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推荐
【编辑推荐】

1、《欢喜在人间:汪曾祺自选小说集》原版书名为《茱萸集》,是汪曾祺先生曾在一九八八年应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邀约,亲自编选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称全书“依序编年,具有多样的情节结构及其散文之抒情笔调,允为汪曾祺先生小说创作之定本”。

为满足广大读者需要,鹭江出版社首次推出精装新版,简体横排,精心编校,向汪曾祺先生致敬。

2、《欢喜在人间:汪曾祺自选小说集》其中《受戒》被评为20世纪中文系小说100强,《大淖记事》1981年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3、《欢喜在人间:汪曾祺自选小说集》装帧精美,内封采用压凹工艺,让年轻一代的读者重新发现汪曾祺小说中的诗情画意与文采。
【内容简介】

在波澜不惊的细腻描绘中,汪氏的小说使你感受到生活的百转千回。

汪曾祺自述其小说创作有云:“我以为气氛即人物,一篇小说要在字里行间都浸透了人物作品的风格,就是人物性格。
【作者简介】

汪曾祺

现当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京派小说的传人。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后一个士大夫”。沈从文先生的入室弟子。一九二〇年生,江苏高邮人。昆明西南联大中文系毕业。曾任中学国文教员、历史博物馆职员,先后在《北京文艺》《民间文学》等任编辑。一九六二年调北京京剧团做编辑。曾编写过《范进中举》《沙家浜》等有影响力的京剧剧本,发表《受戒》《大淖记事》等小说,因其独特的“抒情现实主义”和风俗画一般的笔致,受到普遍的好评。
【媒体评论】

他的文章应当说比几个大师都还认真而有深度,有思想也有文才!“大器晚成”,古人早已言之。
  ——沈从文

  他是我认为全中国文章写得好的,一直到今天都这样认为。
  ——黄永玉

  他带给文坛温暖、快乐和不凡的趣味。
  ——铁凝

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贾平凹

他的一切,都是诗。
  ——黄裳
【目录】

目录

小学校的钟声 / 一

虐猫 / 一三

鸡鸭名家 / 一五

黄油烙饼 / 三八

异秉 / 四七

异秉(二) / 五七

受戒 / 六九

岁寒三友 / 八九

大淖记事 / 一〇八

七里茶坊 / 一二八

鉴赏家 / 一四四

职业(外一篇) / 一五二

职业(二) / 一五六

八千岁 / 一六一

求雨 / 一七八

迷路 / 一八一

卖蚯蚓的人 / 一八六

昙花、鹤和鬼火 / 一九二

金冬心 / 二〇一

故里杂记 / 二〇八

鸡毛 / 二二五

徙 / 二三五

晚饭花 / 二五八

皮凤三楦房子 / 二七〇

日规 / 二八八

詹大胖子 / 二九九

幽冥钟 / 三〇七

茶干 / 三一二
【书摘与插画】

小学校的钟声

十九岁的生日热热闹闹的过了,可爱得像一种不成熟的文体,到处是希望。酒阑人散,厅堂里只剩余一枝红烛,在银烛台上。我应当挟一挟烛花,或是吹熄它,但我甚么也不做。一地明月。满宫明月梨花白,还早得很。甚么早得很,十二点多了!我简直像个女孩子。我的白围巾就像个女孩子的。该睡了,明天一早还得动身。我的行李已经打好了,今天我大概睡那条大红绫子被。

一早我就上了船。

弟弟们该起来上学去了。我其实可以晚点来,跟他们一齐吃早点,即使送他们到学校也不误事。我可以听见打预备钟再走。

靠着舱窗,看得见码头。堤岸上白白的,特别干净,风吹起鞭爆纸。卖饼的铺子门板上错了,从春联上看得出来。谁,大清早骑驴子过去的?脸好熟。有人来了,这个人会多给挑夫一点钱,我想。这个提琴上流过多少音乐了,今天晚上它的主人会不会试一两支短曲子。夥,这个箱子出过国!旅馆老板应当在招纸上印一点诗,旅行人是应当读点诗的。这个,来时跟我一齐来的,他口袋里有一包胡桃糖,还认得我么?我记得我也有一大包胡桃糖,在箱子里,昨天大姑妈送的。我送一块糖到嘴里时,听见有人说话:

“好了,你回去吧,天冷,你还有*堂课。”

“不要紧,赶得及;孩子们会等我。”

“老詹*课还是常脱打五分钟么?”

“甚么?——是的。”

岸上的一个似乎还想说甚么,嘴动了动,风大,想还是留到写信时说。停了停,招招手说:

“好,我走了。”

“再见。啊呀!——”

“怎么?”

“没甚么。我的手套落到你那儿了。不要紧。大概在小茶几上,插梅花时忘了戴。我有这个!”

“找到了给你寄来。”

“当然寄来,不许昧了!”

“好小气!”

岸上的笑笑,又扬扬手,当真走了。风披下她的一绺头发来了,她已经不好意思歪歪的戴一顶绒线帽子了。谁教她就当了老师!她在这个地方待不久的,多半到暑假就该含一汪眼泪向学生告别了,结果必是老校长安慰一堆小孩子,连这个小孩子。我可以写信问弟弟:“你们学校里有个女老师,脸白白的,有个酒涡,喜欢穿蓝衣服,手套是黑的,边口有灰色横纹,她是谁,叫甚么名字?声音那么好听,是不是教你们唱歌?——”我能问么?不能,父亲必会知道,他会亲自到学校里看看去。年纪大的人真没有办法!

我要是送弟弟去,就会跟她们一路来。不好,老詹还认得我。跟她们一路来呢,就可以发现船上这位的手套忘了,哪有女孩子这时候不戴手套的。我会提醒她一句。就为那个颜色,那个花式,自己挑的,自己设计的,她也该戴。——“不要紧,我有这个!”甚么是“这个”,手笼?大概是她到伸出手来摇摇时才发现手里有一个甚么样的手笼,白的?我没看见,我甚么也没看见。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在船上。梅花,梅花开了?是硃砂还是绿萼,校园里旧有两棵的。波——汽笛叫了。一个小轮船安了这么个大汽笛,岂有此理!我躺下吃我的糖。……

“老师早。”

“小朋友早。”

我们像一个个音符走进谱子里去。我多喜欢我那个棕色的书包。蜡笔上沾了些花生米皮子。小石子,半透明的,从河边拣来的。忽然摸到一块糖,早以为已经在我的嘴里甜过了呢。水泥台阶,干净得要我们想洗手去。“猫来了,猫来了,”“我的马儿好,不喝水,不吃草。”下课钟一敲,大家噪得那么野,像一簇花突然一齐开放了。*次栖来这个园里的树上的鸟嚇得不加思索的便鼓翅飞了,看看别人都不动,才又飞回来,歪着脑袋向下面端详。我六岁上幼稚园。玩具橱里有个Joker至今还在那儿傻傻的笑。我在一张照片里骑木马,照片在粉墙上发黄。

百货店里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我们幼稚园的老师。她把头发梳成圣玛丽的样子。她一定看见我了,看见我的校服,看见我的受过军训的特有姿势。她装作专心在一堆纱手巾上。她的脸有点红,不单是因为低头。我想过去招呼,我怎么招呼呢?到她家里拜访一次?学校寒假后要开展览会吧,我可以帮她们剪纸花,扎蝴蝶。不好,我不会去的。暑假我就要考大学了。

我走出舱门。

我想到船头看看。我要去的向我奔来了。我抱着胳臂,不然我就要张开了。我的眼睛跟船长看得一般远。但我改了主意。我走到船尾去。船头迎风,适于夏天,现在冬天还没有从我语言的惰性中失去。我看我是从哪里来的。

水面简直没有甚么船。一只鹭鸶用青色的脚试量水里的太阳。岸上柳树枯干子里似乎已经预备了充分的绿。左手珠湖笼着轻雾。一条狗追着小轮船跑。船到九道湾了,那座庙的朱门深闭在逶迤的黄墙间,黄墙上面是蓝天下的苍翠的柏树。冷冷的是宝塔檐角的铃声在风里摇。

从呼吸里,从我的想象,从这些风景,我感觉我不是一个人。我觉得我不大自在,受了一点拘束。我不能吆喝那只鹭鸶,对那条狗招手,不能自作主张把那一堤烟柳移近庙旁,而把庙移在湖里的雾里。我甚至觉得我站着的姿势有点放肆,我不是太睥睨不可一世就是像不绝俯视自己的灵魂。我身后有双眼睛。这不行,我十九岁了,我得像个男人,这个局面应当由我来打破。我的胡桃糖在我手里。我转身跟人互相点点头。

“生日好。”

“好,谢谢。——”生日好!我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明白。这个城太小了。我拈了一块糖放进嘴里,其实胡桃皮已经麻了我的舌头。如此,我才好说。

“吃糖。”一来接糖,她就可走到栏杆边来,我们的地位得平行才行。我看到一个黑皮面的速写簿,它看来颇重,要从腋下滑下去的样子,她不该穿这么软的料子。黑的衬亮所有白的。

“画画?”

“当着人怎么动笔。”

当着人不好动笔,背着人倒好动笔?我倒真没见到把手笼在手笼里画画的,而且又是个白手笼!很可能你连笔都没有带。你事先晓得船尾上就有人?是的,船比城更小。

“再过两三个月,画画就方便了。”

“那时候我们该拼命忙毕业考试了。”

“噢呵,我是说树就都绿了。”她笑了笑,用脚尖踢踢甲板。我看见袜子上有一块油斑,一小块药水棉花凸起,既然敷得极薄,还是看得出。好,这可会让你不自在了,这块油斑会在你感觉中大起来,棉花会凸起,凸起如一个小山!

“你弟弟在学校里大家都喜欢。你弟弟像你,她们说。”

“我弟弟像我小时候。”

她又笑了笑。女孩子总爱笑。“此地实乃世上女子笑声*清脆之一隅。”我手里的一本书里印着这句话。我也笑了笑。她不懂。

我想起背乘数表的声音。现在那几棵大银杏树该是金黄的了吧。它吸收了多少这种背诵的声音。银杏树的木质是松的,松到可以透亮。我们从前的图画板就是用这种木头做的。风琴的声音属于一种过去的声音。灰尘落在教室里的皱纸饰物上。

“敲钟的还是老詹?”

“剪校门口的冬青的也还是他。”

冬青细碎的花,淡绿色;小果子,深紫色。我们髣髴并肩从那条拱背的砖路上一齐走进去。夹道是平平的冬青,比我们的头高。不多久,快了吧,冬青会生出嫩红色的新枝叶,于是老詹用一把大剪子依次剪去,就像剪头发。我们并肩走进去,像两个音符。

我们都看着远远的地方,比那些树更远,比那群鸽子更远。水向后边流。

要弟弟为我拍一张照片。呵,得再等等,这两天他怎么能穿那种大翻领的海军服。学校旁边有一个铺子里挂着海军服。我去买的时候,店员心里想甚么,衣服寄回去时家里想甚么,他们都不懂我的意思。我买一个秘密,寄一个秘密。我坏得很。早得很,再等等,等树都绿了。现在还只是梅花开在灯下。疎影横斜于我的生日之中。早得很,早甚么,嗐,明天一早你得动身,别尽弄那花,看忘了事情,落了东西!听好,*次钟是起身钟。

“你看,那是甚么?”

“乡下人接亲,花轿子。”——这个东西不认得?一团红吹吹打打的过去,像个太阳。我看着的是指着的手。修得这么尖的指甲,不会把手套戳破?我撮起嘴唇,河边芦苇嘘嘘响,我得警告她。

“你的手冷了。”

“哪有这时候接亲的。——不要紧。”

“路远,不到晌午就发轿。拣定了日子。就像人过生日,不能改的。你的手套,咳,得三天样子才能寄到。——”

她想拿一块糖,想拿又不拿了。

“用这个不方便,不好画画。”

她看了看指甲,一片月亮。

“冻疮是个讨厌东西。”讨厌得跟记忆一样。“一走多路,发热。”

她不说话,可是她不用一句话简直把所有的都说了:她把速写簿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把另一只手也褪出来,很不屑的把手笼放在速写簿上。手笼像一头小猫。

她用右手手指转正左手上一个石榴子的戒指,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的意思是:

看你还有甚么说的!

我若再说,只有说:

你看,你的左手就比右手红些,因为她受暖的时间长些。你的体温从你的戒指上慢慢消失了。李长吉说“腰围白玉冷”,你的戒指一会儿就显得硬得多!

但是不成了,放下她的东西时她又稍稍占据比我后一点的地位了。我发见她的眼睛有一种跟人打赌的光,而且像邱比德一样有*的把握样子。她极不恭敬看着我的白围巾,我的围巾且是薰了一点香的。

来一阵大风,大风,大风吹得她的眼睛冻起来,哪怕也冻住我们的船。

她挪过她的眼睛,但原来在她眼睛里的立刻搬上她的嘴角。

万籁无声。

胡桃皮硝制我的舌头。

一放手,我把一包糖掉落到水里,有意甚于无意。糖衣从胡桃上解去。但胡桃里面也透了糖。胡桃本身也是甜的。胡桃皮是胡桃皮。

“走吧,验票了。”她说话了,说了话,她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了。感谢船是那么小:

“到我舱里来坐坐。我有不少橘子,这么重,才真不方便。我这是请客了。”

我的票子其实就在身上,不过我还是回去一下。我知道我是应当等一会才去赴约的。半个钟头,差不多了吧。当然我不能吹半点钟风,因为我已经吹了不止半点钟风。而且她一定预料我不会空了两手去,她知道我昨天过生日。(她能记得多少时候,到她自己过生日时会不会想起这一天?想到此,她会独自嫣然一笑,当她动手切生日糕时。她自有她的秘密。)现在,正是时候了:

弟弟放午课回家了,为折磨皮鞋一路踢着石子。河堤西侧的阴影洗去了。弟弟的音乐老师在梅瓶前入神,鸟声灌满了校园。她拿起花瓶后面一双手套,一时还没想到下午到邮局去寄。老詹的钟声颤动了阳光,像颤动了水,声音一半扩散,一半沉淀。

“好,当然来。我早闻见橘子香了。”

差点儿我说成橘子花。唢呐声音消失了,也消失了湖上的雾,一种消失于不知不觉中,而且使人知觉于消失之后。

果然,半点钟之内,她换了袜子。一层轻绡从她的脚上褪去,和怜和爱她看看自己的脚尖,想起雨后在洁白的浅滩上印一湾苗条的痕迹,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怕太娇纵了自己,她赶快穿上一双。

小桌上两个剥了的橘子。橘子旁边是那头白猫。

“好,你是来做主人了。”

放下手里的一盒点心,一个开好的罐头,我的手指接触到白色的毛,又凉又滑。

“你是哪一班的?”

“比你低两班。”

“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插班进去的,当中还又停了一年。”

她心里一定也笑,还不认识!

“你看过我弟弟?”

“昨天还在我表姐屋里玩来的。放学时逗他玩,不让他回去,急死了!”

“欺负小孩子!你表姊是不是那里毕业的?”

“她生了一场病,不然比我早四班。”

“那她一定在那个教室上过课,窗户外头是池塘,坐在窗户台上可以把钓竿伸出去钓鱼。我钓过一条大乌鱼,想起祖母说,乌鱼头上有北斗七星,赶紧又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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