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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西瓜长在天边上》后,80后先锋作家唐棣又一力作

◎13则穿越历史烟云的故事,演绎着诸多民族的隐秘与传奇。

偷窥美女的莽汉莫名其妙成了起义成功的国王;弗兰肯斯坦式的鸟类学家,在大湖里寻找珍奇鸟儿未果后神秘失踪;华佗弟子闯入刘备母亲隐居的山庄,揭开刘备从未公之于世的另一面;马可·波罗生前*珍贵的手稿其实是被忽必烈付之一炬……

◎我们长久忽视的历史,有没有更讳莫如深的一笔。

在现存历史的平行面

你看不到的人物的另一张面孔

◎ 在大时代里命运捉弄的小人物,常有着不为人知的思考。

在这个看不懂、摸不透、猜不着的时代里

“疑问”是我拷问这个世界的方式
【内容简介】

《遗闻集》囊括了古今中外流传于民间的轶闻野史。这些故事穿越历史的烟云,倾诉着关于人生、历史、宗教、民族的史诗与传奇。在作者讲述的13个故事里,既有一个屠户的起义被如厕的窥伺者窃取,又有光怪陆离的小城故事,哀怨伤怀的女子、淡泊隐逸的居士、被后世误读的马可•波罗、弗兰肯斯坦式的鸟类学家……

在怪力乱神的世界里,观念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用戏仿、隐喻,作者给我们既展示了神秘的法则,又对已有的道德的坚守。故事主人公纷纷黯然落幕的遗憾,更像是对社会现实的无奈之举。


【作者简介】

唐棣,河北唐山人。80年代出生,2003年开始写作。至今已出版小说集四部,随笔集两部。主要作品有《西瓜长在天边上》《电影给了我什么》《进入黎明的漫长旅程》等。

其研究文学、电影、摄影等观看之道的文字刊于《书城》《南方周末》《新知》等。写作之余,跨界电影及当代影像艺术,获新星星年度艺术奖(2014),并以大银幕处女作《满洲里来的人》(2015)引起反响。


【媒体评论】

唐棣拥有一种罕见的写作品质,善于把叙事巧妙地融入隐喻重重的写作中,使形式与内容焕发有趣而诡谲的气息。这本书成型之初,我便是读者,赞叹他在语言深处打磨东方与西方的不凡神韵,时间证明了他是一位致力于制造独特风景的作家!

——当代著名作家 孙甘露

真正的想像是对语言的想像,唐棣想像了一种具有古典气质的语言。这个作家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他的写作朴素而诚实,散发着土地、地方的灵气。与周围的时髦而媚俗的现代主义修辞不同,他是个另类。

——著名诗人 于坚

唐棣的文字让人感觉到了某些电影般的质地,尤其欣赏他的克制,字句之间藏着暗涌!

——导演 孙周(《周渔的火车》导演)

中国作家唐棣是一个鲜明的存在,他的小说没有惊心动魄的场景,而是靠不断加入神秘的细节阐明思想和主旨……这种被认为困惑的浪漫审美同时也构成了他的美学!

——Hollywood Reporter(美国)


【目录】

序言

*辑 东方故事集

1、为乌衣造像

2、一场洪水的前兆

3、推窗远眺

4、白须翁

5、谁来演奏

6、逸闻的下落

7、神奇而特殊的印象

8、惘川

第二辑 西方故事集

1、马可·波罗猜想

2、青春之火

3、神迷

4、靠近内心的敏感

5、一次胜利

附录


【免费在线读】

为乌衣造像

不同朝代都存在这样一部分人:他们聆听未道之言,遵从未颁之令,崇拜未竟之业。所有在他们眼中认为重要的部分都预示着一个大势。后来,我通过一些残篇断章,得知他们的作为,无一幸免地,被斥责为妄言。

无可否认,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他们留下了令人深思的契机。我是说,对他们的判断也是一种史学观。只是这些妄言,终究无法避免散佚的命运。[1]

某年盛夏,夕阳正浓,几个为庶民乌衣造像的石匠,从颜色槐黄的远山边沿走了过来。与之相望的一座楼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凭栏远眺着他们风尘仆仆的身影。眼下正是一个动荡之年,他眼中的忧悒有一部分是来自大好疆土被割成无数碎片的事实。每个碎片即一个角落。如果这种想法成立的话,书生模样的人也是在某个角落眺望着他们的来临。此刻,他们循河而上,再过一座山,扈楼便闯入了他们的视野。扈楼曾被艳曲笼罩。如今,却空余漫长的静寂。河对面划过一条街巷。街东一间竹片插制而成的茅厕里蹲着一个人。每天的这个时间,他都在此处。每天这时间来到之前,他都从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冒出来,而后走上这条街巷,简单而熟练地打开茅厕的门,蹲下身体。从穿过街巷的灵巧步伐判断,他这个作为已不是一天两天。他是乌衣。据说,自从青衣来到此镇,他便每晚到这里出恭。庶民乌衣当然无法将对面扈楼上徐徐飘来的艳曲遗忘。后来,这些曲调常常出现在他的嘴上。每当他哼起那些调子,眼神无疑会透过竹片间的缝隙投向扈楼去。

“唱得好。”他一边出恭一边沉浸在动人的遐想之中。

“好吗?”楼上晴天碧四垂,楼前芳草接天涯。

“真好。”劝君莫上*梯。

新笋已成堂下竹,落花都上燕巢泥。

“多好。”忍听林表杜鹃啼??杜鹃啼兮杜鹃啼。

此地在劫难逃。撰史者早已告诉我们结局,它将在一个月色迷蒙之夜成为众多碎片中的一片。导致这一结局的运动,是以屠户李斯图图为首领的小镇起义军。李斯图图万没料到酒后的一席话,竟起到了如此巨大的鼓动作用。第二天,在他酒醒以后,面对揭竿而起的人们,他的确深陷茫然。但是,茫然很快便被冉冉升起的骄傲掩盖了。

当李斯图图被大家架上卖肉的柜案时,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后来,他们秘密策划起义方案,也是他*个把手指向扈楼。他那种杀猪般的凛然赢得大家长久的喝彩。

行动日定于今天。扈楼对面茅厕里蹲着的乌衣,与昨天无任何分别。他刚停止哼唱,后脊被一片淡淡的月光照耀着。他选择挖一个小洞,这样才好把视线送上对面扈楼的二层去。扈楼上的青衣迎着和庶民乌衣同一片淡淡的月光歌唱起舞。她对面坐着镇上*的官。镇上人对此可说是尽人皆知的。

李斯图图只道:“杀他是*步。”

当石榴河左岸的乌衣从茅厕走出来时,右岸的大官员已酒醉得如同一个晃晃荡荡的灯笼。李斯图图带人埋伏已久。离他们不远的茅厕却被人遗忘。他带人在青衣开始唱曲前埋伏下来。天即将大亮。大家才开始从美妙醉人的乐曲声中苏醒过来。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后都看向李斯图图。

一个道:“我看——”

又一个道:“看什么?”

第三个道:“什么看什么?”

李斯图图道:“这样——我——”他拍拍胸口蓬勃的毛发,又道:“上去拿人。你们随后包抄扈楼!”

“我看——不行——”第四个道。李斯图图使劲看着暗处,却看不清是谁,生气地道:“要不——你——上去——”等了一会儿,黑暗中再没了声音。李斯图图舒了一口气。不料又传出一声:“我看——”

“不行?”

李斯图图大怒,他这才跟离*近的人宣布一个命令。他附在那人耳语:“捉住大官的,便称王!”

此人遵照李斯图图的指示,把命令传给了他身边的人。消息如此传布下去。*后,有人问刚才跟他说话的人:“真的?但是我还有个问题,你是谁?”

对方一听他说,忽然想到刚才告诉自己消息的人,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总之,关于“你是谁”的疑问像刚才那道命令一般制造了一场黎明前的回溯。如你所想,这个起义军的组成方式相当离奇。情势所迫,起义军不得不暂时放弃结识彼此的欲望。他们结成一条队伍在李斯图图的指挥下朝目标逶迤而去。庶民乌衣看见了那些黑影,以为来了歹徒。他脑中*个念头便是青衣有难。于是,他以*快的速度过河,并奔上扈楼。上台阶没走几步便听见“啊啊”的尖叫声。他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当他将竹帘撩起时,青衣正和大官站在临河的窗口前你推我搡。大官见来了人,心里一慌,再加上长相难看的庶民乌衣进来时一边喊着“放手!”,一边从桌上抄起个铜质烛台。大官口中还未彻底喊出“歹人”,便一个没站稳,头一重栽入了河。大官入水时,李斯图图的队伍尚未上楼。等大家循着青衣呜呜的哭声上来一看。站在他们对面的人,站在青衣身边的人,令李斯图图后来都百思不得其解:“你小子。”

“你来干什么?”一个认识乌衣的人道。

庶民乌衣被大家吓住了。他面前的每个人都手持棍棒。他自然说不清为什么来。所以,只是看着给他家送过猪肉的李斯图图面露笑容。

“没什么为什么。你们呢?”等他平静下来,他这样问大家。

“我们来给王请安!”

至此,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了方向。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来到庶民乌衣身边时,拱了一下手,而后转身向大家宣布:“以后,他不再是庶民,他是我们的王!”扈楼顿时一片跪拜之声。

在这片盛大喜悦的背后,我们还看到了李斯图图僵硬的表情。其实,长这么大,他除了想明白怎么把猪血放净、如何在骨缝间游刃之外,也再没想过其他事情,更不消说,想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起义的成果如何被别人抢走了。李斯图图眼睁睁地看着一国之王的位置像一个棒子骨一样从自己手心滑了出去。滑出去不要紧,关键是落到庶民乌衣这小偷不干不净的手里,他*觉得不解。忽然,一个声音喊他:“以后,杀猪宰羊,唯我李大将军。”李斯图图看了一眼新国王,又看了看周围严峻的形势,应一声:“我王万岁!”

顷刻间,河畔扈楼一片万岁万万岁万万万岁的喊声响了起来。

“谁拿住大官,谁便称王!”这句话使大官员淹死后,乌衣国王得以顺利进驻他向往已久的扈楼,轻而易举地把沿河方圆百里圈为领土命名为“青衣国”。

庶民乌衣倏忽成了青衣国的王。李斯图图成了青衣国的大将军。后来,乌衣觉得李斯图图长相凶神恶煞,每天在身边不舒心,便把当初那书生模样的人请来当了他的宰相。书生模样的人名叫青索图图。召他来时,他冷静地跪下身,而后低着头,喊:“我王——万岁。”

镇上人都知道乌衣的来路——此人原是石榴河畔打鱼人。后来,鲻鱼没打着,网给小偷偷了去,他也一气之下便做起了小偷。众人都认为他是一无是处的。其实,公正地说他在石榴河畔的打捞工作并非一无所获。譬如,他曾意外地捞上来一块刻有战乱新闻的龟甲。他是个闲散之人,平时便会以传播一些逸事来排遣偷窃失手的郁闷。他说外面乱了,今日国王,明日便是刀下厉鬼。对方不理他,他早已习惯。于是,自道:“乱了好,乱世出英雄!”

他可不管死活,死活是王的事情,而他一介草民。有时,他实在无聊也会为自己的身份发发愁。渔夫不是,小偷不是,商贩不是,嫖客也不是。

*后,他得意地道:“我不过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混混啊!”

乌衣大费心机,再睁眼已近黄昏。叫瓦纳图图的信使便在这时骑一头毛驴来到了小镇,他捎来了扈楼要添女人的消息。问女人自哪里来,他只说是个妃子。问哪里的妃子,他说是萄国,花旦国以西。问萄国哪里去了?他说,萄国亡。然后呢?他说:“然后,宫廷散,这女人才要来这里。”信使瓦纳图图说完这些,便牵着驴,朝扈楼走去。小毛驴后来消失在了一片深深的暮色中。[2]

其一,边到乌龙镇数月后的一个夜晚。她坐在琵琶前,斜身左手放出一个灯。那人已在河等了。其二,老鸨反对这新来的美人去河边放灯。其三,乌龙镇风俗“放灯求爱”。灯叫莲灯。灯放于莲叶上,它漂在河上。男方上游放灯,女方拿到,表同意。拿不到便是一个错姻缘。其四,姐妹们私下劝了弥古其其几回,说她要断念??其五,弥古其其未想到,扈楼的人会同意她去放灯。其六,多日前,她已将放灯之事说与那人。

青衣真名叫弥古其其。乌衣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青衣樱桃小口里唱出的词曲真好。乌龙镇易名“青衣国”时,乌衣手提酒肉登上扈楼,青衣已不知去向。所以,建立青衣国的文书发布的同时,随之发布的还有一张寻人布告。布告张贴之处,遍布扈楼上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乌衣时常走上眺台远眺一会儿,再会心地点点头,走回去。他在扈楼苦思冥想三日。除想青衣外,顺便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什么是国王、要怎么来当这个国王的问题困扰着他。某天,他喊来宰相和大将军。李斯图图道:你往那一坐便好!其实,他至今仍在心里取笑乌衣:“让你当都不会!”青索图图给乌衣出了一个主意。第二天,扈楼下便发出一个布告。意思是说为尽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国王,决定遣一个信得过的人,到石榴河下游*繁荣的花旦国暗访。这样才能把他国的治国之事告诉他,如乌衣所言:“看看花旦国有什么,咱们青衣国也都有!”

所派之人是瓦纳图图。他按计划从青衣国出发,沿一条泥泞的小路东去,经马都、春堂国,过石榴河支流叉水。老旦国一过,花旦国才从一片浓雾中隐隐显现出来。在此人执行任务的时日里,青衣国还发生了一桩颇值一说的事情。青索图图与乌衣饮酒胡扯,无意间道出了四岁时母亲的那个愿望。青索图图之母进门受尽侮辱,怀过的两个孩子都死于腹中。青索图图是第三个孩子,在一个盛夏清晨出生。清晨的情景一直在河流的深处流淌,记忆之舟漂荡其上。(当然,这愿望与我此时此刻做的事差不多。)青索图图跟乌衣道,在那年月,老母夜里哭醒,然后,一把抱过他来,紧紧地,抱着他呼吸。

她道:“我儿,你将来要给娘把这些写下来。”

至于写什么,她至死也未明示。要知道,在传说横行的年代。任何人都可以写些什么。青索图图当然更具这种资历。他的游历便是他*好的素材。

乌衣叹:“你可以写。”

跪谢以后,青索图图一口将酒饮尽。他并未和乌衣说起所写内容,他只说会写,会写。

有时,他在夜里会回想已独自写下的句子:“时年四岁,吾母抱我,院中一棵树。我们住在树下的屋子里。母死于我娘子死去后的一年中。”他已有预感,纵使再兜圈子,总有一天也将写到小穆红。所以,他写作的心情是既伤感又兴奋的。多少无眠夜,在慈母的叹息中,他走向河畔,站在河边一个茅厕旁的高岗上眺望远方。至于,眺望的内容,我们可以猜测:

弥古其其正在通往那国家的路上,掩面哭泣。

瓦纳图图首次从远方带回来的是一卷羊皮,上面记载着他这些时日在花旦国的见闻种种。乌衣和宰相青索图图当晚便在扈楼上开会。李斯图图整晚不发一言,站在那个大官掉下水的眺台上一盏接一盏将酒饮下。也是后来,青索图图建议乌衣照花旦国的样子治理国家。当时,乌衣困倦不堪,半眯着眼听着宰相的描述,眼前依稀浮现出了青衣国未来的升平景象。瓦纳图图带回来的羊皮卷上详细载有花旦国的山川河流、日月朝夕、星星、树、房舍、一片油菜地、几爿小客栈以及一个小戏班里的大角儿常在油菜地里练声的事实。

瓦纳图图的这些见闻,后来在乌衣的梦中变得更加神秘离奇引人入胜。当然,青索图图并不知道睡梦中的王脑子里想着什么。青索图图只知乌衣的确有了变化。第二天,乌衣喊李斯图图护驾,青索图图作陪,走下了扈楼。在熹微的晨光里,三个人朝西而去,向西沿石榴河回溯。

这次出行引得青索图图看到什么都不禁大喊:“王,瞧——”

乌衣的目光却在无数次仰望之后,停留在河边一个女子身上。从背影看去,这女子很像是青衣。于是,他不管随从二人跑向那里。

“青衣?”他并未听见前一段日子,常在茅厕里听见的曲调:“青衣在,青衣在,青衣在。”

三个人很快在青衣国的天空里找到太阳。夜晚在他们坐在河边休息时悄然降临。李斯图图问:“羊皮上写了什么?”

“月亮和星星。”青索图图看向远处的扈楼。此刻,那透出一股烟火气息。

“你,瞧——”

三个人抬头看到了一轮月和无数的星星。

乌衣笑:“前面带路!”

河岸对面是一个客栈。他们吃完饭把钱扔给一个大屁股的女人。街头之上,吆喝声渐渐平息,但仍足够撩动这青衣国寂静微小的夜晚。过整爿铺子,一只朱雀掠过头顶,栖落在了一棵花树上。槐花香气之外,他们还闻到某种神秘的芬芳。李斯图图大笑,乌衣打着嗝,大力地,张吸鼻翼,摇头晃脑地走着。河畔小路幽暗而适于迈开步伐。走着走着,身边忽然起了一阵风,一段曲子乘风而来。忽然,乌衣大叫,“青衣!”歌唱女人的影子一晃,便隐入纵横的阡陌。乌衣痴痴听着曲调的回响。这才,一路回到扈楼。君臣在扈楼前的桥头分手。

乌衣抹着眼睛道:“早朝再议!”他们便散了。

在他们的背影尚未彻底被黑色抹去前,乌衣自道:“风真不小,迷了眼了。”他们不见了。其实,乌衣是哭了。他还惦记着刚刚那个“青衣”。

翌日在早朝,乌衣要赏赐瓦纳图图鲜鱼百条时,道:“看来这些,我国都不缺。”

宰相青索图图小声道:“王,我看瓦纳图图所记恐怕只是彼国的表面。很多本质的东西,都可能会漏记。赏赐的事情可往后放,该派他再往花旦国一趟??”

瓦纳图图挂着一脸疑惑下了楼,走上河畔小路。接着他的脚步将经过那几个地名,而后消逝在一片貌似繁荣的叙述之中。他归来交给乌衣又一个详细记载花旦国境况的羊皮卷前,时间被叙述追溯到重要的七月十五日。七月十五日的晚上,河边聚满了人。乌衣与臣们在眺台一面喝酒,一面看人们放出河灯。喝到*后,月亮变得极大。扈楼上充满了鼾声,*醒着的是青索图图。他再次想起正写的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

其一,主人公小穆红手持河灯,站立河边,长久地站立仍无法将她从纷乱的思考停下。她想,纵然烟花绝色又如何?一边想,一边看向那人。瓦格图图目向远方。其二,去扈楼骂弥古其其勾引相公时,小穆红的心已死。她嫁入瓦格这个大族时,弥古其其被抢去当妃子的事已渐渐被淡忘。其三,婚后一日,瓦格图图摆舟过扈楼。忽然,他喊船夫停船。船夫说唱歌的女子听说是妃子!月光自舷左照到右,船夫问:“去不去外城?”瓦格图图喟然:“回去吧!”其四,弥古其其已归。放灯之日,瓦格图图想弥古其其来。另一个声音:来又如何?其五,河雾漫扈楼,弥古其其正倚窗。远方的几点渔火颇似她这时的心境。其六,弥古其其走下了楼。

国王乌衣并未赏赐成功,刚从石榴河里打来的百条鲻鱼又被放回河里。“王,我觉得我们该派他去趟邻国,调查花旦国人民在社会中的职业,只有根据这些我们才能知道花旦国的人在干什么,我们也能更好地治理我们的国家,回来再赏赐不迟。”乌衣觉得青索图图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于是,再次把瓦纳图图派到邻国去了。瓦纳图图这一去,比前两次走的时间都要长。可见这次,他比前两次工作干得都卖力气。他把邻国上到国王下到一只蚂蚁的工作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国王乌衣和宰相青索图图根据羊皮卷把他们国家与邻国对照,很快又发现在他们建起的伟大国家里,职业齐全,*致命的是无一个为爱情而疯的人。听完青索图图的话,乌衣感到前所未有的伤心。他看了看青索图图,道:“青衣国不是一个完整的国,少一个足以让人发疯的爱情故事是不行的!”

他们誓要发掘青衣国里一段忧伤的爱情故事。寻觅很久,慢慢地,羊皮卷里随时间暗淡下来的字迹所代表的那些东西,一个一个都在找这个故事的过程中被点亮。(如一条鱼,这条鲻鱼浮出水面。青索图图把小穆红的故事写满羊皮塞进了一条大鱼的嘴里。那夜正值月黑风高。这条鱼在散漫的叙述中环游。无人知道个中玄思。神秘是这篇故事里的又一个宝藏。比如,去一个地方,走大路,众目葵葵之下,那么多人从此经过,你找到一个属于你个人的宝藏的概率很小。信使瓦纳图图便偏爱头顶一头的月光,选择一条羊肠小道来走。两次出使花旦国,他走的都是这样的小路。所以,他在一个干涸的古河道发现了我其实并没有明确在前面的篇幅写出来的“那条鲻鱼”。)

国王乌衣与青索图图实在找不到爱情故事。宰相瓦纳图图这时提出了寻找之路上听说的关于“拆分原理”的一些知识。瓦纳图图说完后,乌衣很高兴,连叹:“好样的,毫无保留。否则我会杀了你!知道你不会发现什么宝藏!”青索图图点头称是。他们觉得瓦纳图图是坦白的人。瓦纳图图带着一身冷汗下了扈楼。后来,他们依据“拆分原理”商量出了一个计划:即把某个东西按爱情故事和疯子两者拆开来想。然后,青索图图离开了。国家大事不容耽搁。快捷起见,乌衣别出心裁,灵机一动派人当夜暗中去将青索图图迷倒在了他回家的路上。青索图图睁开眼时,他的眼前只有一个包裹。人已在石榴河尽头了。

乌衣给他的密令中写道:为了国家的完整,你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必须写出一个让人震撼的爱情故事。

另一方面,他看瓦纳图图第三次从花旦国归来时,青衣国举国上下已郁积一股恐慌。青索图图每每独自书写故事,都是在这闷热的夜晚。而他自己的故事始终停在了七月十五之夜。

弥古其其被抢入宫里做妃子——也是乌衣眼里的青衣。月夜清冷,她涉水而来。她在河边望了一眼瓦格图图。她从梦中醒来,恍然发现自己正在台上身披月光动情歌唱。

国王乌衣将宰相送走以后,便长久地站在眺台上望向石榴河的尽头。直到他在风中仿佛听见一种召唤,才转过身来。很快,他招来大臣,按研究国家机密大事的规矩,他们躲在扈楼上没日没夜地探讨关于疯子这个职业的实施问题。据羊皮卷上描述的疯子这个职业的性质。大臣们提出种种异议。有人从头发的凌乱程度开始说起,推演出灰尘满面、衣服成片等等。有人则持反对意见,认为以剩饭和鲻鱼骨为食,整天躺卧河边发呆流口水,或在大街上追逐丑陋的村妇才是上策??后来,归来使者的报告引起大家的注意。说这句话的人似乎还要说什么似的,大家看着他,慢慢地,走到乌衣身前,他俯下身去,讲:“王,我在花旦国时听说咱们国有一个人??”这个人与花旦国中*隐蔽的造梦者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在青衣国,当很多人开始执行装疯作为时,扈楼之外的未道之言已在播散。例如,曾有人上报乌衣,民间有一种沉默的语言正在伺机而动。乌衣的理解与我们这些后世的读者是一致的。我们无一不认为,沉默即不言语。

这是一群散落在扈楼之外窃窃私语的庶民。

“他们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乌衣问,“他们好像很清醒啊。”

“这群庶民有一套对未来王国的描述??可怕的是,这群庶民居然趁命令未颁之机,秘密地开始了对那个人所言的遵从。”

“那才是疯子。”乌衣醒后,派人去抓人。兵士们对其追捕的无功而返,令他的等待陷入一阵焦灼。

这个人失踪了。他在羊皮卷上记录下的对乌衣国未来的描摹,却通过几段残章展现在了乌衣的面前——

“那时的鲜花灿烂的草地到处生长着三叶草,源源不绝的水流滋润着这里的每一片田野。水源丰富的地方没有一片沼泽??天空蓝得像水面一样,白云则如移动之屿,青衣国人在沼泽边高地上的一片屋宇群中排成长队,处于狂欢中??”

小穆红十岁那年喜欢在河边做梦。瓦格图图也顽皮,每次在她背后都要吓她。一次,小穆红被他吓得掉进了河里。当她从清浅水中站起来时,岸上的朝她看来的,正是弥古其其和瓦格图图。少女弥古其其也是在那个时候,随戏班来到的乌龙镇。

乌衣看了看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背手走三圈,一拍桌子,大喊:“这么定了。”

有人问:“怎么?”

他道:“谁拿到了刻有疯子二字的签便去当。”

扈楼再次响起一片欢呼声。结果是大将军李斯图图抓到了那个刻着字的签。平时,李斯图图是个很粗糙之人。这次,看清况不妙,突然来了一股细致,咚地跪倒在乌衣面前,道: “王,疯子这个职业太伟大了。我觉得自己心有余力不足,再说我当疯子谁去河边守边疆?但是疯子这一伟大职业在我国存在下去还是势在必行的。我们可以轮番当疯子,从我开始吧!”

乌衣恩准了。李斯图图脱去铁甲,布衣撕成横竖好几条。作为一个疯子,他被安排站在扈楼边的树下,看着一只似曾相识的朱雀大笑。乌衣时刻关注着李斯图图当疯子的情况。

探子告诉他:“王啊,情况不妙。”

原因在于疯子不站在树下。疯子要蹲到河边去,口中不停地流口水,然后把口水流满丑女人下身等等。

“李将军,你的表演为何还是这么肤浅啊?”乌衣来到大将军李斯图图跟前跟他说。李斯图图听后,瞪瞪眼,还是服从了国王的命令,来到河边流起了长长口水。乌衣从街上走回。他站在楼上眺望河对面打鱼回来的人民。他们聚集在茅厕不远处的墙角说着什么。(有些东西必定脱离于叙述之外,如历史曾有它自己的模式没这么混乱,那时有个到处坐着牛车的老头道:“时间啊,提供了所有解决方案。”)

这时,装扮成疯子的李斯图图正向一片油麦田奔跑而去。第二天,扮演疯子的是太监总管,乌衣到街上视察时,孟公公的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谁都看见了他很正常地从河畔小路上走过。

乌衣怒斥:“你在干什么?”

“我找人!李大将军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得和他交接。”孟公公脱去外衣。

一行人轰轰烈烈找到李斯图图,他正在一片油麦田里搂着一个很丑的村妇流口水。

村妇看到来人喊:“流氓!”

乌衣让下人给了村妇几条鲻鱼,把她打发掉了。然后,喊上李斯图图,“李大将军干得很好啊!”斜了一眼村妇带着一身的赘肉远去的背影。李大将军拿了赏赐后,非但没有在脸上恢复往日庄严的表情,反而在大家面前呈现出一种气场。在乌衣离去后,很多人便疯狂地追逐着李大将军的足迹而去,*终被那种强大的气场吸附成为了李大将军的裸人部队中的一员。

乌衣听到消息后,有些诧异又有些得意:“大将军莫不是??”

“大将军率部队驻扎进后山啦。”

后来,乌衣又听到那支滑稽的部队是宽衣解带后,踏过满地衣衫朝后山而去时,大笑两声。

孟公公的问题迫在眉睫。

“我不该放过任何一个疯子吗?你现在只是一个疯子!”孟公公流着眼泪,嘴里去发出堪称甜美的笑声。

“你要统一下去。否则,你会越来越不像??”

“爱情故事比疯子更重要。”乌衣每次遥想青索图图在石榴河头孤独地写着爱情故事时都这么想。当他写到“此女薄纱一袭,凭窗而立,看着红缎裹着彩礼送去了心上人家的方向。*后,消失在她的樱唇咳出殷殷字节之中,有道是只等路人时??”才发觉爱情故事,只是有心的路人敛成的才子佳人的断章而已。故事的高潮一闪即逝。小穆红跑出门,下人们只见到裙裾一角,消失在厅堂尽头。你明白我所说的死亡寓言了吧?河尽头传来爱情故事完稿的消息,乌衣得知消息便从街上召来扮演疯子的李斯图图狂欢。李斯图图默不言语。

“李将军不高兴?”

李斯图图哭了。

“不高兴?”

李斯图图笑了。

乌衣不得不再次想起了孟公公的问题。还好,青索图图已在归途之上。青索图图抱着包裹往扈楼走来,身后带领一队人马。他走在*前面,嘴上哼着唱词。这又是个阴暗的傍晚,天空下起毛毛雨。他摇头看看天色,自语:“雨季来临了。雨季来临了。”他一路都把头摇得极富节奏感,跟雨水拍打榆树枝的声调十分和谐。青索图图五天后站到了乌衣面前。

第四天上午,光线正好,青衣国的疯子应该由孔尚书扮。他也出了问题,问题总是不断地产生在乌衣的等待之中。这厮挨了雨淋,中午饿坏了跑去喝鲻鱼汤暖身的事,有人在他睡觉时告密。尚书被揍一顿后把班交接给了武将。而这个莽夫因打了一个向他掷石的乞丐与瓦纳图图的记载有些冲突??这些都让乌衣不得安心。

正在路上的青索图图惦记着乌衣。其实,装疯的任务很快要轮到使者瓦纳图图了。可他在前夜便躲了起来。士兵们找到他时,他正和一头饕牛对面而坐。

“国王让你回去!”

他未有任何反应,继续抚着他的琴。

“你胆敢违抗王的旨意?”

瓦纳图图反问:“其实,我只是把梦说出来。以前,我也想做个庶民??可是我疯了,李大将军的裸人队伍从街市上走远了。”

“你还没到疯的时候。”被带到乌衣面前的瓦纳图图已被打得遍体鳞伤。乌衣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发出感叹:“唉,青衣国无人能胜任一个疯子。”

苦思一夜,大臣们建议乌衣亲自示范给大家做个榜样。青衣国的人第二天在街头都发现了疯子模样的国王。为了看起来真实,他提前下了一道密令,要人们向他身上扔石子。他拖着破烂的衣服,走过那个已湿透了的关于寻找“青衣”的布告。

“青衣”,这是个代号意义多于实际意义的女子。乌衣装疯以后,专喜在幽暗的河流上濯洗双足。再从河里走上来,走到哪儿,小乞丐们便跟到哪儿。在他后面唱歌,他觉得这还是很有气派的。第二天,乌衣还要当疯子,人们拥着跟在他后面走遍了青衣国的田野、村镇,*后沿石榴河又走了回来。谁能想到乌衣的名字被人记住,不是以国王为开头的,而是叫他“疯子乌衣”。想到当国王时受的冷落,他此刻是开心的。我觉得叙述控制了他,或者说放纵了他。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都是这个疯子,人们将其围拥在中间,兴奋地向他泼洒着残羹冷炙。瓦纳图图被安排在暗中观察情况。当他看到国王洒满菜汤的头上流出鲜红的血液时,他忍不住冲了上去。

“王,您真像疯子。”乌衣一笑。然后,一身臭气地跑了起来。瓦纳图图看着他越跑越远。事实上,他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带回到扈楼时,大臣们甚至都忘记议论一下,很多人都听到了扈楼里喊声:

“乌衣我们的王,疯子我们的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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