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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要了解沈从文,绕不开《摘星人》”。

《摘星人:沈从文传》是国内研究沈从文先生的开山之作,展示了沈从文研究专家凌宇独立思考、自由表达的文风。

《摘星人:沈从文传》不仅是沈从文浪漫一生的记载,更抓住了沈从文做人独立、作文自由的精髓,作品曾以《沈从文传》之名出版,是联通沈从文与读者的常销书、书。本次新版,书名增加“摘星人”三字,来自沈从文的话:猎要打狮子,摘要摘天上的星子,追求要追漂亮的女人。

“别研究我,会打破饭碗的。”沈从文这句话,更加激发了凌宇废寝忘食研究沈从文的热情。凌宇在北京读研期间多次采访沈从文,多次在家中留饭。他的这本沈从文传,带着湘菜的辛辣,湘水的活泼,湘人敢为人先的勇气,传达了沈从文作人独立、作文自由的气质。


【内容简介】
“猎要打狮子,摘要摘天上的星子,追求要追漂亮的女人。”沈从文这句话,孕育了本书的书名:摘星人。本书讲述了沈从文生平经历和主要事迹,是一部以沈从文创作历程及其内涵的阐释为说明重点的评传。《摘星人:沈从文传》将学术性、历史性和文学性较好地结合起来,是国内学界学术评传写作的一个重要收获,在国内外读书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作者简介】
凌宇,沈从文同乡,1980年代在北京大学做现代文学研究生,开创了国内沈从文研究的新局面,是国内著名的沈从文研究专家。就任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他的沈从文传,不仅是沈从文浪漫一生的记载,也是20世纪八十年代自由精神的体现。
【目录】
引子
*章 在别一个国度里
 一、写在断墙残碉上的历史
 二、神尚未完全解体
第二章 自然之子
 一、卖马草出身的将军和他的后裔
 二、一本小书和一本大书
 三、革命:晃动着历史的影子
 四、续一本小书和一本大书
 五、从“将军”向士卒的跌落
第三章 身小师爷传奇
 一、生命旋转于死亡的铁磨下
 二、“焕乎,其有文章?”
 三、神魔之争
 四、小客栈里的“红娘”
第四章 生命的转机
 一、船上岸上
 二、人生掀开隐蔽的一角
 三、向人类的智慧凝眸
 四、权衡与抉择
第五章 卑微者之歌
 一、学路茫茫
 二、窘困与“独立”
 三、相濡以沫
 四、卑微者之歌
第六章 海上的漩流
 一、一个配角
 二、萨坡赛路204号
 三、黑凤
 四、“生离”与“死别”
 五、海边的孤独
第七章 南风北雨
 一、“丁玲事件”前后
 二、叩开幸运之门
 三、故乡行(一)
  四、京、沪之争
 五、生命的*乐章
第八章 无形的防线
 一、逃离北平
 二、故乡行(二)
 三、寂寞之路
 四、昆明冬景
 五、烛照抽象人生之域
第九章 飓风孤舟
 一、重返北平前后
 二、徘徊于战争抽象与具象之间
 三、灵魂的迷乱
 四、生命的复苏
第十章 在历史的瓦砾堆里
 一、艰难的选择
 二、进取与退避
 三、斩不断的情丝
 四、为而不有
第十一章 处惊不变
 一、那朵小花,真美!
 二、含泪的微笑
 三、大智若愚
 四、居陋行远
第十二章 桑榆非晚
 一、生命的第二乐章
 二、在大洋的彼岸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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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乎,其有文章”?

还是驻防怀化的时候。有一天,沈岳焕得到上面通知,要他从副兵连搬到秘书处去住。——他已被提升为上士司书,以后将在秘书处作事了。司令部设在杨家祠堂后殿楼上。他来到司令部,军法长、秘书长、副官长正陪着司令官,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搓麻将。见沈岳焕正怯怯地从门口挤进来,秘书长说:

“哈,我们的师爷来了。”

坐在司令官下手的军法长,名叫肖选青,一个又高又大的胖子,坐着似乎还比沈岳焕高出一截。沈岳焕早就认得他。每次,押送到司令部来的人犯连夜过堂,戴着墨镜,高坐上面主持审讯的就是他。他那巍然峨然的样子,每每使沈岳焕生出畏惧。据说他很有学问,可是临到杀人时,他却总是马马虎虎宣布一下犯人的罪状,在预先就准备好的斩条上,用朱红挥上一笔。没等犯人押出大门,便搁下手中的笔,一手撩起身上长衫的衣角,一手拿起泛光的白铜水烟袋,急匆匆跑出后门,穿过菜园,抄捷径抢先占据离杀人的桥头较近的一个土墩,去欣赏杀人时那“有趣”的一幕。看完杀人,回到司令部,又照例要和别人谈论一通犯人被砍头时的种种表现。末了,便是用刽子手在集上肉案上割来的猪肉下酒,喝得醉倒在饭桌边,害得副兵像狗一样在主人旁边守到半夜。

可是此刻,军法长却没有过堂时的那种威风神气,脸上堆着笑,平和地问。

“师爷,你叫什么名字?”

“沈岳焕。”

“哈,岳焕,岳焕。‘焕乎,其有文章!’”他摇晃着脑袋,拖着私塾先生读古文时的那种腔调,“我看,你就叫从文吧。”

从此,沈岳焕就变成了沈从文。

“焕乎,其有文章!”语出《论语·泰伯》,为颂扬尧治天下的功德之辞。意思是尧以无为天道治天下,天道无以名,只有功业文章,巍然焕然而已。这里的“文章”,是指经天纬地的事功。可是在当时,沈从文不仅谈不上有什么事功,而且腹中空空,就连狭义的小文章也还没有入门。

沈从文调到秘书处后,除了伏案抄写公文、习字,兴冲冲跟着别人去看杀人外,还有的是空余时间。但是,他不曾想到过读书,而且也几乎无书可读。身边那些“长”字号人物,似乎每人都有点学问,有的曾作过一两任县知事,有的去日本留过学,可是一来司令官不识字,二来这里也不是谈学问的地方,于是有了一种默契,大家照例闭口不提读书一类的事,成天只是陪司令官打牌、谈天、喝酒、抽鸦片。每当桌上麻将相撞,“劈啪”声响起,或是全军上下几十条烟枪吞云吐雾时节,沈从文总是默默走开,看也不看。——打牌身上无钱,抽鸦片心里不愿。因为他亲见过几位年长亲戚,抽鸦片抽得不成人形,到后来精力衰竭而死。

于是,他只得另寻相宜的去处,打发一个接一个的漫漫长日。好在他从小便贪玩,又会玩,在每一件自然景物和人事上皆能生出浓厚的趣味。若逢春秋季节,他便邀上几个副兵,上山采药、摘花,寻摘各种山果。到了夏天,便常常独自跑到离住处不远的一个风洞里,享受凉风拂身时的那份快意。那风洞由石灰岩天然生成,风大约是因风洞与另一处山洞相通而起。可是,据当地人传说,却是洞神所为,若是吹了这风,便会作寒发热。镇上那些夭折的少男童女,就是被这洞神摄去的。遇到刮风下雨日子,外面不能去,他便呆在营房里,用笔在纸上描摹杨家祠堂建筑上的木雕画。“三英战吕布”、“猪八戒招亲”、“长坂坡”、“二十八宿闹昆阳”,种种人物故事,被修建祠堂的那些无名匠人,雕刻得神气活现,栩栩如生。有一回,沈从文描摹了一幅“赵子龙单骑救主”,贴在住处墙壁上,看得那些小副兵哄然叫好,要沈从文给他们每人都画上一张。

*让沈从文得意的,是邀上几个士兵,上山砍条竹作箫。截取一段青竹,钻四个圆眼,在一端安一个扁竹膜哨子,便可仿新婚嫁女唤呐声,吹胡茄曲中《娘送女》、《山坡羊》各种曲调。然后,四五个人口中各含了一支短箫,并排从怀化镇那条独街上走过,呜呜喇喇一路吹进营门,招惹了许多人跑出来看热闹。一些军官不知出了什么新鲜趣事,急忙从司令部楼上窗口伸出头来。那军法长也在其中,等着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便一面摇着那颗硕大脑袋,一面不存恶意地骂道:

“这些杂种,硬是玩出精怪来了。”

熔铁厂和修械处也是沈从文常去的地方。熔铁厂位于怀化镇背街处,沈从文发现它时,真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从此,他成了那里的常客,观看这小地方古老的冶铁流程,如何先将褐色铁矿石与木炭像夹心饼干式的分别层叠在高高泥炉里,从下面点火。烧至七八天后,等矿石烧酥,再将其放入可以倾侧的泥炉,加炭点火,用风箱向炉膛鼓风。铁汁熔化后,敲去泥炉下部侧面泥塞,扒去矿渣,将炉身倾斜,让铁汁泻到砂地上。铁汁冷却后便成了生铁块。每次来这里,沈从文总要抢着帮人拉风箱。一边听风箱拉动时呼呼吼声,一边看炉口喷吐出的碧色火焰,他的心也轻轻地欢愉地跳着。

从熔铁厂回去,路过修械处,便见那个主任,黑着一脸麻子,高坐在一堆铁条上,一面唱歌,一面调度指挥手下几个小工人。时间一长,沈从文也成了他们的熟人。入冬后,每当工作告一段落,师徒几人便常常围着一大钵狗肉喝酒,凡沈从文到场时,也总忘不了邀他入伙。有一次,大家一面吃喝,一面谈论狗肉如何补人,吃了身上如何发烧,纵是落雪绞凌天气,也不觉冷。那主任正喝得满脸麻子通红,便斥责几个徒弟:

“没出息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冷?”随后又大喝一声:

“有种的跟老子下河泅水去!”

几个徒弟要作男子汉大丈夫,沈从文也不愿在人前丢脸,便一齐扒光衣服,同了麻子主任,从后门下到小河里,相互嘻嘻哈哈乱浇一阵水,再光着上身跑回来。尽管每个人冷得上下牙齿作对儿格格厮打,皮肤也密织起鸡皮疙瘩,却不缺少强刺激下生命能量获得发泄后的那份畅快。

狗肉是个好东西。这些山民出身的军人,无论军官或士兵,都不缺少吃狗肉的嗜好。沈从文任司书后,住司令部秘书处,便和周围那些“长”字号人物在一处吃饭。每当他们想吃狗肉时,必有人打哈哈说:

“天气这样坏,若有狗肉大家喝一杯,可真不错!"

“上次真对不起师爷,害他忙了一天!”

“想不到师爷还有这一手,狗肉炖得真好吃!”

这时,沈从文必自告奋勇,从他们手里接过钱,跑到街上去买狗肉。有时,他还瞒着大家,自己出钱,到街上买一腿狗肉,拿到修械处打铁炉上,将狗肉表层烧焦,再和副兵一道,下河将焦处刮去,洗尽,剁成小块。再上街买作料,然后将狗肉、作料放入有铁丝穿耳的砂罐内,悬在打铁炉上,再哼哧哼哧拉风箱,将狗肉炖烂。到吃晚饭时,他便出其不意地叫副兵将狗肉端上桌子,去收获每人脸上露出的惊讶。其实,这些军官见沈从文出去,从楼上早已觑着他提了狗肉跑来颠去,已清楚他演的是哪出戏。这时,却故意装作事出意外样子。那军法长还要故作矫情:

“怎么,怎么,师爷,难道你又要请客了?这次可莫来了,再来我们就不好意思了。”

沈从文知道他们的做作,军队生活的无聊正需要这点幽默作佐料。但他仍喜欢这样作,每五天逢镇上赶集日子,他总要炖一回狗肉,反正这些“长”字号人物手里有钱,每次罚款、逢赶集在街上摆赌抽头,他们照例都有一份。沈从文每月领了很少一点薪饷,也不知道如何去花。既然炖狗肉可以收获许多乐趣,这钱似乎也找到了相宜的去处。

怀化多阴雨天气。这一日,天气依然阴沉沉的。秘书处出现了一位自远道而来,新上任的秘书。他叫文颐真,湘西沪溪人,曾留学日本。小小的个子,皮肤白净,穿青缎马褂,举止斯文,一来便到各“长”字号人物处拜会,开口便是“请多关照”,见他那彬彬有礼的样子,即使同副兵说话,也是轻言细语,沈从文感到十分别扭,自己惯熟的生活里梗进了一样不协调的东西。他心里想:

“稀罕事呢,一个二气角色!”

难怪沈从文有这种想法。那时,这支军队上下官兵是不知“文明”为何物的。这不只表现为他们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就连平时交往,也是满嘴脏话野话。鲁迅有一篇杂文,论及积淀在“他妈的!”这句“国骂”上的国民劣根性。可是,这一句“国骂”较之这些军汉们口头习惯称谓,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们与人说话,总自称“老子”;对方若年龄相当,必以“狗肏的”相称,年龄小点的,便喊作“小屁眼客”;谈及第三者,少不了以“那杂种”开头。还有许多富有想象力却脏污到不能明说的用语。奇怪的是,越是熟人,这些野话用得越是自然捷便,仿佛其中含有一种亲热,不这样作反见生疏。这已成为惯例。谁听了也不作兴生气。好在机会均等,亏了的可以用同等方法找补回来。可是这姓文的秘书,偏偏与众不同,好像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别人说野话,他只是微笑,从不作等价交换。他与沈从文认识后,总是对沈从文说:

“啊呀呀,师爷,你人那么一点点大,开口就老子长老子短,好意思!”

“老子不管,这是老子的自由!"

文颐真听了,并不生气,只是一面摇头,一面看着沈从文微笑。终于看得沈从文不好意思起来。

“莫玩那个。你聪明,应该学好,世上有好多好事情可学。”他规劝沈从文说。

沈从文却把头一歪:“那你给老子讲讲,老子看什么好就学什么。”

……不知不觉中,沈从文觉得和文颐真亲近了几分。不久,两人就成了好朋友。文颐真便给沈从文讲述了在外面见到过的种种,讲火车、轮船、电灯、电话是什么样子,英军美军军服的式样如何,鱼雷艇、氢气球为何物。沈从文感到十分新奇,仿佛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心里起了一种朦胧的向往。

文颐真到来的第二天,天气转晴。沈从文见文颐真将行李箱打开,晾晒箱内衣物。衣物取出,箱子里剩下两本书,封面上写着“辞源”两个大字。文颐真随手将书翻翻,对沈从文说:

“这是宝贝,你想知道什么,上面都写着。”

书是那样厚,字又那么小,沈从文心里吓了一跳。听文颐真说及此书的好处,沈从文有点不信,便提出诸葛孔明卧龙先生要他找。文颐真立即给他查找了出来。沈从文既觉惊奇,又十分快活。

文颐真问他:“你看过报纸没有?”

“老子从不看报。”沈从文回答。

文颐真笑笑,从《辞源》中翻出“老子”条给他看,他才知道太上老君原来叫老子。

他忽然对书和报纸起了兴趣,便和秘书处另外两个人商量,每人出四毛钱,订了一份《申报》。等这报纸送到后,他在那上面认识了许多生字。

但使他神往的,仍是文颐真那两本厚书。可是文颐真对这两本书却极爱惜,轻易不拿出来给别人翻,看时也要先洗手,沈从文只能从别人那里借《西游记》、《秋水轩尺牍》看。偶而,文颐真也让他翻翻《辞源》,在那上面,他才懂得“氢气”、“参议院”、“淮南子”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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