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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受莫言、阎连科、李敬泽赞誉的作家徐则臣新作;从灵魂无处安放的远方,奔赴光阴深处的故乡
【内容简介】
本书是当代著名作家徐则臣的散文集,以“出走-归来”为主题,分为故乡、城市、游记三大题材。作者在由江苏老家、到北京、到国外旅游的不断行走中,书写了个人成长史、故乡的今昔之别、城市小人物生活种种以及海外游记经历。本书口语化较浓,娓娓写来中道尽了作者的情深眷浓。
【作者简介】

徐则臣,1978年生于江苏东海,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供职于人民文学杂志社,江苏省作协签约作家。著有《耶路撒冷》《王城如海》《跑步穿过中关村》《青云谷童话》等。曾获冯牧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2015年度中国青年领袖”。《如果大雪封门》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同名短篇小说集《如果大雪封门》获CCTV“2016中国好书”奖。长篇小说《耶路撒冷》被评为“《亚洲周刊》2014年度十大小说”*名,获第五届老舍文学奖、第六届香港“红楼梦奖”决审团奖、首届腾讯书院文学奖。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韩、意、蒙、荷、俄、阿、西等十余种语言。


【媒体评论】
徐则臣的写作敏锐、正直、宽阔。他的小说,正视人类经验的复杂,体认卑微人生的艰难,也珍视个人成长史上的创伤记忆对自我的影响和塑造……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授奖词

徐则臣已然是70后作家的突出代表……他总能贴着生活的边缘走,开掘出一条弯曲却执拗的属于自己的路径,这回要走到很远,走到“耶路撒冷”。这部作品显现出徐则臣不同寻常的气象,他无疑会成为这个时代重要的小说家。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

  出现徐则臣,在中国文学写作的语境里是一个值得心中暗喜的信息,它从学院传出来,意味着中国文学被忽视甚至部分地或者说曾经断裂的学院写作的传统有了新的生机。  

——《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

  徐则臣的写作,已经充分显露了一个小说家的能力和气象:他对充满差异的生活世界具有宽阔的认识能力,对这个时代的人心有贴切的体察;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具有充分精神和艺术准备的小说家,他对小说艺术怀有一种根植于传统的正派和大气的理解,这使他的小说具有朴茂、雅正的艺术品格。  

——评论家李敬泽

徐则臣的写作敏锐、正直、宽阔。他的小说,正视人类经验的复杂,体认卑微人生的艰难,也珍视个人成长史上的创伤记忆对自我的影响和塑造……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授奖词


【目录】
*辑 跑远才能回到家

一个人的天堂 3
*后一个货郎 10
母亲的牙齿 16
无法返回的生活 20
半个月亮爬上来 22
祖母说 25
一座桥 28
空心柳 32
一个知识分子的死 35
仪式 38
野游 45
大地上的事情 47
跑多远才能回到家 56
世界和平与葫芦丝 59
水晶八条 63
放牛记 68
纸上少年 76
看《围城》的那些年 81
去小学校的路 86
老屋记 94
露天电影 99
黑夜的声音 104
九年 111
高考后遗症 115
风吹一生 118
就这样进了大学 123
阳光与阴影 127
脸谱 131
天黑以后 134
沿铁路向前走 142

第二辑冬天、雪和伟大的北京

进北大记 149
中关村的麻辣烫 158
回万柳的路上挂满灯笼 163
望断西山 166
冬天、雪和伟大的北京城 169
墙外看北大 171
时间有了加速度 176
四个住处一个家 181
此心不安处是吾乡 191
生活在楼上 196
十短章 201
少一枚硬币 214
我看见的脸 216
沙小单的投掷生活 227
四个词 237
当我们谈论茶时,我们谈论的是什么 245
惧酒者说 250
自己去买火车票 254
“春晚”与除夕夜 258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262
我的三十岁 266
给儿子的信 270

第三辑行吟录

那些路 277
开往黑夜的火车 280
韩事两段 283
小博物馆之歌 289
教堂 293
有个小镇叫沃尔 301
布朗维尔,以诗歌的名义 305
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308
一线天 311
烟雾弹放多了 314
哲学课 317
法兰克福记 321
海德堡 325
阿姆斯特丹的自行车 328
阿姆斯特丹和我们的历史 331
用文学挣钱是门艺术 334
哥伦比亚的马尔克斯 337


【免费在线读】

*后一个货郎

待我披上衣服冲出院子,母亲却说,老张已经过去了。我是听到老张的拨浪锣声才急着起床的,往常这会儿早该起了,晴好的阳光漫进窗户总会及时惊醒我的两睛。今天是阴天,只能自然醒来。醒来了还赖在热被窝里,然后听到了老张的拨浪锣的声音,在浓阴的早晨里像阳光一样明亮地响起来。老张又来了。为了看一看老张我从床上跳起来。

母亲却说老张已经过去了。我跟着他的锣声跑过一条巷子,在巷子口看见那一头他的侧影缓慢地移进房子的墙角背后。骑一辆三轮车,车上是一个用铁丝网做成的杂货箱,远远地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他的右手把拨浪锣高高举过头顶,在阴冷的早晨摇出一串声响。

我有几年没见到老张,鸟枪换炮了,他把手推车换成了三轮车。母亲说,老张年纪大了,没力气侍候手推车,只好改三轮了。还说,老张有几次走过我家门前,还问起过我,什么时候回来,他新进了几盒漂亮的彩糖。当然是开玩笑。他竟然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我死乞白赖地跟在他的小车后头要糖吃。

老张是个货郎,走乡串户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和别的货郎不同的是,他摇的不是拨浪鼓,而是拨浪锣,一个铁环中间拴住一面精致的小铜锣,多少年下来被敲得如同灿烂的黄金。如果说这些年家乡还是有些变化的话,之一便是一些乡间职业的垂危乃至消亡,比如货郎。我童年时期,街巷里每天都要走过好几个货郎,摇着鼓,敲着锣,推车的,挑担的,再后来是骑着自行车的。他们把针头线脑、铅笔小刀之类的小东西送到我们门前,填补生活中一些零碎的小缺憾。现在几乎绝迹了,母亲也说,除了老张,再也看不见货郎从村庄里经过了,都改行挣大钱了。

只有老张还坚持老本行,延续着货郎事业的*的香火。他是离我们五里路的邻村人,他们那个村子太小,不及我们的一半,所以总是到我们的村庄里来做生意。那时候他还推着独轮车,车上也是铁丝网做成的货笼,糖果、梳子、方格子本子摆在底下,玩具、气泡和花线、头绳挂在铁网上,走起路来车子花花绿绿地摇摆。小孩子都喜欢他,一听小锣声就从屋子里、草堆后蜂拥而出,围着他的手推车转,嘴里的口水风发泉涌。为了诱惑我们掏出口袋里焐了很多天的贰分伍分的硬币,他支起小马扎坐在车子前不懈地摇着小锣。叮叮当当的锣声敲得我们心里痒得难受,那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啊。在我十岁以前的见识里,老张的货笼就是包罗天下的百宝箱,是一个缤纷绚烂的天堂,他会出其不意地拿出一件我们从未见过的小玩具。即使糖果也有很多种,圆如豆粒的彩糖,状如宝塔的酸糖,还有一年难得吃上一次的奶糖。

小时候我狂热地喜欢老张货笼里的三样东西:彩色的糖豆、掼雷和塑料小枪。糖豆相对不是很值钱,一分钱可以买到两颗。但那时一分钱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口袋里*多装过两毛钱,藏在口袋里,手紧紧地攥着,手汗都快把那张毛茸茸的纸币浸烂了。到了上小学一年级时,要交三块七毛钱的学费,祖父把钱塞到我的口袋里后,我一直从外面捂住它,不是担心钱飞掉,而是想感觉一下那一叠钱的厚度和做富翁的滋味。我差不多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有钱的人了。我们没钱到供销社大商店里去买糖果,那里的柜台太高,踮起脚也只能看见柜台上矗立的巨大的酱油桶和白酒坛子。大商店里有很多美好的味道搅在一起,新出厂的橡胶鞋味,酱油味,白酒味,还有大商店里特有的稍稍刺鼻的清凉的甜味,那主要是糖果的味道。我们在柜台外面转来转去,大口地呼吸,直到售货员的两道眉毛在柜台上方高高地耸起,我们才赶紧逃掉,拍着口袋里的两分钱,发誓一定要找到老张痛快地花出去。

两分钱买到了五颗糖豆。是老张照顾我,伙伴们都看出来了,老张喜欢我,常常我没钱时也会给我一两颗糖豆,条件是我得弯腿拧胳膊,或者是动耳朵和头皮给他看。我有一些伙伴们没有的特长,这些特长为我从老张那里赢来了不少糖豆。我可以在身体站直了的时候两腿在膝盖处向后弧度很大地弯曲,像一张拉倒了的满弓,弯几次老张就给我一颗糖豆。开始拧胳膊。 我把手面向上按在货笼上,胳膊弯向外转,肘部完全转到了后面,胳膊像麻花似的兜了一个圈子。再是绷紧脸上的肌肉,让耳朵和头皮在糖果面前激动地抖起来。我得到了糖豆,吃了一颗,其余的分给同伴。老张也该走了,拍着我的肩膀说,以后别弯腿了,弯出了毛病长大就当不成兵了。我*后没有当兵,腿也没弯出毛病,因为长大以后我的腿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向后开弓了。我站直了。而老张,也只是嘴上说说,下次见了我仍然拿出几颗糖豆换取我弯腿的动作。

十几年前,我有一个缺乏玩具的童年。变形金刚之类的东西是在到了县城读高中时才听说,那会儿城里的孩子已经玩腻了,早不知把它丢到哪个角落里。我的玩具都来自树上和地下,树枝削成的刀枪和泥巴捏成的坦克。*奢侈的,就是老张独轮车里的掼雷和塑料小枪。掼雷现在大概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那个时候每一颗掼雷响起时都为我们带来了一个盛大的节日。我们向往鞭炮的雷鸣和惊响,可惜那东西只在过年时才能过上一把瘾,平时从不单卖,大商店里也不会因为一两分钱把鞭炮一个个拆下来零卖。老张可以,他的掼雷可以散卖,不要点火,只需用力往地上猛地掼一下,火光之后迸出巨响和沙子,还有好闻的火药味久久不散。我们的零钱除了换来一些糖豆,其余的多半被摔到了地上,以享受一声声让我们惊叫狂欢的爆炸。

奢侈莫如塑料小枪。掌心大小,一根橡皮筋做牵引,可以装进砂子和黄豆作子弹。我们很长时间的奋斗目标就是那把塑料小枪,瘦弱单薄却要卖三毛钱。何其巨大的数目,我们的口袋离那把小枪远得让人绝望。可以捡玻璃卖,也可以割老鼠尾巴卖,老张提供了友好的提醒。遵照老张的指示,我们充满革命的热情去挣钱了。结果还算让人满意,我们捡到了玻璃,也捉到了老鼠,总算凑足了三毛钱。我期待老张的锣声早一点响起,常常在半夜里从床上坐起,迷迷怔怔就要往外跑,父母问我干什么,我说去买小枪,老张来了。

老张当然来了,可是塑料小枪卖光了。他免费送给我几个掼雷,答应过两天就去进货,一定给我留一个*好的,用黄豆作子弹也能射出十米以上。老张是否失约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十二岁那年去了离家十里的镇上念中学时,我仍然没有一把自己的塑料小枪。我对它念念不忘,从一个同学手中高价买了一把。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绿豆装进去都射不过十米,子弹在半路上就跌跌撞撞地落到了地上。

出门以后我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寒暑假里也会听到老张的锣声穿过巷子,但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东西要买,就让他过去了。货郎渐渐少了,老张的锣声也跟着稀了,他有更多的地方要走。

读大学的一个暑假,我站在院门前发呆,听到了老张的锣声从后面的巷子向我家走过来。我对母亲说,老张来了,又说,现在老张越来越少了。母亲对我的说法颇感奇怪,什么叫老张越来越少,老张不是只有一个么。我恍然,这么多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村庄里的人都叫他老张,我以为这“老张”就是对货郎的称呼。我们这地方常有怪异的称谓,这当然是我离开故乡之后才发现的。多年来我时常琢磨老张到底是哪一个“zhang”呢?在探究“zhang”字时,我总是想到他们手中的拨浪鼓和拨浪锣,我以为它们在方言里被总称为一个什么“zhang”。原来只是大家对老张的尊称。

他的年纪的确不小了,当他把多年前的独轮车推到我面前时,我的确应该以“老张”来尊他了。老张说,小东西,回来啦?我说回来了,老张,还有塑料小枪没有?老张笑了,满脸皱纹,牙都缺了两个,长年推车,车绊把肩都压弯了。早没那东西了,谁还玩那个?他说,都玩电动的了。他也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在玩电动手枪。我看了一下他的苍老的货笼,说实话,所有东西加起来大约也买不到一个电动手枪。

生意怎么样?我问老张,别人都不干了。

不干这干什么?他说,走了一辈子了,闲在家里就浑身难受,走到哪天算哪天,图个痛快。

已经没有多少人需要他的杂货了,孩子们也懒得围上去转圈子。如果说他们对老张还有一点兴趣,那也是受着锣声的吸引,没有小孩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迫切地需要一两颗糖豆来安慰贫乏的生活了,尽管他们也和我一样称他为“老张”。我看着老张弓腰推着独轮车,步履老迈而又缓慢,也许它们期望能在某一家门前停下来,但是所有人家的大门都紧闭,他们不需要他的商品。老张一路推着车子没有停下,没有停下的还有他的拨浪锣,孤独地响到巷子深处。

如今他把独轮车换成了三轮车。走不动了,还是不愿停下,三轮车对一个老人来说要安稳和省力得多。听说老张现在并不缺钱,儿孙辈的孩子送给他足以颐养天年的所需,老伴很早就去世了,孤身一人的日子应该比较好过。他不愿意,还是每天早出晚归,慢悠悠地骑着变成了他的双腿的三轮车,一整天都在摇着他的拨浪锣。他不想停下,他知道自己一生的道路该怎样走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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