱼啊，鲻鱼啊，而水底 下，在海藻和卵石之间，成千上万骚动的鱼苗 冲向一条溃不成体的肚皮开花的海鳝。离开之 前，我在防波堤上又停留了一阵观察那只死 猫，它继续非常缓慢地来来回回在海港里漂 荡，随着水面流来涌去的微波，它一会儿漂到 左边，一会儿漂到右边。
　　我于十月底来到萨叙艾罗。那已经是秋天 了，旅游旺季也接近了尾声。一天早晨，一辆 出租车把我以及我的几只箱子和包包送到了村 子的广场。司机帮我解开了绑在后座过道上我 儿子的童车，这是一辆老式的五。四柴油车， 司机没有关掉发动机，它仍然在广场上放慢速 度地隆隆作响，接着他向我指点了周围一家唯 一的我知道我以前住过的旅馆的方向。我把箱 子和包包放在离一条长凳不远的地方，然后带 着我的儿子朝旅馆方向走去，我已经将儿子放 在童车里，他什么也不操心，全神贯注地欣赏 着他的绒毛海豹，他把海豹在手中翻过来倒过 去，观察每一条线缝，不时还俨然自如地打个 嗝儿。旅馆的入口处有一个放满花饰的台阶， 台阶上边是两扇玻璃门，我翘起童车登上那几 节台阶。我刚一推开门便看见旅馆老板，他蹲 在石地板上，手里拿着拖把，轻视地抬起头观 察他跟前我把着的童车。我一时不知把童车往 哪儿搁，因为地面看上去是那么的干净和被精 心保养，我便一直双手抓住车，然后问他是否 可能有一间房供我住几夜，三四夜，也许更 多，直到周末，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我在萨叙艾罗度过的*初几天，白天是长 距离的散步，一会儿沿着通向高处邻近小村庄 的狭窄小道走，一会儿去看几公里外延伸到村 子后面的无人海滩。浪和风的呼啸在我思绪中 翻滚，而我依然在岸上慢慢行进。这是一片一 望无际的荒芜的海滩，旋风扫荡不停的海滩。
　　有时我停下来，坐在沙子里，当我身边的干海 带朝着沙丘飞舞时，我便漫不经心地拾起一两 块石子，懒洋洋地抛到海里。我儿子手里拿着 一块饼干，一直看着我做这些，他被一条扣带 牢牢实实地系在童车里。有时，他朝前弯下身 试图去抓住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某样东西，我 便不停地递给他所有他渴望得到的玩意儿，一 些被潮水冲过来的具有奇异护身符形状的枯木 块、卵石、小枝条（还有一只旧塑料凉鞋， 他摆弄着那装满沙子的鞋底，同时发出轻轻的 快乐的哟哟声）。
　　回到旅馆的房问，我便好几个钟头都躺在 占着房间中部的木杆床上，我不期待什么特别 的。我周围的墙又潮湿又脏，上面贴着与床罩 和窗帘相匹配的橘黄色旧墙布。我将儿子的旅 行床挨着我放在屋子里，这是一张可折叠而且 非常实用的小床，是用几根不同颜色的金属管 一个套一个地组成一个四边形的底座组装而 成，类似一个小型的乔治一蓬皮杜中心立在那 儿，在房间的微光里，在我的箱包旁。有时， 在我儿子安静地入睡时，一只小胳膊蜷曲成盾 牌状放在胸口上，而他那只寸步不离的、只剩 下鞋底的旧塑料凉鞋，被小心地搁在他旁边， 放在床脚头，我便起来，穿着袜子在房间里走 几步。我一直走到窗前，升起窗帘看外边的道 路，一段荒凉的道路，沿边满是野草，远处． 在一棵被枯枝压弯了腰的干死的无花果树旁， 一只孤独的驴子在杂乱的碎屑中啃吃小茴香， 还有一些旧木板、扔弃的轮胎、一只就地腐朽 的倒翻的船。
　　差不多也是为了看望比亚基一家我才去萨 叙艾罗的，可直到现在，被某种神秘可怕的东 西所阻碍，我总是拖延了去看他们的时间，甚 至不愿走近他们的房子。当我在村里散步时， 就在我到达的那一天，刚一在旅馆安顿好，我 便想去他们家，然而我却整个下午都待在我的 房间里。自我来到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我开 始觉得奇怪尚未在村子里碰到过他们，尽管我 每次出门时都特别小心走与去他们家相反的方 向。然而，有一天晚上，我晚餐后没有离开旅 馆的餐厅，*后决定去看他们，用很短的时 间，我心里揣摩着，只是告诉他们我在这儿。
　　比亚基的家在本村外边一点点、通向邻近 小村的路边。房子被一堵很高的石墙与外界隔 绝，墙上攀缘着乱七八糟干枯的常春藤，形成 一张浅灰色的盘根错节的厚厚的网，其众多的 分枝沿墙而爬。几棵大树，一些松树和棕榈树 耸立在可以通过房主的大门栅栏看到的无人打 理的花园里。现在夜幕已降临，别墅的轮廓在 栅栏后的黑暗中勾勒出来。这是一座新盖的别 墅，矮矮长长的，前面伸出一个六方砖样的阳 台，几件白铁制的花园家具被搁在外面，放在 地上令人费解的半开着散了架的太阳伞旁边， 一辆灰色旧奔驰轿车停在通往车库的碎石小路 上，我注意到车的前翼出过事故。以前我从来 未见过这辆车，当我听到屋后有响声时，十分 准确，就是从车库旁边发出的声音，就像耙子 跌落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我还在 想这车在干什么。我竖起耳朵听，可是我周围 一片寂静。夜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比亚基家别 墅的百叶窗都关着――玻璃窗口的金属窗帘和 一楼房间的浅色木制双门小百叶窗都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