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推荐
【编辑推荐】

** 张承志散文自选,与“世界”一次难得的心灵袒露

** 以三十年的注视,审视一个民族历史的自然代谢

** 展现当代中国知识分子一幅异样、艰难的思想图景

** *受称道的《二十八年的额吉》《大河家》《北庄的雪景》等一本全收录


【内容简介】

“如同你,蹒跚走完自己的路,哪怕一生穷愁潦倒。不去向世界开口,追逐着水草变移和牛羊饱暖,径自完成自己的生命。这才是作为人的存活,才值得为之生死一番。”

“文汇 金散文”系列之一,著名作家张承志有关心灵、人性、生死、信仰与尊严的相关文字23篇,包括*受称道的《二十八年的额吉》《大河家》《北庄的雪景》等名篇。读来撼人心魂,感人肺腑。张承志以他蹒跚的脚步,从内蒙草原走出,来到西海固、新疆南北;从日本的山寺,走向地中海的西班牙……这是他的世界,一个少有人走的世界。他用三十年的注视,仔细观察一个民族肌体的自然代谢;在悄然静寂的历史痛点,思考个人和民族的苦难与烈性。本书所收录的这些文字,将人类的日常生活与漫长的历史、各民族的文明,建立了深刻的联系。他文风凛冽又深情满溢,思想深邃又充满悲悯,展现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一幅异样、艰难的思想图景。


【作者简介】

张承志,原籍山东济南,穆斯林。1948年秋生于北京。

高中毕业后在内蒙古乌珠穆沁草原插队,放牧四年。197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学系。1981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民族历史语言系。历史学硕士。曾就职于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海军政治部文艺创作室、日本爱知大学,均退职,为自由作家。

1995年获首届爱文文学奖。

出版单行本超过100部。其中有《黑骏马》《北方的河》《心灵史》等。


【媒体评论】

他见人便想诉说衷肠,但是堕落的人不信奇迹。

——《哦,神圣的树!》

世间往往如此:诗人死了,再也无害,于是人们便把他挂在嘴上,显示人性和博雅。

——《把心撕碎了唱》

它那么弱小,且从来沉默,似乎可以被人任意欺凌直到来世——须知野草菜花不容轻蔑,无论它们怎么渺小无助,怎么身为下贱,它们的草木生存中,藏有颠覆的底气。

——《油菜花》


【目录】

*辑

二十八年的额吉

公社的青史

与草枯荣

第二辑

大河家

油菜花

北庄的雪景

祝福北庄

鱼游小巷

面纱随笔

哦,神圣的树!

第三辑

四十年的卢沟桥

越过死海

世界与我们的学术

濯足街

西马龙,西马龙!

雄鹰飞过

第四辑

安乐寺里的苏菲

方丈眺危楼

看那匹苍白的马

第五辑

把心撕碎了唱

甲马与斗牛

第六辑

啊,两个中的第二个

被呼唤的和平,呼喊着的爱


【免费在线读】

与草枯荣

窗外是如此颓败的一派风景,人也就再无意争夺辩论。关心更加私人化,常常只顾想着自己的喜爱。就这样心境日渐通达;天边身外的事情,就宛如摆在眼前一样。凝视着它们,觉得那么亲近。
一个念头浮起不散,大多有它的引子。
那个夏天在草原,在听说了钢嘎白音的死讯时,大概不觉间就悄然咽下了一粒种子。于是在一九八五年我怀上了这个念头。它在我的腹中久久醒着,提示着我,一次次目击平凡的生死。它陪伴我用三十年的注视,仔细观察了一个民族肌体的自然代谢。

"钢嘎白音"的死讯,是在闲谈中偶尔听说的。为了躲开无聊的追踪纠缠,我已经把名字写成代号。此篇也一样:钢嘎即时髦,因为即便在物质匮乏的六十年代,他也总是打扮得人马两帅。
洁净的蓝袍子,优美的长马竿,说话温文尔雅,他的外貌酷似在北大教过我的考古教授。我亲耳听他给假天真的女知识青年讲打马鬃(还是把蒙语的术语及转写从略吧)--他居然那么耐心地对着一位酸溜溜的女生,一嘴一个"马群剪头发"。
由于我插包的家庭的关系,我在草原上的年月,若说艾勒(邻居)这个词,不能不说到他家。他一直做我家的艾勒,因此我多少见识了游牧社会中的这一层结构。今天忆起,我能就乌珠穆沁的复杂性懂得一二了,但是当年我曾好久不能习惯:眼前这位大学教授,怎能是一位驰骋酷烈草原的马倌呢!
他已经死了。
他抱养的女儿,和我家的达莫琳同岁,虽不出众,但是个文静的小女孩。他的妻子贤惠而能干,可惜因为她是牧主子女,所以当年的知识青年们对她保持距离。而牧民们很迟钝,只觉得钢嘎家是贫牧成分,而且家里那女人"不会让人饿着",所以对知识青年不插包住入他家,表示不解。
他是与我交往*多的牧民。因为总是艾勒的关系,邻里厮磨。放羊的我,经常坐在他老婆的牛粪箱上喝茶。这女人确实有一种道德,她用大碗给客人盛饭装茶。我是证人:我目击了住他家的瘸马倌,一连两年用一只大碗。而我,到蒙语自由些以后,就推辞掉了这撑得人肚子胀的美德。
我有一张题为"回故乡之路"的照片。画面上,茫茫草海一辙车路,有一辆轻便马车,在走向地平尽头,车旁伴着一骑马,与车无言地并排而行。那是一九八一年之夏,我正在重归阔别九年的草原。
记得长途班车到达了公社的镇子,我下了车,迎头正巧遇到钢嘎白音。他照旧文雅地微笑,照旧遵行艾勒人的责任,问我:今天,是由他把我来了的消息带回去、我住下等家里牵马来接呢?还是立即坐他的小马车走。
我很高兴,为一切的丝毫未变,包括为他这副不变的绅士派头。
归心似箭的我决定搭他的车。画面上,赶车的少女是他的养女,车旁骑者就是他本人。也就在那一次,我发现他已病入膏肓。半路上他疼得一共两次突然下马,是胃疼呢还是肺病?*终也没搞清楚。我只记得那个靠着马脚,紧缩身子蹲着的痛苦姿势。我看着,看得难受。还记得他女儿说"阿伽,您坐吧,我来骑";但他不睬。我猜他认为马车的颠簸更难忍。
虽然是我的重返故乡,但我只能一路默默,心潮起伏地越过了整个南部的草场。先到他家(病痛过去后,他立即恢复了绅士风度,再三邀请我在他家住一夜),再骑上他的马,绕过满水的泰莱姆湖,回到我的旧毡包、小妹妹和绿色的夜。
第二次,刚回到草原,就听说了他的离世。我有些莫名的遗憾。他的事,在迅速地被人们遗忘着。只是由于反复追问,我才知道--不能自立的寡妻已经回娘家就食。财产么,自然就与妻兄水乳难分。远嫁的女儿如今在哪儿呢,似乎已说不清楚。
我*次目击了一个毡包的消失。
这是一个家庭的消失呵,我被它的无情和真实震动,久久咀嚼着其中冰冷的滋味。草原毕竟是一种严峻的世界,男主人死了,包中的柱子就折断了。一个崩垮中的家庭就像一个水桶漏水,它无法制止,远比它被缝起时容易。草原只承认实力,丝毫不为昔日风采惋惜。时髦马倌的事情于我是一个认识的开头;从此我便开始目击一代人的更迭换代,随着如此剧烈的社会动荡。
无论如何,与我的青春一起在同一块营盘上结伴并立过的、那钢嘎白音的齐整毡包已不复存在。后来才体会到,这无声的事实给了我一种刺激。
那次只是一次信号闪过。大自然的枯草期来了。

蓝家族(我又在起外号了)则是从政治到气质,对我们大队、对一群北京青年影响*深的一族。作为蒙古人他们显示着血脉的曲折,这个家族的男子,个个深目高鼻,身材伟岸。尤其是他们的眉眼传神--这在蒙古利亚种族是少见的,在中国则像熊猫一样稀有。一句话,他们宛如一群草地贵族。
他们是一个血统特别的家族。像《蒙古秘史》的启发一样,北亚游牧民的混血是丰富的。蓝家族的男子不怕穿上呆板的汉人制服。他们的优美来自骨架,来自比乌珠穆沁还不同的异质,宛如电影上的阿尔巴尼亚人。
这个家族的神奇老祖父,据说就和我们的下乡前后脚,仅仅在六十年代的早期去世。事隔三十年我特别想见到他,当然那不可能了。但是若能奢望那样的机会,我猜我能弄清许多大事。
老祖父是历史、是传奇、是上一代;而我只能对我目击的有所体会。
蓝家族的巴父,当年是远近的名人。他微笑着侧过脸瞟着你时,那神情活脱是一个西部片明星。现在回想,他属于*后一代靠传统技能著名的牧人。他的套马是一方的传奇。当年我们嘴里总是数落叨叨着:巴父如何能准准套住一只马耳朵半边马脸;如何被边防军用摩托车请去、长马竿子拖在一串汽油青烟后头;如何保持着把儿马套一个滚翻的记录、而且如何在老年的一次众目睽睽下还是把儿马套转了脸--吹牛是一件多么过瘾的事啊!那时忘了--他还是一位有思想的人。
由于时代的矛盾,当年我和巴父间的关系,也卷入了家族纠葛,以及讨厌的政治。似隐似现的隔阂持续着,直到我决心试试民办小学的时候。
那时我率领一群蒙古小孩,拾羊毛、种萝卜,并且下意识地不做同化帮凶--我刻钢版编了乡土教材,教蒙文。巴父的儿子巴,在那个时期忠实地追随了我,他是我紧紧依赖过的、*可靠的两三个蒙古小孩之一。
也许这个"汉人"和儿子的友谊,引起了父亲的思考。巴父在一次我回草原时表示:要和我深谈一次。我感到莫名的激动。我说:可以,我等着您。
但是除思想外,同时他还有更大的事--酗酒。从月初我回去,到第二个月初,他日以继夜地烂醉,一直醉了一个月。时而他跌撞歪斜,突然出现在谁家门口倚着门框微笑,然后瘫软在地;时而纵马嘶吼,危险地把鞍子晃得忽左忽右,入魔发疯地驰过草原。一个月里不知他的去向。时而听说他在南边营子里昏睡,时而又听说他在几百里外的远方醉游。
直至离开那天我没有再见到他。
我必须回北京了。我的内心里对他依依不舍,因为我认真地盼着和他的"深谈"。我甚至奢想,这谈话将使我得到对我非常重要的、牧民的评论。但是没有;那次离别,也是我与他的永别。
蓝家族的其他几位阿尔巴尼亚美男子也都逝去了。他们去得无影无踪,就像草原上曾闪过的、那潇洒慓悍的姿态一样。
今年则更是遗憾。暑假里我带着女儿回草原,人很累,所以罕见地不愿多串门。而巴父的儿子巴--他实在住得太远了。犹豫几度,*终我还是没去他家玩。因此也就失去了*后探询他父亲的心声、他家族的真实的机会。
草海里的一个无名家族,虽然它的成员有些逝去有些活着,但是归根结底,它主导一块草原、赢得权力和荣耀的历史结束了。
后来我多次回来。人们已经对我使用这样的句子:"还记得咱们这儿过去有过一个蓝家族吗?……"每逢回到这片萋萋芳草,看着草潮的荡动,我就想:逝去了的,真的就是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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