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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一代又一代人如流水而过,他们的基因和故事塑造我们

从苏格兰到加拿大,门罗打捞她精彩纷呈的私人家族史


【内容简介】

《岩石堡风景》难以归类,它是小说和回忆录的结合。在这本书中,门罗回溯了她的家族史,再现了祖先在苏格兰的生活和远涉重洋的经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鲜活地展现于笔下。书里有考据,有传说,有亲身经历……历史如马蹄声嘚嘚而来,个人的生活也纷纷而至,令人读来百种滋味在心头。


【作者简介】

艾丽丝·门罗(1931——),加拿大女作家,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一生专注于中短篇小说创作,讲述小地方普通人特别是女性隐含悲剧的平常生活,以细腻透彻又波澜不惊的话语,洞见人性的幽微处。

在获得诺奖之前,门罗就被誉为“我们时代的契诃夫”;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称她为“当代短篇小说大师”。


【媒体评论】

《岩石堡风景》既不算小说也不算回忆录,确切说也不算是短故事。然而它是如此精准,正是为那些事、那些人和祖先低回不已时,我们回忆的方式。

——《纽约客杂志》

艾丽丝·门罗的的小说体现着她的一种努力——恢复小说的神秘性。她远离了当代小说那种锐利但却琐碎的、简约但却留白过多的、克制到寡情的作风,让小说重新成为混沌的、朦胧的、多解的、磅礴的、雾气缭绕的、根系繁多的,所以,她会被视为契科夫的传人。

——作家 韩松落


【目录】

序言

*部分 穷乡僻壤

穷乡僻壤

岩石堡风景

伊利诺伊

蛮荒之地

劳碌一生

第二部分 家

父亲们

苹果树下

女帮工

出路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信 使


【前言】

大约十年或者十二年前,我对我父亲家族的历史产生了浓厚且持久的兴趣。我父亲姓莱德劳。关于莱德劳们的历史资料很多,相当多。这实在有些非同寻常,因为他们都是些小人物,不曾飞黄腾达,再加上他们从前住在埃特里克山谷,而这是一个被《1799年苏格兰统计报告》称为“穷乡僻壤”的地方。为了查找资料,我在苏格兰住了几个月,就住在离埃特里克山谷很近的地方。我去了塞尔扣克和加拉希尔斯公共图书馆,在地方志中找到了他们的名字。我还查到了詹姆斯· 霍格在《布莱克伍德杂志》上对他们的记述。霍格的母亲来自莱德劳家族,当沃尔特· 斯科特为《苏格兰边区的游吟诗人》收集民谣时,霍格曾经带着斯科特去访问自己的母亲(她欣然提供了一些资料,不过当这些民谣被出版时,她又感觉受到了冒犯)。我的幸运之处就在于,我们家族的每一代里都有热爱写信的人。这些信通常都长篇大论,毫无保留地透露生活细节,有时热情洋溢,有时怒透纸背,充满栩栩如生的回忆。别忘了,苏格兰可是穷乡僻壤,约翰· 诺克斯曾经建议把每一个苏格兰孩子都送进乡村学堂去学习读写,否则他们连《圣经》都读不懂。

精彩的还在后面。

历经数年,我将这些材料汇总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它们开始自动增删,渐渐成长为故事。有些人物主动用自己的语言向我叙述自己的经历,另一些人物则从背景中超脱出来,站到了我的面前。在*可能地尊重历史的前提之下,人物的语言和我的语言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奇妙的重塑生命的过程。

与此同时,我一直在写另一系列特殊的故事。我每隔几年都会出版一本小说集,而那几个故事没有被我收入任何一本小说集之中。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它们不属于小说。虽然它们不是回忆录,但它们比起我的任何一篇小说(即使是用*人称写的小说)来,都离我的真实生活更近。在我那些以*人称写作的小说里,我尽管使用了自己的私人经历,却同时对材料进行了随心所欲的改造,因为我的主要目的是编故事。而在这几篇未被收入小说集的故事里,我所做的略有不同。我处理材料的方式其实与写作回忆录更接近。我在探索生命,我自己的生命,尽管我并没有以一丝不苟的态度记录历史的真实。我把我自己放在中心,我的笔触围绕着这个中心游走,同时尽*可能去向周边探索。包围着我的其他人物都含有虚构成分,他们在我的笔下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和色彩,做了他们在现实中不曾做过的事情。他们加入了救世军,他们告诉别人自己来自芝加哥。其中一个人物因触电而死,另一个人物则在马厩里开了一枪。事实上,一些人物与他们的原形相距如此之远,以至于我都记不起当初我到底打算写谁。

而这,就是故事。

你也许会同意:这样的故事比起小说来更接近曾经的真实,尽管我无法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生活。而书中那也许可以被称为家庭历史的部分虽然被扩张为小说,但又始终待在历史叙事的框架之内。经过如此这般的发展之后,两股溪流靠得越来越近,*终似乎汇入了同一河床之中。而在我看来,这就是写作的题中应有之义。


【免费在线读】

穷乡僻壤(节选)

本教区实属穷乡僻壤。丘陵地带,密布苔藓,不宜耕作。山坡高耸入云,苔藓湿气蒸发,空气常年氤氲……*近的市集离此十五英里,山路陡峭几乎不能通行。冬季大雪光顾,造成极大不便。数月与世隔绝,乃是家常便饭。缺少桥梁,亦使本地格外闭塞;若逢汛期,旅行者只能望山兴叹。能够收获的作物只有大麦、燕麦和土豆。本地人从未尝试过小麦、黑麦、萝卜和白菜……

本教区只有十位拥有土地的业主,没有一位业主在此地居住。

本条目由塞尔扣克郡埃特里克教区牧师为《1799年苏格兰统计报告》撰写

埃特里克山谷位于爱丁堡以南约五十英里,英格兰边境以北三十多英里的地方,距当年哈德良为防范北方野蛮民族而修建的长城很近。安东尼诺斯统治时期,罗马人继续向北推进,在克莱德湾和福斯湾之间建立了一道由哨所组成的防御线,不过这道防线没能坚持多久。很长时间以来,这两道防线之间一直是多民族杂居之地。他们中有凯尔特人(一部分凯尔特人来自爱尔兰,被称为斯各特人),有来自南方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有从北海对岸过来的日耳曼人,当然多少也有些本土苏格兰人。

我的祖先就住在埃特里克山谷高地上,一座名为“法—霍普”的多石的农场。“霍普”是一个古老的词儿,来自日耳曼语,它的意思是“湾”,但不是有水的“湾”,而是被群山环抱着的一片陆地。(在这片土地上,日耳曼语、盎格鲁—撒克逊语、盖尔语的交错混杂乃理所当然,间或还能发现古布立吞语,提醒你早年间威尔士人的存在。)本案中“霍普”周围的山又高又荒凉,属“南方高地”的一部分,三座大山分别叫作布莱克· 克诺威、波德斯派克· 劳和埃特里克· 潘——在这三座山的名字里,分别含有用三种语言表达的“山”的意思。曾几何时,茂盛的埃特里克森林一度是苏格兰国王的狩猎场。在15或16世纪,这里被砍伐一空,变成了牧场或石南丛生的荒野。到了17和18世纪,这些山即便不是光秃秃的,想必也是满目疮痍。现如今,这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封山造林,有些地方的锡特卡云杉已经颇具规模。

法—霍普所在的山,位于埃特里克山谷的尽头。它是一道分水岭,也是苏格兰的脊梁。它将苏格兰的河流分为两半,一半向西流入索尔韦湾和大西洋,另一半向东流入北海。从法—霍普往北不到十英里,便是苏格兰*有名的瀑布:灰母马的尾巴。住在山谷发端处的居民通常去莫法特小镇购买日用品,而在离莫法特镇约五英里的地方,有一道巨大的隘口掩映于群山之间。该隘口被称作“魔鬼的牛肉池”。据信,在无法无天的16世纪,强盗们在那里藏匿偷来的牲畜—当然是从英国偷来的。在埃特里克山谷较低的那一端,有个叫爱克伍德的地方,那里是12—13世纪的哲学家兼巫师迈克尔· 斯科特的故乡。此人曾出现于但丁的作品《炼狱》。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我还可以举出威廉· 华莱士[1]的例子,此人是苏格兰的游击战英雄,据说也曾经为了躲避英国人的追捕而藏身于此。此外还有莫林的故事,那个被埃特里克牧羊人一路追杀,毙命于原始森林的莫林。

(据我所知,我的先祖,一代复一代,都是埃特里克牧羊人。森林里居然能有牧羊人的用武之地,乍一听可能显得有些奇怪,但实际上,供打猎用的森林,中间常常留有很多开阔的空地。)

不管怎么说,*眼看到山谷时,我略感失望。当你对某个地方有过许多想象之后,失望便很容易发生。彼时为早春,群山尚是棕色的,也许可以说成紫棕色的,令我想起卡尔加里四周的山;埃特里克河虽然湍急而清澈,但宽度却赶不上梅特兰河—后者位于安大略省,流经我从小长大的农场;当我*初看到围成一圈一圈的石头时,我以为那是凯尔特人留下的有趣的宗教祭祀遗址,但这种“遗址”接二连三地被我发现,且状态过于完好,终于令我悟到:那不过是当代牧羊人随手留下的羊圈。

我独自一人在塞尔扣克坐上了一周两次的购物班车。这趟车*远只到埃特里克桥。我在埃特里克桥附近走了走,消磨时间等待邮差,因为据说邮差可以带我上山。此地*主要的景观是一块广告牌,竖在一间已经倒闭的店铺上,上面写着“丝尔克· 卡特”。我苦思冥想也没搞懂那是什么,后来才得知那是本地一个著名的香烟品牌。

过了一会儿,邮差来了,我便搭他的车去了埃特里克教堂。到达教堂时,不巧下起了很大的雨。教堂锁着门,再一次令我失望。这座教堂建于1824年,但与我在苏格兰参观过的其他教堂相比,它的外表不够古老,气氛也不够阴郁。我觉得自己出现在此地显得很扎眼,与环境不谐调,而且我冷得厉害。我缩在墙边站着,直到雨小了一点儿,才去了教堂后面的墓地。挂满水珠的深草沾湿了我的双腿。

我在那里*先找到了威廉· 莱德劳的墓碑。他是我的直系祖先,生于17世纪末,亦以威尔· 奥法普之名为人熟知。此人被视为名人(至少是当地名人),可以算是不列颠群岛上*后一个创造了神话的普通人。同一块墓碑上还刻着他的女儿玛格丽特· 莱德劳· 霍格的名字—她就是那个骂过华尔特· 斯科特爵士的人。玛格丽特的丈夫罗伯特· 霍格的名字也刻在墓碑上—他是埃特里克堂的承租人。紧挨着这块石头,我看到了作家詹姆斯· 霍格的墓碑,他是玛格丽特和罗伯特的儿子,也就是威尔· 奥法普的外孙。他以“埃特里克牧羊人”之名为世人所知。牧师托马斯· 波斯顿的墓碑也离此不远,此人的著作与布道曾经在苏格兰名噪一时,尽管他的名声并未令他升迁至更加重要的教区。

在一众莱德劳之间,有一块墓碑上的名字是罗伯特· 莱德劳,他于1800年1月29日死于霍普居,享年七十二岁。他是威尔的儿子,玛格丽特的哥哥,詹姆斯的舅舅。他很可能想不到,自己之所以能被人记住,是因为与上述一干人等的亲戚关系,就像他无法预测自己的死期一样。

他就是我的曾曾曾曾祖父。

我正在读碑上的铭文,雨再次下了起来。虽然雨不大,但我决定*好还是现在就往突什劳的方向走,因为我要在那里搭校车回塞尔扣克。我不能再东瞧西看了,因为校车可能提早出发,雨也可能越下越大。

短暂的探访依然使我的心灵受到了震撼。我估计,当人们发现自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个与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相离万里之遥的国家时,都会产生这种感觉。尽管我读过很多历史,我仍旧是一个天真的北美人。而在眼前的这块土地上,过去与现在重叠在一起,构建出既平淡无奇又惊心动魄的现实,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埃特里克的骄傲

威尔· 奥法普

这里躺着威廉· 莱德劳,声名远播的威尔· 奥法普,他以善于奔跑,身手敏捷,体魄健壮著称,当代无出其右。

以上墓志铭由其外孙詹姆斯· 霍格撰写,铭刻在位于埃特里克科克园的墓碑上。

他的真名叫威廉· 莱德劳,但在传说中,他总是被称作威尔· 奥法普。法普就是本地对法—霍普的叫法,而法—霍普就是他所接手的那座位于埃特里克山谷*深处的农庄的名字。据说,当威尔住进法—霍普时,这座农庄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年。被废弃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它的位置太高,位于偏僻山谷的尽头;到了暴风雪季节,那里也是受灾*严重的地方。离它*近的房子波特本比法—霍普的海拔还要低一些,而波特本据信是目前苏格兰有人居住的*的房子。法—霍普如今已经彻底荒芜了,只有一些麻雀在它周围飞来飞去。

威尔不可能拥有这块土地,他甚至不可能租用这块土地。他很可能只是租下了土地上的房屋,或者用牧羊人的部分工资换来了免费住宿。威尔从不追求世俗的富贵。

他要的只是荣誉。

威尔并非本地人,尽管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本地一直有姓莱德劳的。在我的调查中,莱德劳这个姓氏*早出现在13世纪的一份法庭记录上。这位莱德劳被指控谋杀了另一位莱德劳。那是一个没有监狱的时代。对罪犯的处罚只有两种:*种是关地牢,主要用于对付上层阶级,或者反抗统治者的重要政治人物;第二种就是斩立决。不过,后者通常只用于对大规模骚乱的镇压,比如在16世纪的边境骚乱中,抓住一个强盗很可能当场就把他吊死在门口;我还听说曾经一天之内在塞尔扣克广场绞死了十六个姓艾略特的偷牲口贼。除此之外,斩立决并不常见。我家这位杀人犯在交了罚款后就被释放了。

据说,威尔是一位“住在克里格的古老的莱德劳”。但关于这一支莱德劳,我什么也没查到,只知道克里格是隐蔽在埃特里克南面那条山谷里的一座小村庄。罗马时期曾经有一条道路通往那里,该道路如今已经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威尔一定是在十来岁的时候,为了找工作而翻山越岭来到了埃特里克。他生于1695年,那时苏格兰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尽管与英格兰处于同一位君主的统治之下。威尔十二岁的时候发生了富有争议的合并[1]。1715年,在威尔的青年时代,发生了詹姆斯党人起义;到了库勒登战役那年,威尔的中年已经接近尾声。我无从得知威尔对这一系列历史事件的看法。我总的印象是:威尔一生都生活在一个偏僻闭塞、自给自足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孕育着自己的神话与传奇。威尔本人便是这些本土神话与传奇的一部分。

有关威尔的*个故事,讲的是他非凡的跑步能力。威尔在埃特里克山谷的*份工作,是替一位叫安德森的先生放羊。安德森先生注意到:当威尔想抓一只羊的时候,他总是笔直地朝它扑过去,而不是挑选缓坡迂回跑过去。安德森先生确信威尔是个跑步高手,于是当一位英国跑步冠军来本地访问的时候,安德森先生安排威尔跟他比赛,并且将一大笔钱押在威尔身上。英国冠军轻蔑地笑了笑,那些支持英国冠军的赌徒们也轻蔑地笑了笑,但是威尔获得了胜利。安德森先生赢得钵满盆满,还分给威尔一件灰色的棉衣和一条男士紧身裤。

非常公平,威尔说,因为棉衣和紧身裤对他的意义与金钱对安德森先生这种人的意义同样重大。

这其实是个经典故事。当我还是个小孩子,住在安大略省休伦县的时候,我就听过各种版本的这类故事,里面可以代入不同的主人公,竞赛可以发生在各个不同的领域内。这类故事有这么几个要素:一个大名鼎鼎的陌生人出现在本地,对自己的能力夸夸其谈,结果被本地的冠军打得落花流水。获胜的本地人永远是个心地单纯的家伙,对奖金不屑一顾。

这些要素在另一个故事里再次出现。那一次,威尔翻山越岭,到莫法特去办事。当天正逢集市,威尔被人哄骗着参加了一项公开的赛跑活动。他毫无准备,穿着不合适的服装仓促上阵。跑步过程中,他的乡土风格马裤掉了下来。他顾不上提起裤子,只得把腿拔出来,将裤子一脚踢开,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继续跑完全程。*终威尔获得了胜利。威尔在观众中引起了轰动。他被请到镇公所,与一众绅士淑女们共进晚餐。想必这时他已经重新穿上了裤子,不过他依然红着脸,害羞地拒绝了邀请,声称自己在淑女们面前会感到无地自容。

也许威尔确实有些怯场,但淑女们对受宠若惊的年轻运动员的追捧,才给这个故事染上了绯闻色彩,才是这个故事为人津津乐道的原因。

威尔结了婚。他娶了一个叫贝茜· 斯科特的女人,就此开始了家庭生活。英雄男孩变身为平凡男人,尽管神奇传说依然在延续。埃特里克河上有一个地方,被命名为“威尔之跃”。据说,村里曾经有人病入膏肓,威尔从这里奋力一跃,跳到河对岸去为他寻医找药。不过,此等丰功伟绩并没能给威尔带来金钱。养家糊口的压力,加上喜欢宴饮之乐的天性,似乎把威尔变成了一个业余的私酒贩子。威尔的房子所处的位置得天独厚,特别适合储存从莫法特翻山越岭走私过来的酒。令人惊讶的是,他走私的并非威士忌,而是法国白兰地。如此看来,这是一条途经索尔韦湾入境的走私路线,此路线后来成为经典。

18世纪晚期,诗人、税务官罗伯特· 彭斯为打击走私做出过种种努力,但这条经典线路一直畅通无阻。法—霍普成为一个知名的聚会场所,人们纷纷来此买醉,或者说得婉转点儿,前来进行情绪高昂的社交活动。提到威尔,人们仍然会联想到行为体面、力大无穷和慷慨大方,只是不大会想到神志清醒。

贝茜· 斯科特年纪轻轻就死了,上述豪饮聚会很可能发生在她死后。孩子们肯定是没份儿参加的,他们极有可能被安置在正房一侧的小屋子里,或者被关在阁楼上。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严重的违法行为和不体面的事情。至于成年后威尔所遭遇的一连串奇迹,也许法国白兰地真的是功不可没。

日落西山,月明星稀,此时威尔还在山上,不时有嘁嘁喳喳的窃窃私语传到他的耳朵里。威尔熟知各种鸟叫,因此他知道这不是鸟的啼鸣。他感觉声音来自附近一个很深的盆地,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盆地边缘,趴在那里,向前探出头去张望。

他看到下面有一群生物,个个都只有两岁孩子那么高,但又绝不是孩子。这是一群袖珍女子,样貌精巧,身着绿衣。

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人用一丁点大的烤箱烤面包。有些人把饮料从小桶倒进水罐里。有些人正在替同伴梳头。她们嘴里一刻不停地哼哼嗡嗡嘁嘁喳喳,既不往上看,也不曾抬头,眼睛只盯着手里的活计。威尔听得越久,就越是觉得听到的东西似曾相识。她们的吐字越来越清晰,哼哼唧唧的旋律里渐渐冒出了歌词。到了*后,歌词如铃声一般,清脆地响在威尔的耳旁:

威尔· 奥法普,威尔· 奥法普,威尔· 奥法普。

原来,他的名字就是她们所唱颂的词汇。这首歌在初听时曾经令威尔感觉十分甜美,如今一下子变了味道。歌声里充满了笑声,却又不是正派的笑声。威尔的背上冒出了冷汗。他突然记起来,今晚是“盆地之夜”。每年到了这一天,这些生物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弄人类。想到这儿,威尔一跃而起,拔腿就跑。他一路飞奔回家,快得没有一个魔鬼能追上他。

一路上,“威尔· 奥法普,威尔· 奥法普”的歌声一直不绝于耳。这声音不仅一刻不停,而且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威尔跑回家,闩上门,把孩子们都揽到自己身边,然后竭尽全力高声祈祷。只要他在祈祷,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但只要他停下来喘口气,歌声就会从烟囱里飘落下来,从门缝里飘荡进来。歌声越来越嘹亮,那些生物们与威尔的祈祷词做着顽强的斗争。威尔一刻也不敢松懈。就在时针指向午夜的时候,威尔大喊一声:“噢,我主慈悲!”四下里突然陷入静默。威尔再也听不到那些生物的动静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门外是沉静的夜,和以往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天国的宁静笼罩着整个山谷。

接下来的一次,是在夏天。大约夜幕降临时分,威尔圈好羊,开始往家里走。路上他远远地看到了几个邻居。他意识到他们可能是从莫法特赶集回来,没错,今天莫法特有集市。威尔想:巧了,我现在可以跟他们打个招呼,聊几句,打听一下集市上出了什么新闻,问问这些人今天都有哪些收获。

威尔快步上前。等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追上他们了,他就开口喊他们的名字。

没有人理他。威尔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转身,连看也没人看他一眼。威尔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人的背影,都是些乡下人,穿着花呢衣服,戴着无边软帽,有男有女,身高正常,只是他无论如何看不到他们的脸。那些人始终背对着他。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就那么慢腾腾地走着,聊着家长里短。威尔听得到他们在谈话,但听不清具体说些什么。

他加快脚步,想追上他们,*后他跑了起来。但不管他跑多快,他就是追不上他们—尽管他们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始终慢悠悠的。而他呢,因为一心想赶上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竟没有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回家的路。

他们没有往山下走,而是朝山上走,目标是一个更小更窄的山谷。从那里流出一泓清泉,涓涓流向埃特里克。随着天光渐渐隐去,他们的身影也逐渐暗淡下来,但人数却显得越来越多,实在怪异得很。

一股阴冷的风从山上吹来,尽管时值温暖的夏夜。

威尔恍然大悟。这些人不是他的邻居。他们正在带他去一个他不想去的地方。他当机立断转过身,用尽全力向相反的方向跑去。这是一个寻常的夜晚,不是“盆地之夜”,所以他们没有控制他的力量。威尔的心和上次一样寒冷,只是他体验到的恐惧和上次有所不同。他认为自己这次遇到的,是被施了魔法变成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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