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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内容简介】
这本书是瑜伽界知名学者王志成教授关于瑜伽智慧的演讲集,涵盖了联结、整合、自我、灵性、梵、存在、智慧、喜乐等大瑜伽起始至今的全面信息,主要从人的五鞘和不同类型的瑜伽的对应关系(*初在《智慧瑜伽》中提出)、瑜伽哲学角度考察身心灵三重健康观念、通过现象层面阐明梵我合一的三个标准这三个方面,阐述了演讲者所倡导的广义瑜伽的观念。
【作者简介】
作者王志成,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宗教学研究所所长。主编"第二轴心时代文丛"和"瑜伽文库"。出版《哈达瑜伽之光》《智慧瑜伽》等多种图书。
【媒体评论】

【目录】

自序001

讲不确定的漂浮尘世,心安何处

第二讲自我、无我、觉悟及自由

第三讲梵、苦行、爱及其他

第四讲断裂、整合、联结及自在之根

第五讲叠置、困境、智慧及三摩地

第六讲瑜伽之路:一种修复的艺术

第七讲大瑜伽、导师、身心灵和健康

第九讲冥想、表象、美容及瑜伽心

第十讲灵性、灵修、爱欲和瑜伽之道

第十一讲后的信息

后记


【前言】

“瑜伽文库”总序

古人云:关乎人文,化成天下。人之为人,其要旨皆在“文-化”也。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含摄深广,在悠悠之历史长河,不断摄入其他文明的诸多资源,并将其融会贯通,从而返本开新、发闳扬光,所有异质元素,俱成为中华文明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古有印度佛教文明的传入,并实现了中国化,成为华夏文明肢体的一个有机部分。近代以降,西学东渐,一俟传入,也同样融筑为我们文明的固有部分,唯其过程尚在持续之中。尤其是上世纪初,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并迅速实现中国化,推进了中国社会的巨大变革……

任何一种文化的传入,基础的工作就是该文化的经典文本之传入。因为不同文化往往是基于不同的语言,故文本传入就意味着文本的翻译。没有文本之翻译,文化的传入就难以为继,无法真正兑现为精神之力。佛教在中国的扎根,需要很多因缘,而前后持续近千年的佛经翻译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没有佛经的翻译,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就几乎不可想象。

随着中国经济、文化之发展,随着中国全面参与到人类共同体之中,中国越来越需要了解更多的其他文化,需要一种与时俱进的文化心量与文化态度,这种态度必含有一种开放的历史态度、现实态度和面向未来的态度。

人们曾注意到,在公元前8-前2世纪,在地球不同区域都出现过人类智慧大爆发,这一时期通常被称为“轴心时代”。这一时期所形成的文明影响了之后人类社会2000余年,并继续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随着人文主义、新技术的发展,随着全球化的推进,人们开始意识到我们正进入“第二轴心时代”(the Second Axial Age)。但对于我们是否已经完全进入一个新的时代,学者们持有不同的意见。英国著名思想家凯伦·阿姆斯特朗(Karen Armstrong)认为,我们正进入第二轴心时代,但我们还没有形成第二轴心时代的价值观,我们还需要依赖轴心时代之精神遗产。全球化给我们带来诸多便利,但也带来很多矛盾和张力,甚至冲突。这些冲突一时难以化解,故此,我们还需要继续消化轴心时代的精神财富。在这一意义上,我们需要在新的处境下重新审视轴心文明丰富的精神遗产。此一行动,必是富有意义的,也是刻不容缓的。

在这一崭新的背景之下,我们从一个中国人的角度理解到:,中国古典时期的轴心文明,是地球上曾经出现的全球范围的轴心文明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第二,历史上的轴心文明相对独立,缺乏彼此的互动与交融;第三,在全球化视域下不同文明之间的彼此互动与融合必会加强和加深;第四,第二轴心时代文明不可能凭空出现,而必具备历史之继承和发展性,并在诸文明的互动和交融中发生质的突破和提升。这种提升之结果,很可能就构成了第二轴心时代文明之重要资源与有机部分。

简言之,由于我们尚处在第二轴心文明的萌发期和创造期,一切都还显得幽暗和不确定。从中国人的角度看,我们可以来一次更大的觉醒,主动地为新文明的发展提供自己的劳作,贡献自己的理解。考虑到我们自身的特点,我们认为,极有必要继续引进和吸收印度正统的瑜伽文化和吠檀多典籍,并努力在引进的基础上,与中国固有的传统文化,甚至与尚在涌动之中的当下文化彼此互勘、参照和接轨,努力让印度的古老文化可以服务于中国当代的新文化建设,并终可以服务于人类第二轴心时代文明之发展,此所谓“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基于这样朴素的认识,我们希望在这些方面做一些翻译、注释和研究工作,出版瑜伽文化和吠檀多典籍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这就是我们组织出版这套《瑜伽文库》的初衷。

由于我们经验不足,只能在实践中不断累积行动智慧,以慢慢推进这项工作。所以,我们希望得到社会各界和各方朋友的支持,并期待与各界朋友有不同形式的合作与互动。

“瑜伽文库”编委会

《瑜伽的力量》第3版序言

瑜伽,曾经只认识它是若干体位;

瑜伽,曾经只认可它是一种哲学体系;

瑜伽,曾经只接受它是一种异域文化。

如今,瑜伽成了全球化时代耀眼的人类文化现象之一。

瑜伽,有力量改善我们的身体,从亚健康走向健康;

瑜伽,有力量调整我们的情绪,让我们从低迷走向喜乐;

瑜伽,有力量提升我们的智性,让我们从迷茫走向清明;

瑜伽,有力量转变我们的意识,让我们超越世俗走向神圣。

《瑜伽的力量》是我这颗单纯的“瑜伽之心”在过去一些年的探索结晶。

这次再版只修订了个别文字,愿您喜欢。

Namaskar!

王志成

2016年8月20日


【免费在线读】

讲 不确定的漂浮尘世,心安何处

在当下热火朝天的后现代或者全球化时代,一切似乎都欣欣向荣,但一切又都是那么的不确定。我们似乎漂浮着,不知落脚何处、心安何方。

当下的社会,消费主义以及功利主义狂热地流行着,我们的消费和功利比任何历史时代都更加盛行。人们害怕政治剧变而遭受损失,害怕私人财富一夜之间就会贬值而一钱不值,害怕食品药品环境污染而害上不可治愈的疾病。于是,人们四处投资力图挣得更多的财富,人们移民海外努力寻找所谓的安全之地。各大传统“复兴”了,各种新兴宗教诞生了。只是人们不知,在全球化的时代,哪里才是的安全之地。我们似乎不知道,或者害怕知道这种不确定的境况。我们敏感于那些追问自我的深奥哲学问题,我们敏感于巨大的开放性,我们敏感于那些带来范式骤变的宏大但却关乎个人命运的问题。我们寻找一种安全而免受伤害的生活。

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开始努力于精修、禅修、瑜伽、内观等等“时尚”活动。这些遍布全球的运动之兴起,除了现代人对于身体健康、体形健美等诉求之外,更多的原因应该是,在这个漂浮的尘世中、在以消费和功利为主要生存状态下人们对自己的本性或灵性的诉求。在看似全球化的瑜伽、静心、禅修等运动表象下,实际却是人的某种“回归”。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基本特征,是人们广泛参与灵性时代的实践,也是人自身对宇宙伦理和地球危机的某种自觉回应。

确实,在这一不确定的漂浮尘世中如何安置自己是个大问题。不过,当我们提出这样的问题时,我们就已经向前进了一步,因为这一意识的种子已经在生命中成长。

1966年我出生在浙江兰溪。年少时,似乎并不像现代人一样十几岁就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一直到上大学,我的自我反省意识很少。当时入学于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我是坐火车从兰溪出发到杭州的。这是我次坐火车。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坐过,到了学校好几天头都晕乎乎的,一直感觉床在摇晃。早上起来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我迷失在了城市中。后来,我去北京讲学。有人问我感觉如何。我说北京城很大,我就像蚂蚁爬到了一个巨大的轮盘里面,没有了东南西北。有时候人在宇宙中确实没有方向,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事实上,方向完全是你自己规定的或者说是被你规定的。你说你要干什么,你会成为什么。这就是意志,英文里叫will,是你的意志决定着你的方向。所以,你本来没有方向,是你自己的意志创造了方向性的东西。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人都是在一个自己自以为然的创造性中度过的,甚至浪费掉了。

人在世上生活,很多事情是偶然的,你不知道为什么。佛教里讲“因缘”这个词,用现代的语言说就是偶然,即因缘巧合,刚好就发生了。

偶然是个大问题。因为偶然,我们不知落脚何处、心安何方。今天我到这里来和你们交流也是因一个非常偶然的意念。你们的禅师偶然有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就发出这样一个邀请。因为他的邀请,我就看到了另外一个新世界。这是很偶然的。这里没有太多的必然性。因为是偶然的,此行就不会再重复了。人在这个世上,没有东西是可以重复的。这一切发生了就发生了,不可能重复。《百年孤独》中有一段话,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这是不是很悲凉呢?

我上了研究生以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读书。读书仍然只是我的一个习惯。读完研究生以后,因为没有工作,就继续读博士。读博士是要做研究的,我就跟着做研究,也写一些文章。有人告诉我,作为一个学者,你应该专注在某个方向研究点东西。那是1993年,我们那个领域在大学里也没什么资料。真是偶然啊,有位意大利的学者来中国做访问,送给了我们研究机构几本书,碰巧我在资料室就碰到了这几本书。其中有几本是基督教的宣教书,于我没什么用,但有一本不是,它是本学术书。我看到这本书的作者写了很多书,书中涉及印度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也写到了中国的道教。我觉得这书好,作者的研究领域很宽。所以当时我就决定我要研究这个人的学术思想。1995年我贸然给这位作者写信,寄往美国,因为他在美国当老师。但有人告诉我,他已经退休回英国伯明翰了,那人是好人,他把信转寄到了英国。这位作者收到信后,立即就给我寄来了他的书。我写信给他说,我要研究你十五年。果然,我就研究了他十五年。由于这个原因,我还去英国见了他好几次,在他身边待了将近一年。他就是著名的希克教授。看到他的那本书是非常偶然的,碰到那位好心的美国教授(他就是著名的过程思想家格里芬教授)也是偶然的,而当时中国还没有人研究如何处理宗教间关系这样的学术问题,我就决定研究他。于是,在这一连串的偶然下,我写了三本关于他的学术思想的书,翻译了他的八本著作,吃他的饭一吃就是这么多年。

从人本身来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偶然的。有谁能说你来到这个世界是确定的?生是不确定的,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不确定的。佛经上有“高山垂线穿针”的比喻,从山上垂一条线下来,山下放一根绣花针,线一掉下来刚好就穿进了针孔。你说这是偶然还是必然?我的研究是偶然的,我来到嘉兴是偶然的,我写了一本书也是不确定的。我们在这个世上生生死死,很多事情不能预测,无法预料,更不确定。不久前的动车事故(“7·23”动车追尾事故),许多生命几分钟之内就突然没有了。谁会想得到呢?这些人,有梦、有盼望、有理想、有事业、有家庭。但是,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们的生命忽然就终结了,他们忽然停止了在这世上的一切活动与思想。偶然地,他们来到这世界;偶然地,他们又离开了。释迦牟尼佛说,人有一个身体非常难得,因为非常偶然。从人本身而言,我们来到世界是偶然的,没有人能说我来到这个世界是确定的。

有了身体,生命的证悟与修持才有可能。在平常的生活中死亡会随时发生,近有个老板就累死了。在古代更是如此,那时候人能够活下来就很不容易,能够顺利长大甚至能够终老,更是非常难得。所以,我们的生死是不确定的,生与死随时都可能贯通。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作为一个生命在世间也是不确定的。如果调查一下就会发现,许多有修行大成就的人在世间的命也不长。商羯罗大师32岁就去世了;基督教创始人耶稣则活了33岁;罗摩克里希那50岁;辨喜39岁;到中国传教的利玛窦52岁。西藏的众多喇嘛,他们整天都在修行,但多数也是短命的。有人说,道家是修养生的,张三丰就活得很久,但是道家长命的也为数很少,除非是在神话传说中。这些都说明,命是不能把握的,即使是修行的人也不能确定自己活多久。这个不确定是由谁来确定的?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我们的不确定不是那个冥冥中的不确定,而是生活本身的不确定性。我们的环境不确定,吃的东西、呼吸的空气可能都有问题。我们出门旅行也充满了不确定,飞机失事、车祸等各种事故常有耳闻。前一阵复旦大学登山队登山时出了伤亡事故。不久前,国外一群大学生外出旅行,在过河时有五个人在五秒钟内就被爆发的洪水卷走。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更是惊人。有人坐飞机时说念咒吧,可是念咒并不能保证不出事。我知道有个宗教界的领袖人物就是因车祸而死的。

人活着时,越深入生活,不确定就越增多。主动的不确定增多了,被动的不确定也增多了。因为我们的活动越来越有依赖性。你出远门很少可能步行,你要坐车乘船。这种依赖性,按照佛教的说法就是“缘起”,就意味着各种各样的不确定在增大。

不仅我们的生死、生活不确定,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利、是非、情感等等也是不确定的。有人做事很成功,但很多人不成功;有人很年轻就很成功了,而有人努力一辈子也不成功。有人做事做得正红时,像有些贪官贪得正起劲,突然就出事情了。当你的心与名利和不确定性纠结在一起时,你的心是不平静的。有些练习瑜伽的人,来的时候蛮平静,练习的时候也非常平静,可是练完回家后,心意却仍像猴子一样不停窜动。

是与非也是不确定的。你以为这是对的,其实,对与不对都是相对的,没有东西是确定的。这世间没有东西是固定不变的,它是缘起的,是由不同的条件构成的。这不同的条件构成,就形成了所谓不同的是非观。你有你的成长环境、人际关系、教育背景、个人志趣,甚至基因遗传,它们影响了你的价值观、人生观,也自然形成了与他人的差异。当下社会,很多时候并不是你对或者我对,而是我们共同达成一种共性的东西。这种共性的达成一种是通过协调、协商等方式来建立的契约关系。一旦达成契约,就要遵守其种种的规则。还有一种就是我们与朋友、同学、同事之间以共同的爱好、志趣等建立的感情关系。感情关系不同于契约关系,很多时候是你让我、我让你,我愿意为你做一些事情,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如果因为性格等原因发生了冲突,分开就不可避免了。一定要在一起就会发生问题。当今社会没有固定的是非标准。你不要把经过自己经验印证的东西认为一定是对的而强加给别人,这不可能,也不现实。这世间没有固定的标准,即使你认为别人不对,也好不要去干涉。如果把你的标准、经验、价值观强加给别人或要别人接受,就会造成伤害或遇到阻力,你自己也会失望。尊重别人、尊重他者,就意味着你可以获得他人的尊重。在情感方面,我们说男女之间的海誓山盟,那个誓言百分之百是假的,而那个发誓的人在很多情况下是出于真心。可真心的发誓为什么会变呢?因人们所发的誓言是基于当时种种约束条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发誓时的约束条件改变了,发过的誓言的真实性就消失了。就这么简单。人在恋爱时说的大部分话在当时是确定的。时间过了,你就不要再把这些话当作确定的。否则,你一定会伤心。有人说,为什么感情这么不确定、不牢靠?我怎么办呢?大部分的婚姻是通过契约方式、法律方式确定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终会由爱的关系转变成为一种义务和责任,转变成一种亲情,并不再是爱情。情感是不确定的,没有永远的爱情。可是我们始终以为那是爱情。这就是佛家所说的一种“情执”。明白了这一点,你的痛苦就会少很多。

我们传统的生活早就发生了巨大变化。人类的居住环境趋向恶化,人类竞争异常激烈,生存压力越来越大,世界充满了变数。我们越来越感觉到我们正处在一个不确定的、充满了各种风险的社会中,越来越多的不确定以及由此而来的风险,正日益从生活的各个层面中显现出来。

不确定或者偶然性使得我们感受到时间具有一种紧迫性,让我们感觉到时间是有限的、短暂的、不可逆转的。你会发现,今天度过了就是明天,它永远不再回来了。禅宗强调“当下”,唯有当下是可能的。你是偶然的,你的生死、来去,以及你的经历,都是偶然的。近,一个身患白血病、非常有名的模特去世了,她才22岁。用佛家的说法,她的生命还没有缘分听到佛法的声音就结束了,用基督教的说法是她还没有听到福音生命就结束了,用印度教的说法是她还没有听到永恒的达摩生命就结束了。可惜得很。人有一个身体很难得,可是有了身体没有听到永恒之法也很可惜。“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从前要听到佛法是很困难的,以前的时间、空间概念与现在颇不一样。从前的空间是隔开的、被限制的,而现在是全球时代、互联网时代,你想要的信息很容易得到。可是,尽管你可以很容易就得到信息,但你却可能对它们不加珍惜。我们不能对有了身体这一确定性有很确定的把握,所以我们只能说珍惜,珍惜当前,珍惜现在,珍惜我们已经拥有的。每一个人都会在这世间因为因缘而发生一些事件、一些现象、一些过程、一些经历,你可以把这些事件、现象、过程、经历变成有意义的东西。不是说事情本身就有意义,而是说你可以把它变得有意义。我们可以把这个夏令营变得有意义,当然也可以变得没有意义。在很大程度上,这是你的心念在起作用,也可以说这依赖于你的心念。心念正,意义就会向你敞开,心念不正,意义就不会显现。所以说发心要正,心量要大。

我毕业以后就留在大学里工作,开始上课了。当时精力充沛,身体健康,空着手去,一口气讲两节课没有问题,并且声音也十分洪亮。后来因牙病拔了牙伤了点元气,健康就差了一些。有人建议我坐禅或练瑜伽。结果我选了智慧瑜伽,它不是体位,不是哈达,其实是哲学。练瑜伽也是研习哲学。生命有不同的道路,这些不同的道路不是对峙的,而是有所侧重的。我在大学,除了去美国、英国、香港待了一段时间外,基本都是在上课,是在教室、办公室和食堂度过的,我没有什么爱好。实在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思考——“思考”可以被视为爱好吗?

我们思考的这个世间,事实上是由你的心创造出来的。由于无明、无知,这个心使这个世界变得异常的多元。世界由心幻化而来,不同的心就幻化出不同的世界。对此,一定有人会说,老师,你那不是太唯心了吗?对啊,世界就是唯心。一座塔倒了,有人发心重造它,于是一座新塔就被造起来了。这就是心“化”出来的世界。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木头,原来不是木头而是大树。这房子、这寺庙,都是人心设计创造出来的。那石头是心创造的吗?也是。我告诉你,这石头之所以称为石头,是因为我们给了它“石头”的名字,它才成了石头。如果你不叫它石头,它就不是石头。它本身并不是石头,或者说与石头没有关系,“石头”是你给予它的。所以心化万物。《心经》里讲的“色”,是指这个现象世界。如果你把这个现象世界的“相”拿掉了,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你们可以想一想。我们每个人都有名字,叫你的名字你会应声答应,因为你认同这个名字。认同了这名字,个体性或者人格才会出现,你才会说“是我”。你死了

以后你的名字大概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所以,我们在这个现象世界的存在,依赖于我们的名字和我们的形式。有人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名”字。“名”之外还有一口气。可是,有的人这一口气是一股怨气,活得很不爽。金庸小说里有很多了不起的英雄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口气。佛教里说,你要把这口气放下。可是,如果你把气放完了你就死了。所以,重要的不是这口气,而是对这口气本身的理解或态度。这里,需要提醒诸位的是,我们是否可以重新思考或深入思考“唯物论”和“唯心论”这个二分法的观点?一直以来,唯物和唯心斗争得厉害,但谁也不能说服谁。我们是否可以超越这二分法呢?

人在世界上,被不同的名和色覆盖、叠置。比如,我是浙江大学的,教授,男性,研究哲学,研究基督教、佛教、印度教,某中心负责人……这些东西全都是一个一个加上去的。加多了就会累。当你脑袋上顶了一堆大帽子的时候,你会发现你走不动了。禅修中讲“抖一抖”,就是要把身上的名色叠置抖掉。现在很多CEO喜欢跑到庙里做短暂的修持。也有许多年轻白领跑到国内甚至国外的禅修中心做短期的修持。他们当中很多人是因为经历了曲折或困惑,他们需要有一种寄托和归属,需要一种暂时摆脱心灵枷锁的生活方式。不过,有个现象蛮有意思,有些人在禅修中心修得很好,可是一跑出来回到这个浮躁的尘世中,他们的心又不能静了。还有些人出来禅修,过一种寺庙的生活,而且吃得很素,手机关掉,不带电脑,与外界断绝一切来往。其实,往深里说,这也是一种叠置。另有一些人则为了随时处理问题,24小时不关机,但一听铃声就害怕,成了一种压力。有个我很熟悉的人,她就很怕手机,一是怕辐射,二是怕要处理没完没了、无处不在的事情。所以有时候她就故意把手机落在家里,这样求得轻松。我要说,她身上叠置的东西太多了。禅修是一种自我主动的释放,或者说,减压,把叠置的东西取消一部分的方式,是一种抖落。虽说这是一种形式化的做法,但禅修之后,可能你的智性、心意发生了转化,你的生命也就发生了某种转变。佛家讲“转识成智”,把知识转为智慧。转成了,你的生命就发生了突变,这就是觉悟,有的宗教比较强调信仰而非智慧的开发。佛教以及智慧瑜伽非常强调通过心智的自我理解、自我分析、自我锻炼,打开心智,结束无明或无知,让生命显现出来,展现出圆满。这个过程就是智慧的光驱散无明的云。太阳始终在照耀,阴天不等于没有太阳,只是云暂时把太阳的光遮蔽了。每一个人都有春夏秋冬,情绪都会有变化。这变化的情绪就像变化的天气。心意就像西湖的天,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太阳普照。修行就是让你的心平静下来,清凉下来。清凉是心的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可以训练的。训练好了,看问题就比较客观,尽可能按事情本来的样子来看待它,老子说“以家观家,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就是用事物原来的样子来观照事物。可是你会发现,在今天这个世界,用事物原来的样子来看待事物的情境,是少之又少了。比如,火车出事以后有很多解释,有些就是扭曲的解释。为什么会扭曲?因为有利益集团。再比如谈恋爱,恋人间相互发生摩擦和张力,解释的时候恋人们往往会站在自己的一边看问题从而发生偏差。很可能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恋人们就是达不成一致。原因就在于各自的出发点不同。

如何摆脱扭曲、叠置?,还原;第二,用更高的力量来反省;第三,你自己回归,回到出发点重新观照。所以“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如果没有照见五蕴皆空,就不可能达到菩萨的境界。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逻辑关系,因为能够进入入定状态、能够按事物的本来面目来看待事物的时候,就能照见五蕴皆空。普通人一定是有一个实在的东西放在眼前而他就是看不穿。我们需要智慧的能力让生命提升,修禅或者禅修就是让我们有这样的意识能力。当然,不是说一次禅修就能成功,可能需有一个因缘,你要不断努力地去修。慧能是顿悟法,神秀是渐悟法。那顿悟法是否适合各位呢?终极来说,每一个人都是可以顿悟的。但是,现实来看,修禅宗的顿悟其实很难。有人说,直指人心或者生命的本来面目,问题立即就解决了。可是,你去修修看,你读读《坛经》,读读《金刚经》,是不是能悟呢?不是的。有人读了一辈子《金刚经》也没有悟。可是慧能只是听了一点就豁然贯通了。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神秀的渐修渐悟可能更为适合,你会觉得自己每日都有所进步。所以,渐悟的方法对我们具体的人来说非常有效,但就事情本身来说,它不是很究竟。顿悟很究竟,但不是很实用。对一般人来说,立马见效不太可能。我们需要顿悟的理念,明白它的道理;同时,我们也不能放弃具体的修持方法。

这个世界是人的世界,而这个人的世界,是我们把形式、内容(名色)加给它的。《圣经》上说,上帝给了亚当和夏娃一个权限,让他们去给动物、植物命名。你会发现,如果没有命名,它们就和你没有关系。一旦你认识了这是树,这是桃树,你才能与这棵桃树发生关系。如果你从来不认识这棵树,它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知道它是什么、能做什么,你没有办法言说。所以,你的命名非常重要。比如,你们没有命名,在我的感觉里面,你们就是一个人,就是在我前面的一个生命。你们的禅师在上面说法,下面有许多信众在聆听,你们想象一下,禅师与这些信众是什么关系。因为没有办法命名,其实就是上面一个生命,下面一个生命,两个生命在交流。在没有办法命名时,你只能是一个混沌的生命体。我在英国碰到过一个英国人,他说,你知道英帝国主义的霸权是怎么形成的吗?是通过命名达成的。通过命名就能达成霸权主义?他说,世上的很多植物都是由英国人命名的。英国在殖民印度时期,大量的植物、动物他们不认识,虽然在印度已经有名字了,但英国人说我不知道,不算,全部重新起了一系列拉丁化的名字,还拿到英国议会去讨论,讨论好了又拿回来告诉印度人。他说,通过命名,我们统治了世界。所以,你们说,他们牛不牛?命名就意味着你具有某种权力去控制那个东西。进一步,命名就是创造。你会发现,在后现代背景下,只要有语言就会有创造。语言具有一种力量。你会发现,你的孩子不愿意吃某些东西是因为他的味觉被媒体操控着,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好吃,广告媒体说了算。所以,掌握了语言就掌握了很多东西。佛经中曾经有很多词,如Nirvna(涅槃)这个词有很多译法,但权威、普遍译法是译为“涅槃”。这个词中文里面原来没有,现在有了。对修佛的人来说,这个词就像指明灯,“要达到涅槃的境界”,这盏灯引导着你朝那里走去。有人说,禅宗“直指人心,不立文字”,可是禅宗的文献有多少你知道吗?有很多啊。你要不断地读《坛经》,不断地读不断地修行,才可能进入那个境界。你跟了一个禅师修行,这个禅师会不断地跟你讲他悟到的禅话或公案。但如果你跟了一个神父,你会发现你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释迦牟尼佛开创了一个佛教的世界,你喜欢这个世界,你不断调整你的话语方向,朝着佛的话语方向走去,进入这个新的世界,你就会体验到这个世界是一个新世界。不同的世界就意味着不同的经验、体验和感受。就如两个人谈恋爱就是创造世界。一个人是一个世界,另一个人是另外一个世界,你们恋爱了,两个世界相遇了,成就了一个新世界。人就像个半球。两个半球滚成一个球的时候,可能就结婚了。若是合适的碰在一起就很好啊。可是,不合适的、不该碰上的,碰啊碰的就可能碰坏了、碰到别的球上去了。所以,恋爱是艰难的,因为你们是两个世界的碰撞。佛教的修禅,事实上就是以佛家的世界作为一个共同的世界,修行人不断进行调整进入甚至融入这个世界。有人说,人人都有向善的心,有没有可能让世界融合成一个?在这个充满了差异和我慢的世界,要让这个世界变成一个融合体而达到完全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要期待一个圆满的世界甚至终极的世界。但你可以创造你的世界。释迦牟尼创造的佛世界,理论上可以容纳一切众生,但不是所有的众生都会走进去。基督教也是如此,基督接纳一切人,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进入并走上基督的路。一方面,我们可以沿着融合的方向走去,另一方面,这个多元的世界中人的取向、价值,人的意志能力,人的自我(ego,我慢心,在有的场合也会被译成私我),一定会有种种矛盾、张力、冲突、对峙。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现实本身。只要这个我慢心、我执不消退,世界就很难和谐。无始以来的无明,使这个世界充满了张力、冲突。所以我们更要学会游走在不同的世界之间。在很大程度上,用英文讲,我们是seekers,是探索者,是寻道的人,是追求真理、追求自我的人。

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漂浮世界里,我们要生活,我们必须生活,而且我们一定要好好活,活得有意义。这个时候,怎么办?根本的出路就是要在不确定中建立我们自身的确定,在漂浮中找到我们立足的磐石。我们要有根。我们的根要深深地向上扎在宇宙中,让宇宙的节律成为我们的心律。我们的枝叶要满满地向下延伸进这个婆娑的尘世。我们要创造我们自己的经验,开花,并结出果实。

如何才能扎下根基、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呢?根不会开出花来,但没有根也开不出花来。你可以通过物质的方法,也可以通过精神的方法,还可以通过融合物质和精神的方法,甚至你可以通过超越物质和精神的方法。禅修、奉爱、瑜伽等等,都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达到了目的地,我们就喜悦,就不再烦恼。

没有烦恼是什么?

没有烦恼的生命有三个特征:,存在感。他感知到他是一个存在。身体是这个存在的依托,通过身体与这个宇宙互动交流,整合和相容,并终成为大写的存在。(人或其他)存在是事实,是经验,无需什么勇气。只有存有贪婪之欲望的存在才需要附属的东西。需要勇气是因为害怕,害怕是因为得到或者得不到(物质的或精神的事物,包括自由)。如果不执著于得失,何来害怕?没有害怕,何须勇气?存在就是存在,非存在不存在!你就是存在。当然,人不仅要感知自我存在,而且要成为自我的存在。明白这一点就意味着你已经卷进了宇宙的创造。你哪里还有烦恼呢?!第二,觉知感。我们生活在名色世界里,我们的意识(Consciousness)会被名相束缚、被名相限制,但名相又不能束缚你、不能限制你。你觉知到这一切。一切都是好的,宇宙是善的。你对生活的是是非非看得清。小孩子打架,因为小孩子对于事情看不清。可你看得清,你不会和自己、和他人打架,因为你具有深深的自我觉知。钵颠阇利的《瑜伽经》曾说:“生命状态的转变是由于自性的流入。”当你觉知到你的存在自性时,你的生命状态就会转变。第三,喜悦感。你与这世界彼此关联,你参与了宇宙自身的节律。宇宙自身,或存在本身,或实在本身,或道本身,就是喜悦,就是爱。世间的一切全都源于实在本身的喜悦和爱。作为觉醒的人,你处理着你自身存在的经验,你喜悦着,你爱着。无论是过去了的,还是现在当下的,抑或是未来的,你都喜悦,你都爱。在你里面,你是满满的光,照亮自己也照亮世界。在这个漂浮的尘世上,我们有了存在感、知觉感和喜悦感,我们就知道我们安或是不安,安在了何处。

世界是不确定的,尘世是漂浮的,确定的是“你是”。世界的不确定是确定的。确定的世界不确定是虚幻的、非逻辑的。确定的是——你是存在、智慧和喜乐。

我们在不确定的世界中飘荡,

在不确定的生活中纠结、不安、悲伤,

生命的喜悦在哪里?

在当下、在当下、在当下。

——《动之静》(图文 杨静静)

第二讲自我、无我、觉悟及自由

“自我”以及“无我”这两个词是大家非常熟悉的词。这两个词似乎很简单,似乎意思很清楚,但其实非常的复杂和高深。经典说,获知了“自我”或“无我”,你就当下获得了觉悟,从此就会过上喜乐的生活。

我们的先祖早就在不断地追问“我是谁”。有人说,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吗?自我很简单,我就是我啊,我的身体、我的心灵思想构成了我。回答得非常坚定。也会有一大类这样的回答,即我们中国人非常熟悉的来自佛教的“无我”说,也就是说没有一个常在永恒的“我”。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说法。

不同人在不同的意义上、不同的层面上,使用、谈论“自我”这一词。今天,我想站在吠檀多的视角上来谈论自我。

自我,有人说可以用“ego”来表达,也有人说可以用“self”来表达,还有人说,可以用大写的“Self”来表达。究竟如何表达自我,取决于人们对自我进行的规范或者规定。“我”一词,梵文为atman(阿特曼),在印度文明古老的《梨俱吠陀》中,这个阿特曼、这个我的意思是“呼吸”,呼吸就是我。但是,到了奥义书时代,这个阿特曼逐渐变成了“梵”,即至上自我或自我。众多的《奥义书》认为,万物都有生命,各种各样的生命都是至上自我的显现,即梵的显现。这是“梵我合一”或“梵我同一”的前提。从吠檀多传统的经典来看,自我首先指的是终的那个大的自我、大我,即至上自我、梵,或者天、道、上帝之上的上帝等等。这个至上的终的自我不可言说,因为他既不是客体,也不是主体。但在话语中被称为主体。这个自我是被称为自我的一切的自我,是“一”,是不动、不变、不异的“一”。但要注意的是,这“一”不是西方哲学讲的本质意义上、实在论意义上的“一”。这自我显现为多元的自我,也就是“异自我”。

从这个终极层面的自我向下,我们可以说梵就是自我,阿特曼就是自我。这个自我,没有轮回,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因果。所以,他是永恒的、终究的、不变的、圆满的境地状态,或者说存在状态。

这大写的自我,会显现出小写的自我(self),即小我。简单地讲,这小我就是我们自身。小我可以分为五个层面或五种我。首先是物质性元素构成的身体之我,这个身体就是粗糙的自我(粗身),所以有人说这个我指的是身体或躯体。当然,也有人把这个身体之我向下扩展,把“我的”,比如说,我的妻子、孩子、朋友、房子、车子、票子等等视为我,事实上这个“我”已经远离了这个身体的我。今天的人们,大多生活在对这个身体我以及身体之外的我之对象的一种执著上。因此,苦难、痛苦、烦恼就不可避免了,执著于这一切一定会陷入痛苦烦恼。第二种我指的是人的生命能量,即生命力。这个能量我们称为能量自我。我们锻炼身体需要具备一种能量——“气”,这个“气”就是自我。庄子说,“通天下者一气耳”,这股气就是能量,也是自我,它本身同物质自我一样,是没有自身意识的。第三种自我,就是我们的心意。我们的心意会有自我,会去认同自我,这个自我是创造世界的自我。第四种就是我们的智性自我。后还有一种自我,是我们追求快乐的一个潜在动力,称为喜乐自我。以上,我们看到了由物质要素构成的自我,由能量、气构成的自我,由心意、“末那”构成的自我,由智性构成的自我,由喜乐构成的自我。这就是传统吠檀多哲学里讲的“五鞘”。在这五种我中,心意自我是为活跃的部分,智性自我是认同的一个根源。而我们对于快乐的不懈追求,使得我们沉迷于这个世间难以摆脱出来。

根据吠檀多传统,修行就是要对自身五鞘有个清醒的认识:这些都不是你的真正自我。真正的自我是什么?真正的自我,我们会说,是“吉瓦”(jiva),吉瓦是被这五鞘所束缚的自我,因此,是一个处于喜乐与痛苦二元对峙中的自我,吉瓦是处于不同生命状态中的自我。我们可能是一只动物,也可能是个人,可能是个愚昧的人,可能是个智慧的人,可能是个充满喜乐的人,可能是个悲伤忧虑的人。这些不同都是自我受五鞘所限而显现出来的。当这吉瓦明白,其自身是和阿特曼那个大我同一的时候,他就开始觉醒,就达到了吠檀多哲学里讲的“我不是这个身体”这一意识、这一境界。当他明白了他这个自我、这个吉瓦乃是和梵和大我同一的时候,他就进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新状态、新境界和新感受中。这个自我、这个自觉的吉瓦即灵魂明白的时候,就是他走向觉悟的时候。而这个自我和其他自我,和其他所有人的自我本质上是同一的。也就是说,所有的吉瓦本质上都是阿特曼,所有的吉瓦本质上都是梵。因此,这宇宙只有一个灵魂,就是那大灵魂;只有一个自我,就是那大自我;只有一种意识,就是那纯意识。所有其他的意识、自我、灵魂都是此自我灵魂在不同层面的摩耶(maya)影响下的显现。当这种显现局限在有限性中的时候,他就认为自己是独立的自我,此时的自我是未觉悟的。当他打破此有限、此障碍时,他就回归到梵,回归到大我,那么他就处在了觉悟的状态中。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在光之光中,他处在光里面,处在梵光之中,他就是光。

那么,一定有人会问,这个自我与梵是否还是分离的?这是不确定的问题。他已经摆脱了假我或者五鞘的影响,虽然他长着身体,有自性意识能量,有喜乐的状态,但事实上他和这些都没有关系了。表面上他依然有人的形态,但是他已经解脱,是解脱的灵魂。解脱的灵魂有两类,一类是有身的解脱灵魂,一类是无身的解脱灵魂。比如说觉悟了的佛陀在世的时候,就是属于有身的解脱灵魂,当他圆寂身体消失之后,他就进入无余涅槃的状态,也就是无身的解脱灵魂。有人问,这个解脱者到哪里去了?佛陀会不会回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佛陀不会回来,或者说你所讲的佛陀回来这概念是个伪概念。自我,这个大写的自我在这个世间、这个宇宙里面,在这无限的时空中永恒地涌动着,生命也随之不断地展示着。所有生命的觉醒、自觉就是与梵的合一,而当他们与梵分离之时,局限性的自我就产生了,那就是吉瓦。这宇宙,这本身是即一即异的。

当你明白了大我和小我,你就可没有烦恼,因为身体就不可能控制你了。《薄伽梵歌》里说,通过瑜伽可以觉知到这样的智慧。智慧瑜伽会令我们彻底明白。他要求我们不执著于我们行动的结果,不执著于我们行动的对象,而应该向智慧寻求庇护。你觉悟了,尽管你依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你充满喜悦或者说超越善恶二元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不增、不减、不来、不去,你不被这世界的一切现象所束缚所限制。当你彻底明白的时候,灵魂存在不存在还是问题吗?《大林间奥义书》中有个有趣的故事,伽尔吉向婆罗门中的者耶若伏吉耶发问:“世上一切纵横交织在水中,那么,水交织在什么中?”“在风中。”耶若伏吉耶回答道。于是,伽尔吉继续从水问到了天空、太阳、月亮、星星、天神、因陀罗等等,当他继续问到“梵界交织在什么中”时,耶若伏吉耶对他说道:“伽尔吉,你不要问过了头!不要让你的头落地!”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值得好好思考一下其中的寓意。认识自我,摆脱假我,摆脱轮回,摆脱二元对你的限制,永葆真性,处于超然的境界中,此时,所有的知识对于智慧的婆罗门来说,只不过是水乡的一方池塘而已。

吠檀多中对自我的认识,概括一下就是:从物质的、感官的自我,上升到能量的、心意的、智性的、喜乐的自我,再上升到阿特曼、终极之梵或大写的自我,这是一个不断净化、去蔽的过程。事实上当你明白了,知识非知识就没有了区别。当你觉悟了,当你对一切不再执著时,你一定会按照真正自我的节律活出你的自由和自在。

刚才我们谈了吠檀多中的“自我”,即终极本身。但在同出于印度传统的佛教传统(汉传佛教)中,“自我”这一词甚为罕见。佛教中更为常见的也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一个词,是“无我”。现在,我们就来看看什么是“无我”。

说到“无我”,则必须说“我”。在佛教界,纵观历史,不同的佛教传统、不同的佛教大师、不同的佛教徒对“我”的理解都不尽相同,甚至彼此矛盾和冲突,立场不同,差异很大。佛教作为一个巨大的传统延续至今,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现象。

我们首先回到佛陀时代,看看佛陀本人或早期佛教对于“我”是如何理解的。有意思的是,在印度其他的传统中,如婆罗门传统,对于“我”的论述是直接的,尽管他们常常采用否定法来论述什么不是“我”。而佛教传统则大都直接谈论“无我”。我国研究佛教早期思想的著名学者郭良鋆先生认为,原始佛教主张“无我”,“无我说”是原始佛教的一种“根本教义”。现代佛学家大都也主张佛陀的“无我说”,认为佛陀并不认为存在着形而上学的“我”。郭先生根据巴利文经典指出,佛陀从不讨论《奥义书》哲学中梵的观念。她认为,佛陀对“我”一词的使用可分为三类:一是作为人称反身代词;二是指个人的实体存在;三是指超越主宰个人的实体存在,或形而上学存在。类很简单不用讨论。第二类“我”是人的肉体和精神的实体存在。佛陀否认这样实体的存在,因为对于佛陀来说,一切皆无常,生灭刹那,并不存在任何不变的实体。佛陀认为,人是由色、受、想、行、识这五蕴构成的,而五蕴皆空,哪里还有一个永远不变的我呢?第三类的“我”就是佛陀时代沙门思潮中流行的灵魂这一观念。佛陀反对灵魂永恒与灵魂断灭这样的二分法,甚至并不关心灵魂存在还是不存在这样的问题。非常有名的《箭喻经》告诉了我们这一点。佛陀认为,人生是苦,一切无常,我们首先、首要的是要解决人的生死轮回的问题。那些灵魂存在与否的问题并不重要,并且执著追求那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阻碍人的解脱。因此,对此类问题,佛陀沉默。不过,佛陀对于“我”是否可能持有接受的观点呢?

既然人由五蕴和合而成,而五蕴无常,那究竟是谁在轮回呢?如果轮回是无常的五蕴之显现,那么,轮回就没有一个根本主体——“我”。轮回也就失去了“常”的意义。

在我谈论这个“我”的问题之前,一位佛教朋友曾和我谈起过“谁在轮回”这个问题。佛陀已经解说了没有一个恒常的“我”在轮回,这世间的一切没有一个真正的主体。如果是这样,那么它带来的问题是什么?“没有人承受一个轮回主体在世间的苦”等这类问题变成伪问题了吗?你们可以去思考。佛陀谈佛性,佛性就是法、空性,世界“本是”佛性所展示的现象,即名色。名色没有本质,佛性是根本,这个佛性造就一切,一切都是空性,一切因空性而生,因空性而发。这个空性就是一切的一切的种子,它是根、是源、是头。这个根、源、头似乎幻化为“多”这个现象世界。从现象的角度看,它是“多”,这个“多”就如有了意识,这个“识”乃是五蕴中的一个部分,有自我觉知的能力。如果你能够摆脱五蕴的束缚,处于不执状态,你就会处于一个觉悟的状态。在觉悟的状态下,你是一个真实的佛性、法性、空性的生命状态,这个“我”、这个“你”并不存在,但又存在。不过,这个“我”是什么?这个“我”和其他的“我”是什么关系?这个“我”是独立的吗?从名色上说,它是独立的,但是,从源头上讲,它就是佛性本身、空性本身。因此,它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一”或者“多”中的“一”,而是一个分享、分有的展示。

如此看来,这个发展了的空性说,和吠檀多哲学讲的梵就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吠檀多哲学中的“自我”与佛教里讲的“无我”并不矛盾,我们甚至找不到它们之间本质上的差异。你可以把“梵”替换成“空”。我们在非常有名的《瓦希斯塔瑜伽》中可以读到,梵可以理解为物质(matter),可以理解为能量(energy),可以理解为空(emptiness)。Emptiness,你可以理解为空、空性。我们之于“空性”的词或之于“梵”的词都是障碍。如果你或我们能够摆脱这个名相,乃至于摆脱空性一词、梵一词,那么,佛教里终要谈的和吠檀多要谈的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当我们普通人谈灵魂的时候,这是一回事。当我们谈究竟的吠檀多和究竟的佛法的时候,则是另一回事。

诸位可能要问我了:“你接受不接受灵魂说呢?”我既不接受又接受,接受和不接受都是在某种意义上谈的。通常情况下谈灵魂是非常有意义的,但从究竟意义上谈灵魂,可以不谈,可以说没有灵魂。因为,只有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就是空性;只有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就是梵;只有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就是终极的上帝;只有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就是道就是天。所以,当你有一个意识上的飞跃时,很多问题自然就消失了。

说完了“自我”和“无我”,我们再说说吠檀多有关灵魂的“自由”这一概念。

从宽泛意义上说,自由是任何人都渴慕的一种身心状态。因为作为生命、作为人,我们在这个世间是受到限制的。这个受限制的生命在印度被称为“吉瓦”(jiva),也就是受困的灵魂。我们在这个世上受到时间、空间、因果等诸多限制。时间的限制使得我们不可能永久地生活在世界上,不可能在完成一件事后再去重复。凭借生存经验,我们可以感到时间的不可逆转性。生命没有重复,就如江水滔滔向前不再回头。空间对我们的限制,使得我们在一定条件下总是局限在一个位置上、一个点上,我们不可能无条件地、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地展开我们的活动。科技的发展也许改变了我们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某些观念,然而我们依然受到时空的限制。同样,我们也受到因果的限制。我们的任何行动都包含着内在的因果性,也就是说,万事缘起。缘起,就意味着万物都是相生相应,彼此可能相冲或者相融。万物彼此相关因果相连。任何以为自己能够摆脱各种条件限制而进行的所谓独立运作,都是不符合实际的。因果,意味着你的行动必然带来相应的结果或相应的影响。在这个因果的世界,所有的人都要面对因果这一事实、这一状况。但因果所包含的深意远超出我们常人所理解的事物之相生相克。我们受到限制,受到限制的生命会有重重的面纱。这些面纱多种多样,主要有情感的面纱、欲望的面纱、道德的面纱、观念的面纱、真理的面纱、爱的面纱、存在的面纱等等。下面我将依次对之进行阐述。

情感的面纱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总是夹杂着情感来处理问题。有时候情感令我们感到非常累,甚至非常痛苦。情感是给人带来喜悦、体验快乐的一种方式,但同时也是带来痛苦,导致轮回的一种方式。情感是奇妙的。你执著于情感,情感就会伤害你。

欲望的面纱人在这世界上有一种本性,这种本性有人理解为欲望。确切地说,超越了人的正常需要的那部分才被称为欲望,而自然流露的可能只能称为生物的本性或正常需求。欲望带给我们去探索、去追求的动力,而追求的过程可能会给人带来烦恼和痛苦。欲望的膨胀会使得我们与周遭世界的关系难以处理。欲望会成为面纱,使人迷失自己、迷失方向,成为感官的奴隶。

道德的面纱道德具有历史性,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处境不同的人那里,都有不同的含义。不同的宗教传统就有不同的道德;不同时期甚至同一时期,人们对道德的理解都会不同。如果以一种静态的眼光来看道德,那么这个道德将会给人带来烦恼、带来压抑,是一种对生命的扼杀。我们需要用一种历史的相对的眼光来看待道德,即没有一种所谓的道德。有人举例说,在一个社会中,会有奇怪的道德。比如说,杀人是不好的,但你看金庸小说里有人为爱情杀了许多人,而人们对那些被杀的人往往毫无怜悯。我们凭着某种正义的观念或某个利益集团的名义大开杀戒,发生战争冲突,死伤无数,但人们对于屠杀者反而冠之以英雄的美名。所以,该怎么理解不杀和戒杀呢?这就是道德的面纱。

观念的面纱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我们所有人都是观念的奴隶。我们心中有许多观念。我们言说的背后总是潜藏着许多观念,就是解释学说的“先见”,即先前具有的一些观念。在不同社会不同条件下,我们拥有或持续地接受某一种意识形态的观念,而这些观念会对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带来重大的影响。我们坚持什么反对什么,往往只是一种观念的投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有一天会突然发现自己所持有的观念事实上是非常虚幻的。观念对人的影响非常大。看不清观念的本质,观念就沦为了一种面纱。

真理的面纱我们以追求“善”的名义形成了道德的面纱或善的面纱,我们以追求“真”的名义形成了真理的面纱。我们渴望追求一种终极的“真”,并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许多所谓客观的真理。这些真理成了我们的指路明灯。然而,我们发现,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在我们的探索里,我们都被某一种真理束缚了,我们成了真理的奴隶而不是真理的主人。我们说为了真理而奋斗,但很可能你只是为了真理的面纱而奋斗。这种面纱不仅仅发生在科学、道德、艺术领域,它无处不在。

爱的面纱在许多时候我们都以爱的名义去从事某种活动,好像在爱的名义下这活动就具有了内在的合法性和崇高性。然而,这爱是真的爱吗?或者说这爱是不是一种精微形式的自私呢?是不是一种我慢的表达?有一位吠檀多导师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大人去拥抱小孩,大人用自己的胡子去磨吻孩子的脸,但孩子拼命挣扎,因为胡子刺脸。小孩需要这爱吗?许多场合,人们以爱的名义实施了暴力,以爱的名义从事一些非法的勾当,以爱的名义开展许许多多根本不是真实的爱的活动。所以,慢慢地我们会发现,其实我们一直生活在各种爱的面纱中。

存在的面纱人们相信他们的生存需要有一个根,有一个磐石,这个磐石被冠之以各种名称,诸如上帝、空、实在、梵、道、天等等。然而,他们只把这些名称视为一种观念的依托,他们依靠这些确立了生活的意义。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遇到生活中非常现实的问题时,这些所谓的存在的根、磐石却毫无作用。它们只能满足人们非常有限的需要。它们仅仅是面纱,遮蔽了人们所面对的人之根本的问题。存在的面纱揭示了我们渴望根基,却因为我们本性中的局限而搁置于非真的生命状态。

如何破除这些面纱?我们需要重新认识自我。

首先要认识到我不是什么。我不是什么呢?,不是这个身体。身体可以在世界中显现,但是,这个身体不是我。第二,不是这个心意。第三,不是这个智性。第四,不是这个爱。我们通过认识我们不是什么而去认识我们自己。当你认识到自己不是什么,就意味着有一个分辨,有一个差异。通过这个分辨从而认识到自己不应该是那个住于情感、观念、道德、欲望、真理、爱、存在等任何一种面纱之下的存在物或者生命体。

认识“自己不是什么”是一种伟大的减法。这种减法带来的就是自由。自由,换一种说法就是解脱、解放,就如一只鸟摆脱了笼子的束缚飞上了天空;就如一只蚕茧由蛹变成了蝴蝶,自由地飞翔在天地之间;就如一个人学会了游泳,能够自由地过江、过河;就如一条泥鳅能够自由地活动在沼泽泥里;就如水鸟跳到河里湖中去抓鱼,抖抖身体,身上的水就滚落了。自由,就如《薄伽梵歌》里所讲的荷叶沾水而不湿。自由,意味着观照世界,看清世界,且不执于世界。关于“自由”的一个重要观念,是个体生命的自由,也是生命本身的自由。当我们认识了自由获得了自由,那么我们的内在喜悦——不依附于对象的内在喜悦就会自然发生。我们就会活得明白,我们就会在这非常有限的时间空间里完成我们生命的进化。

因此,一旦我们摆脱了面纱、摆脱了身心局限,就生活在真实中在光中在真正的喜悦中,生活在一种真正的智慧和一种无尽的关联中。也许有人会问,既然我们意识到情感、欲望、道德、真理、爱等等都是面纱,那是否就意味着这一切不存在呢?不是这样,而是一旦你意识到了这一切,你就不再是它们的奴隶。你依然散发着对众生的感情,依然生活在欲望、道德、观念、真理、爱、存在之中,但你不再执取于这些,而参与到宇宙的节律,生活在一种宇宙性的游戏中,生活在一种无穷无尽的自在之中。这一切,发生了就发生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始终是一个充满无比魅力的观照者。

苦行,一种热,

无边的沙漠,

让自我渐渐模糊,

却在极限处见到她。

——《见到她》(图文 杨静静)

第三讲 梵、苦行、爱及其他

今天首先要和大家说说与理解瑜伽传统乃至理解印度传统有关的几个关键词。理解了这几个基本的概念后,大家对理解瑜伽、理解印度传统相对就比较容易了。

首先是“梵”,brahman。这个词来源于词根brh,意思是“扩展”、“成长”、“生长”、“发展”。在印度上古吠陀时代,梵常常指称吠陀本集中的颂歌或颂诗,所以举行吠陀祭祀、吟诵吠陀颂歌的祭师称为婆罗门,解释吠陀的书叫作梵书。到了奥义书时代,梵这个概念发生了变化。梵,除了指称吠陀的颂歌之外,在《奥义书》中还被看作是“宇宙自我”、“原人”、“终极存在”、“大我”等,这些词都是指称终极层面的存在。《大林间奥义书》把“自我”描述为是所有生灵的主人,就如能够向前的车轮辐条安装在车毂中一样,所有的生灵、一切诸神、诸世界、一切自我都安装在这车毂(自我)中。而《歌者奥义》说,“梵”就像埋藏在地下的金矿,人们一次次地从上面走过却不知金矿的存在,正如我们祖先说的“道,百姓日用而不知”。梵、自我是我们内在的真实本性,但我们不知道。另外,我们所说的“自我知识”指的就是关于梵、自我的知识,这知识才是的知识。

其次是kama,英文是love、desire,即爱、欲望。这个词非常重要。印度传统认为,kama是存在者活动的首要原则,是创造性的生殖性的力量。正是kama的存在,导致了存在者走出了他自身存在的封闭领地而创造出了无限丰富的宇宙和生物。这爱源于存在,在存在中存在,对应着所有的八支瑜伽。因为kama,我们充满了活力;因为kama,我们参与宇宙能量的创造,完成我们大写之人的职责。对kama的感知和对kama能量的分享,正是瑜伽整合和联结的内在本质。

再说tapas这个词。这个词与瑜伽关系密切,也是理解印度传统为关键的一个词。Tapas,英文是ardor或者arduous penance,翻译成中文就是“苦行”。说到苦行,大家印象中首先出现的一定是那些在印度大壶节上现身的苦行者。他们或者几十年如一日生活在树上,或者几十年举着一只胳膊,或者光脚走过火红的炭火,或者光着身子立在冰冷的雪山上或者河水中,或者做出头倒立之类的高难度瑜伽动作。Tapas早出现在古老的《梨俱吠陀》中,指的是创造宇宙秩序(rta)和真理(satya)的能量、热量。能量、热量就是火,这也可能是印度火祭盛行的一个原因。后来这个词的含义延伸为苦行,在瑜伽中对应着体位、呼吸、身印等等。需要注意的是,我们要避免对tapas作错误理解。广义上说,错误的苦行是身心灵上的愚昧性苦行;狭义上说,错误的苦行是指对体位的不准确理解或者唯体位论。如果理解了tapas的含义,对瑜伽体位等有了正确的认识,那么在你练习体位、调整呼吸、修习身印甚至谛听密音的时候,就能更好地与宇宙能量进行联结,而不至受到因过度强调而强行进行的拉、伸、延、展等瑜伽体位的伤害。

还有几个词,也简单地交代一下。

Atman,阿特曼,这个词的原意是呼吸或生命气息。在瑜伽中,这个词被理解为自我。dharma,法,指有益于人与社会的正确行为或规则、规定。Artha,利,也即财富。印度传统并不排斥利,相反,只要是正当的就应该鼓励。还有一个可能是大家熟悉的关键词karma,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业”、“行动”。业以及由业带来的“业报轮回”的思想相对发展得较晚些。在佛教流行之后,这个词成了理解印度思维的关键。随着佛教东传进入中国之后,业、业报以及业报轮回的基础思想对中国国民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还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词moksa,即解脱,也就是通过各种方法实现对梵、对自我、对世界的正确认识,从而离苦得乐脱离轮回,终到达梵我合一的境界。

以上我们简单地讲解了理解瑜伽理解印度的几个关键词。梵、爱欲、苦行、阿特曼、法、利、业、解脱——可以说,这八个词是理解印度传统精髓的关键词,也是我们深入理解瑜伽体系的关键词。理解了这八个关键词基本就可以理解印度了。当然,这些词在历史中或者在不同的传承和流派中无论是内涵还是外延都会有所变化,但大体上它们的本意如此。在阅读研究瑜伽经典的过程中,希望大家要特别注意这八个词。

瑜伽是从印度传过来的。我国历史上,早由佛家对瑜伽这个词做了翻译,佛家把“瑜伽”翻译成“相应”,心心相应就是瑜伽。这个翻译非常传神并且非常简洁地讲清了瑜伽的奥义。

印度近代一位瑜伽大师说:瑜伽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个完整的信息,关于我们身体、心意、心灵的信息,关于我们灵性的信息,让我们能够在这个世间生活,并且喜悦、自在。

瑜伽,初的象征是“轭”,就是套在牛颈上与牛车连起来的曲木。在古代印度,瑜伽是指个体的我与超越了个体的我之外的更高的神或者梵之间的相应,或者联结整合,就如中国人讲的天人合一、道我为一等。《白净识者奥义书》就描述了如何通过控制身体和心意来认知梵从而达到“梵我合一”的瑜伽境界,《弥勒奥义书》也将瑜伽作为达至“梵我合一”的方法。这个联结、相应的意思也在慢慢扩展,扩展到今天变成各种各样的联结。

我们生活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我们的心就像风中的火苗随风舞动,随时都可能被风吹灭。一个人如果心意稳定,按照中国古代的说法是有股浩然正气,那么他的心火就难以被外境的风吹得左摇右晃,他与宇宙的联结就很深。《瑜伽经》第1章第2节讲出了瑜伽的圣言,即瑜伽就是控制心意的波动。瑜伽就是要我们对我们那如猴子般不安的心意进行控制。瑜伽就如煤油灯的罩子,让心灯一直亮着,而不会被风吹灭。《哈达瑜伽之光》中有个很形象的比喻,哈达瑜伽就像保护乌龟的乌龟壳。瑜伽不仅像乌龟壳一样保护人的身体与心意,还保护人的心灵。

瑜伽从初联结的含义发展到从身体、心意到精神、灵性层面的整体框架,就如一个保护壳,让我们能够形成一种自我保护的能力。瑜伽也隐含了身体、心意的调理,以及如何去看待世界如何更好地生活这样的信息。这就是我要讲的,瑜伽带来的信息。这个信息的正面能量非常大,可以让我们活得非常阳光。人活着就应该灿烂、应该阳光、应该潇洒、应该充满喜悦,应该让生命展示出来。

刚才讲到了瑜伽是联结,是自我与一个更高对象之间的联结。这个联结在印度文化中有多种表达方式。

《薄伽梵歌》里介绍了多种瑜伽联结方法,其中一种称为行动瑜伽,又叫“业瑜伽”,梵文叫karmayoga。Karma就是“业”,“行动”的意思,刚才我们已经讲过了这个关键词。那么,什么是业瑜伽?其特征是什么呢?,业瑜伽具有深深的入世精神,它强调人必须在这个世界上努力地工作,努力地生活,积极行动,要按照你在世上的职责或身份所应该承担的责任行动。第二,在履行职责中产生的任何结果,包括顺利的、不顺利的、好的、不好的、希望的、不希望的、成功的、失败的,你都不能被这些结果所束缚、所干扰、所纠结。行动瑜伽教导人们,只要是为人职责内的,就应该努力去做。成功了,总结经验继续向前;失败了,爬起来反省自己,反省后继续努力,不是放弃而是调整。第三,在这个世间,任何人都需要行动,都要履行自己的职责。选择了某种职业、某件事情,就要担当职责履行义务,用心去做,做好做精做到位。对失败的结果不用太纠结,不要被失败打倒。真正倒下的人是被自己打倒而不是别人。这就是行动瑜伽的态度,是一种尽责奉献、服务但不执著的心态。

还有一种是王瑜伽或胜王瑜伽。大家熟悉的《瑜伽经》就是一部胜王瑜伽的典籍。《瑜伽经》中有关体位的内容并不多,只在两个地方强调了呼吸和姿势,而且是一笔带过。这是什么原因呢?从狭义上看,《瑜伽经》本是印度婆罗门教——印度教“正统六派”哲学中一个派别的经典。广义上看,《瑜伽经》是一种系统锻炼身心灵的理论和实践方法,它为印度各民族宗教乃至世界宗教所摄取、运用并给予了不同的解释。《瑜伽经》中的八支指的是禁制(yama)、内制(niyama)、体位(asana)、调息(呼吸控制,pranayama)、制感(pratyahara)、专注(dharana)、冥想(dhyana)、三摩地(samadhi)。在钵颠阇利(《瑜伽经》作者)的那个时代,练习瑜伽的方法和今天诸位练习瑜伽的方法显然是不一样的。因为瑜伽的内涵和外延以及重点都有所改变。钵颠阇利时代,瑜伽更多强调的是调息、静坐以及修德方面的戒律要求。但有意思的是,现代大部分的瑜伽教练教授的是体位和呼吸,尽管他们以及广大的瑜伽爱好者都把这本《瑜伽经》奉为瑜伽的圣典。

《薄伽梵歌》中还讲到了巴克提瑜伽或称为虔信瑜伽或者奉爱瑜伽,这是强调为更高对象服务的一种修持方法。佛教净土宗中对阿弥陀佛的念诵,观音法门中念诵观音咒语,就是虔信瑜伽的实践。

此外还有智慧瑜伽。有人说,智慧瑜伽是哲学家的瑜伽,是喜欢思辨之人的瑜伽。它通过对自我、梵、真理的思辨和不断理解而获得自我知识,让人将自己、将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而活得自自在在。就像中国古代圣人庄子讲的“通天下者一气耳”,对真理上下贯通了,也就没有生活的障碍了。喜欢理性思辨的人,通过智慧瑜伽把自己和宇宙真理联结在一起,并整合成一个有机的活泼泼的整体而得大自在。有“奥义书”之称的《伊萨奥义书》说:通过无知征服死亡,通过知识获得不朽。如何理解这句拗口的话?知识,前面讲过了,就是有关自我的知识,而不是有关客观对象的认识。无知,也就是无明,知道了无知、无明的本质,那么死亡如何能够征服你呢?知道了自我的本质,那么不朽就属于你。死亡征服了,不朽获得了,一个表象的凡尘对你来说,那就只是快乐的源泉。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你还有什么不圆满呢?稍微近代一些的《瓦希斯塔瑜伽》中的所有通俗有趣的故事全都是智慧的瑜伽教导。智慧的路是容易的,也是难的。


【书摘与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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