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听说过狄仁杰,读过他的故事,但你也许不知道,狄仁杰作为一名机智侦探的形象,是一位荷兰人“发扬光大”的。这位荷兰人名叫高罗佩,作为一名用业余时间来写作的外交官,他创作了在西方赫赫有名的《大唐狄公案》系列,这套书也成为了后来许多影视剧的蓝本。
在中国,高罗佩的名声更多地是由《中国古代房内考》、《秘戏图考》这些著作带来的。但是,高罗佩并不像大众想象的那样,把自己的视野局限在某个领域。作为博学而爱好广泛的“外交官汉学家”,他对中国的绘画、书法、音乐甚至动物都深有研究,对中国传统乐器——古琴,更是喜爱有加。他师从古琴大师叶诗梦,通过学习,习得了精湛的琴技,并为古琴写出了一部在当时堪称集大成之作的《琴道》。
高罗佩自己说“与其说是古琴悠久的历史和迷人的声音,还不如说是它在中国文化中所占据的独一无二的地位激励作者完成了本书”。他对中国文化的尊敬和喜爱,使他在介绍古琴相关哲学、宗教、历史和文化意义时都非常客观,并不使用西方和现代的观点去评判。这一点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琴道》自1941年出版以来,即被视为古琴研究的权威之作。本书是《琴道》面世七十余年来,*次以简体中文被翻译出版。
古琴的爱好者和研习者,值得读一读这本《琴道》;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读者,也可以来读一读这本《琴道》;对中外文化交流感兴趣的读者,还可以从书中,尤其是详细记载的、配有文言原文的英文译文中,获得对当时中外文化交流情况的感知。在《琴道》中,高罗佩从中国音乐的传统观念出发,对琴学的起源、特征,琴人的修养等作了详尽论述,更精到地阐释了琴曲的内蕴,以及古琴及其演奏手法的意象。此外,作者还搜集了大量与琴学相关的文献。
本次推出的珍藏版,除了原汁原味地保留了《琴道》的全部内容之外,更独家收录了高罗佩长子高惠连亲撰的中文版序言,以及由高惠连提供的、首次公开发表的高罗佩于北京白云观弹奏古琴的照片,资料珍贵,不容错过。
高罗佩,(Robert Hans van Gulik,1910年-1967年),字笑忘,号芝台、吟月庵主,荷兰汉学家、东方学家、外交家、翻译家、小说家。
在二十世纪的上半叶,高罗佩一身而三任,为外交家,为小说家,为汉学家,其人其事,传奇的色彩极强,曾经给当时的中国知识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物换星移,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在的读者,也许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陌生。然而,他留下的汉学著作,从古琴到公案到春宫画,都有见解独到的观察和研究,至今读来,仍趣味盎然,是一份不应该忘却、亟待发掘的精彩遗产。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琴道》都是琴史上里程碑式的著作,它集中体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前后西方人对于古琴的兴趣。高罗佩谦称自己的著作为“一条引向论题的道路,一次阐述论题的尝试”,希望把学者们的目光引向一个“鲜为人知”的领域。
在《琴道》的卷首,高罗佩引用了欧阳修《江上弹琴》中的两句:“琴声虽可状,琴意谁可听?”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高氏也许从来不乏通晓琴意的知音。1946年,徐元白等人在陪都重庆建立“天风琴社”,时任驻华大使秘书的高罗佩也是成员之一—全面的古典素养使他自然融入文人们的世界,至于古琴这门雅艺,其通达的程度更是令琴人们惊叹不已。
如今,我们仍能看到许多高罗佩与他的中国友人们留下的诗文唱和,徐元白就曾题过长句赠别这位天风社友“荷国风流芝台氏”。高氏的琴意在何?他自己也为辞藻的无力而叹息,因为我们想要表达的事物本来就无法言传。但是,他仍乐于这种写作的磨练—踏着先贤的足迹,向世人昭示,古琴*朴素的本质即奏出大自然的不朽之音。
————节选自《东方早报·上海书评》,2014年7月20日,干雪霏《对琴学几乎无所不知》
·《访谈|施晔:除了房中术,高罗佩还研究什么?》,澎湃新闻·私家历史,2015年3月11日。
作者希望读者完全把本书理解为一篇论文:一条引向论题的道路,一次阐述论题的尝试,仅此而已。这个研究领域几乎还未曾有人触及,关于它的材料,必须在原始资料中一点一滴的收集,有时要花上一年的时间才终于在某家中国或日本书店的昏暗角落里找到一份已经几乎绝迹的材料。随着对这些材料调查研究的深入而产生的论点,经常像是处在毫无标识的十字路口前,无法选择*的走向;而且,由于作者身负公职,研究工作难免间断,所以恐怕研究过程中未曾察觉的纰漏也为数不少。*后作者只能把本书的信誉寄托在实实在在的劳动上:完整地引用原始材料,每篇翻译文稿都附上中文原稿。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将完整的材料呈献于读者面前,使读者能够立刻发现其中的错误;另外也是希望给读者树立一块路牌,指引他们从事进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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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论述除了要合乎科学的理念,优美的文笔(文字的形式、思想、色彩和风格是否优美)也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必然会招来读者的抱怨。我们在努力描述那些不易理解的事物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遭受到挫折:我们绞尽脑汁搜罗来一些辞藻,却发现它们十分无力,因为我们想要表达的事物本来就无法言传。
然而,经历了这样的磨炼之后,我们的头脑会平静下来,我们会快乐地认为无论我们的描述是多么的不充分、多么的不完美,但是美丽本身是完美的,而且永远是完美的。正如宋代学者苏东坡在他著名的《前赤壁赋》中所说的那样:“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作者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感召下,发表了他的论述,尽管浅薄,但是已尽其力。当有一天作者的骸骨和这篇著述化为乌有的时候,风儿还依然在松间沙沙作响,小溪也依然在生满青苔的石上潺潺流淌。那时我们或许终于可以说,作者写作本书的*目的便是向世人昭示,古琴音乐*朴素的本质就是奏出大自然不朽的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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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本书作者出版了一篇关于中国砚台的论文。现在,1939年,他又冒昧地推出这部关于古琴的论著。尽管本书还有诸多缺陷,但是作者还是感到了些许的安慰;因为至少他遵循了先贤的古训:“踏着先人的足迹而来”。
夫此者内也,彼者外也。故老子曰:“去彼取此,蝉蜕尘埃之中,优游忽荒之表”,亦取其适而已。乐由中出,故是此而非彼也;然众乐琴为之首,古之君子,无间隐显,未尝一日废琴,所以尊生外物养其内也。茅斋萧然,值清风拂幌,朗月临轩,更深人静,万籁希声,浏览黄卷,闲鼓绿绮,写山水于寸心,敛宇宙于容膝,恬然忘百虑。岂必虞山目耕,云林清閟,荫长松,对白鹤,乃为自适哉!藏琴非必佳,弹曲非必多,手应乎心,斯为贵矣。丙子秋莫,于宛平得一琴,殆明清间物:“无名”,抚之铿锵有余韵。弗敢冒高士选雅名,铭之曰:“无名”。非欲以观众妙,冀有符于道德之旨云。
余既作《琴道》七卷,意有未尽,更申之如右。然於所欲言,未罄什一云。
————作者后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