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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同堂》系老舍先生的代表作,分为《惶惑》《偷生》《饥荒》三部,是老舍创作生涯中*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表现了抗战期间北平沦陷区普通民众生活与抗争,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所走过的艰难曲折的道路。

这部足本,由翻译家毕冰宾(黑马)据浦爱德与老舍合作翻译的《四世同堂》英文稿回译。补全了已经散佚的第三部《饥荒》的*后十六节,原汁原味地呈现了老舍的文风,在信达雅三重标准上,对已经面世的版本又有所超越。
【作者简介】

老舍(1899 —1966),原名舒庆春,另有笔名絜青、鸿来、非我等,字舍予。北京满族正红旗人。中国现代文学家,语言大师、人民艺术家,新中国*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作家。代表作有《骆驼祥子》《四世同堂》、剧本《茶馆》等。

补译者:毕冰宾(1960—),笔名黑马。资深翻译,作家。以本名和黑马笔名出版劳伦斯作品译文十余种,均收入其主编、主译的十卷本《劳伦斯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版);著有长篇小说《孽缘千里》和《混在北京》,两书均在德国出版德文版,书名分别是Das Klassentreffen和Verloren in Peking ;学术著作为《劳伦斯叙论集》;散文随笔集有《心灵的故乡》、《情系英伦》、《挥霍感伤》、《我的文学地图》、《北京的金山下》等十一部。《混在北京》改编成同名电影后获第19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故事片奖。
【目录】

*部 惶惑

第二部 偷生

第三部 饥荒


【书摘与插画】

第八十八节 黑马补译

八十八

跟别的学校一样,铁路学校里的学生们常常悬着心。上课的时候,要是有人敲门,满教室的人就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喘,手都哆嗦。门一开,*个进来的总是日本教员,身后是日本特务和宪兵。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抓走,不管你是不是干了反日的事或说了反日的话。大家浑身抖着,好像在等一个雷劈下来,不知道那残酷的雷电会落到谁头上。

日本教员和特务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学生们看。即便他们只想抓一个人,也要让所有人陪着担惊受怕,失魂落魄。几双毒蛇一样的眼睛会把人都盯一遍,似乎要把你看穿,之后那日本教员才会点一个或几个人的名。点到名的人含着眼泪打着哆嗦走出来,对老师和同学一声都不敢吭,师生们也没法子救他们。很多年轻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们的老师,同学,离开了这个世界。

宪兵把人抓走后,日本教员还在教室里站着不走,为的是观察师生们脸上的表情。要是老师不能轻松自然的接着讲课,或者有学生掉眼泪,那就算他们反日,也会遭到逮捕。

老师和学生,除非得了重病,谁也不敢请个假。要是谁请假一天不来,正赶上那天日本人来抓人,那请假的人就倒霉成了嫌疑分子。他为什么那天没来?他知道,他自个儿心里清楚,那就该抓他。

老师不再是老师了,而是用知识换共和面的人,那点粮食让人吃不饱,但也饿不死。同学也不再是同学了,大家随时都得互相提防着。师生情谊和同学友爱全都没了,有的反倒是怀疑每个人,提防所有人。

蓝东阳勾结上了特务,一天里他就从铁路学校抓了十二个学生和一个老师。这十三个人的口供都一样,就是通重庆。他们的下场也都一样,杀。

铁路学校的校长被撤职了。蓝东阳当上了代理校长。

他*想干的就是克扣学生的口粮。他这个职位是用十三条人命换来的!十三个人的鲜血换来了他的正式任命书。

从家到学校,一路上他的眼珠子使劲向上吊着。他兴奋,他自得。他现在既是处长也是校长了。他觉着自己实在了不起,赶上那些在南京比赛杀人奸淫的日本兵了。

他花了两个钟头准备自己的就职演说,他用的是文言文,因为他知道日本人待见用文言写文章的中国人。

可是还没等他发表自己的演讲,胖菊子就把他蓝东阳任命的财务主任给赶走了,胖菊子自己坐上了那个位子。用十三条人命换来的会计室钥匙落到了胖菊子手里,气得蓝东阳使劲儿咬自个儿的手指甲盖儿,都咬出血来了。他想让学校的工友把胖菊子绑了送回家去,可是胖菊子早就雇了招弟给她当保镖。招弟的名头是女学监。东阳可是不敢惹招弟。

珍珠港事变之前,招弟的任务是监视西方人,她干得相当成功。她不仅监视美国人和英国人,还靠着自己的肉体功夫把德国人,意大利人,法国人和俄国人全都收入囊中。她的身体是国际的,所以她的情报比别人的都齐全。

跟西洋人混熟了,中国人就全不入她的眼,她觉得中国男人都不行。西洋人之外,她也就愿意跟日本男人结交。她把东方女性的娴静和羞涩扔了个一干二净,觉得自己是开风气之先。她明白自己是在跟这些外国鬼子逢场作戏,也明白他们也是跟她假意逢迎,可是这种相互的利用能让她得到*的浪漫和刺激。

她个头儿还那么矮,不过比以前可是胖多了。皮肤看上去糙了,得加倍涂脂抹粉才行。她的嘴唇涂得血红,看着就像肉铺里?血的长把儿勺子,脸抹得像庙门那么红。她忘了什么叫美,只想着怎么标新立异,拿着稀奇当美。为这个,她得了一个跟她很般配的外号儿叫“洋鬼子杀手”,洋鬼子遇上她就逃不出她的魔掌。

蓝东阳不敢惹这个“洋鬼子杀手”,也不敢惩治胖菊子。

亡了国的学生们对残酷的日本人和所有怪事都见而不怪了,学会了面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可是,突然一下子来个了绿脸黄牙的新校长,他老婆胖得没脖子,像个油篓子,女学监看着像窑姐儿,这让学生们难以忍受,可他们不敢笑,只能把笑声憋在心里,化为仇恨。在那张绿脸,肥脸和红庙门似的脸上,他们看到了老师和同学的鲜血。

瑞全冷静仔细的思量一番,看应该怎么对付这三张脸。一个绿,一个红,一个胖嘟嘟。

想好之后,他设法去邂逅了招弟,就好像是碰巧了一样。

招弟如今闲在多了。北平的那些西洋人,该进集中营的都进去了,不能关监狱的胳膊上都戴着袖箍儿,标明他们是哪国人,她不用再跟他们打交道了。

她对学校的事没兴趣,就是给胖菊子当个帮手儿。她只有下午才去学校,看哪些学生需要管教,还有谁得吓唬几下子。完事儿后她就从学校溜出来,去娱乐场所消磨时光。她妈当年在的时候她还有个家,可现在她却没个招待朋友的家了。不过她有空儿了,想找乐子了,哪儿都欢迎她。她是“洋鬼子杀手”,满城的人都认识她,没人敢怠慢她。赌场,烟馆儿,妓院,戏园子和电影园,哪儿都不敢怠慢她。跟她交上朋友,什么难事儿都能易如反掌了断。

她忘了什么是爱和浪漫,她勾搭过太多的男人,男女关系对她来说毫无神秘感,也不令她激动。为了完成工作或为了漂亮衣裳,她能暂时把身体交给任何人,她觉得这么做实际又简单。男女关系成了沾便宜,成了手段。她这种态度和做法令日本人感到满意,因为日本人心中理想的女人就是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妓女。

不过她还是不能完全不想自己的前程。令所有女人都烦心的事儿也令招弟烦心,那就是,她一天比一天老,模样儿也一天不如一天。眼见着自己的皮肤一天天糙下去,有时候她一坐下来就为这伤心。

为此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她要去日本。她觉得一旦去了日本,她的地位和身价就高多了,*好是能嫁给一个有钱有势的日本人。可特务机关的女人又不许结婚。不过,如果是个有钱有势的日本人想要她,还是能获得许可嫁人的。她倒不是很急着要结婚,是这一个劲儿变糙的皮肤,逼得她想结婚,她得抢在完全变老变丑之前找个归宿。就这样,她把爱和浪漫放一边,只想结婚的事,婚姻完全成了一笔实际的交易。她甚至想,要是找到了符合条件想娶她的男人,钱一到手,她干脆就逃,那样也不错。她常常猜想,哪个白胡子老头儿或秃顶的日本官员会成为她丈夫,有钱有势的,都行。她不觉得这种交易有什么错儿。

这天不刮风,招弟把妆化得出奇漂亮。打扮自己是让她*欣慰快乐的事儿。她知道自己这朵花儿快要蔫儿了,必须得下功夫装扮才行。每天早上起来她都不敢照镜子,不打口红,不描眉画眼儿,她就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抹了脸,画了眉,她才觉得这个样儿比自己原先要好多了。她亡了国,没了家,也丢了自己个儿,剩下的只有一脸的脂粉。

她的嘴唇和脸颊抹红了,眉毛画得像竹叶儿。尽管没刮风,她头上还是蒙了一条白纱巾。红色薄羊绒的旗袍裙很是抱身,胸部和臀部线条凸显。她还披了一件波斯羊羔皮短外套,下面露着浑圆好看的腿。肩上的皮外套袖子晃荡着,透着一身风骚。这神态,加上她描得浓黑的眉毛和通红的脸蛋儿,看上去活脱儿一个亡了国的小女魔。

头上的白纱巾,身上的旗袍裙和毛皮外套都是她卖肉得来的。她记不得哪件是哪个白俄给的,哪件是法国商人送的。她只觉得她该自豪,在这个什么都买不到的北平,她还能打扮得这么像模像样。

瑞全在招弟身后不远处跟着她。他还穿着那件棉袍子,头上戴着一顶老式的黑缎子帽。此时他心里不是滋味。前面那个女人看上去就像他的一只猎物,可那是他少年时的心上人,曾经是他眼里的天使。他有很多理由恨她这个敌人,但也有很多理由可以原谅她的罪过。她的家庭,社会和日本侵略者都是造成她堕落的原因。可*让他难受的是,他必须要亲自弄清楚她堕落的事儿。他们俩曾经是朋友,是朋友就该为对方担点责任才对。那他该劝她改邪归正吗?有那个可能吗?看着她的背影,他热血沸腾。他觉得凭他的本领和脑子,他能说服她,让她认错儿,那样他们还能再做朋友。

可他们为什么要成为朋友呢?难道他要跟一个猎物做朋友吗?胡扯。随之他那沸腾的热血凉了下去。他得把持住自己,他已经不是和平年代的毛头小子了,他必须得冷酷起来,让自己的心肠又冷又硬,像冰块一样,对国家的责任是至高无上的,丝毫不能动摇。想到这,他挺起腰杆儿,让自己坚强起来。

在北海公园前门,他快步上前抢着买了门票。“招弟,还记得我不?”他微笑着问她。他这么问是怕自己的衣服太寒酸,招弟可能不愿意认他。

可招弟早就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对他的衣着打扮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她马上就认出了他,还挺自然的冲他笑笑说:“嗨,是你呀,老三。”

她的笑容立刻让老三想起了战前的招弟。说实话,她那张脸,她的眉毛和眼睛确实无法让老三和原先那个招弟对上号,可是,老三必须承认那一刻他确实看到了战前的招弟,这情形就跟他对着镜子能看出十年八年前的自己是一样的。

他又看了她一眼,不,她并不是战前那个时候的招弟了,不过他还是希望见到那个招弟,那是他梦里都爱的招弟。

他强使自己笑笑,同她一起进了公园。尽管她变了,变丑变坏了,可走在她身后,他依然感到点欣慰。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于是他走上前去,跟她并肩而行,她则顺势伸过胳膊来让他挎着。

碰到她胳膊时,瑞全感到一阵轻飘飘的,有点激动。但他立马儿在心里警告自己:“小心!小心!”他跟她挨得更近了,但他的心没那么轻飘和激动了。他这是在挎着一个窑姐儿,一个间谍,一个敌人。要是为她动心,那就完了。

她往他身上凑凑,说:“你这几年都去哪儿找乐子去了?”那话问得很随便,似乎问不问都行。

他又看了看她的脸,心里不禁啐了她一口。如果他对她有一丁点儿的爱欲,那他就是下贱和无耻。他是个走南闯北的中国男人,应该有中国人的尊严,尊严无价。“谁?我吗?你不知道吗?”他得机灵点儿,他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是在跟一个秘密特务打交道呢。

“我真不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他生硬地说。他得表现出点硬气劲儿来。

又走了几步,她突然笑问:“有女朋友啦?”

瑞全猜不出来她是在逗他,还是在嘲笑她自己。“没有。我一直想着你呢。”这话让她听不明白是在逗她还是真心话。

“谁信呀。”她笑笑,但马上就沉默了。

瑞全觉得,不管她堕落到什么份儿上,她总还是个人,有些感情还是改变不了的。可是不管怎样,他们之间进行的是正与邪的角斗,要分清个人与国家的关系。

公园里没什么人。他们走近一棵大柳树时,招弟的肩膀碰了碰瑞全的胳膊,随后他们朝树背面走,到了树后头,她搂住了瑞全。

瑞全低头看着她的脸,眉毛和眼睛,看着那明晃晃的红嘴唇。他感到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块艺术家的调色板,上面涂了厚厚的一层杂色。他想推开她,或者啐那张脸,可她的胸乳和腿都贴着他呢,酥软诱人,令他无法推开。

她亲了他。

他不禁把她搂得更紧了。此时她不脏,不贱,也不危险了,她是他过去的老情人儿,脸跟身子都香喷喷的。

“老三,人家还爱着你呢,真的。”她慢悠悠的说道。

老三松开了她。他得好好思量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厌倦了妓女一样的生活,想回头找老情人了,还是她想先打乱他的阵脚再收拾他?或许是因为突然遇上他,令她怀旧,一时间恢复了少女的美。她的声音多么温柔动听,就像战前的时候一样。如果她是在做戏,那可是演得太逼真了。她要是没有做戏,可是真心实意?哼,她怎么会有真心实意。

他假装受到了感动,低下头去,他要理清头绪,想清楚这些令他难受的事儿。

“怎么啦?连话都不说啦。”她脸儿一变,拉了拉肩上的外套,转身就走。

瑞全赶紧追上去。他不能放她走。她亲了他,说爱他,可是他得记住她手上沾着多少年轻人的鲜血。不,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他得跟她一样冷酷无情。

追到她身边,他又拉住了她的胳膊。“瞧你,脾气还那样儿,一不如意就耍小性儿。”

“那是,”她撇着嘴说。“别犯傻,我才不会白亲你呢。”

“我给不了你别的什么,只有我的爱。”话一出口,连老三自己都觉得这话虚假无力。

“哦,你倒还是从前的你。可我——”她立马儿就打住了。

“你,你怎么了?”

招弟还是一言不发,但靠近了他。又走了几步,她抬起头看着他说:“老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我真爱你。”

老三无言以对。

“真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又说了一遍。

老三看出来了,对招弟来说,爱情和欲望没区别。他勾起了她的旧情,想用肉欲来表达她的爱。她还是当年那个纯真的招弟,可她同时又是个卖肉的妓女。在这两头之间,她又是个大胆的小妖精和秘密特务。老三心里警告着自己:“她不是招弟,不是妓女,她就是个日本特务。”

他们走到了白塔下面,白塔在浅淡的阳光照耀下显得细高细高的。

“咱们到塔下头的洞里去吧?”她提这建议时一点都不难为情。

“那儿不冷吗?”瑞全装傻充愣道。

“那儿冬暖夏凉。”说着她加快了脚步。

瑞全顿时感到危险。她这不是拿身子当诱饵来收拾他的吧?他得谨慎行事,可是自打他进了北平就不像原先跟日本人打交道时那么镇定了。她不是日本人,可她是个比日本人还危险的女人。他又怕又兴奋,跟上了她的脚步。

看着她迈步的腿和扭动的屁股,他想到了那个人们都相信的说法,不管真假吧,反正就是雌蜘蛛吃雄蜘蛛的说法。而招弟正好是一只雌蜘蛛,想到这儿他感到有点恶心了。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要改变那个雌蜘蛛吃雄蜘蛛的说法,变成雄的吃掉雌的。

洞里并没有埋伏,这令瑞全扫兴。尽管对招弟来说爱情和淫欲没什么两样儿,可既然她愿意把那点儿残存的爱献给他,她就不能完全算个恶魔。当她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时,他怎么能下手杀她呢?

刚进洞时,里面一片漆黑,招弟就拉住瑞全的手。她的手是那么温热,令瑞全喘息急促起来。这个时候,她不是妓女,也不是特务,而是他的情人。至少那热呼呼的小手儿说明她是个鲜活的女人。

他们缓缓走下几级台阶,来到一块平坦的小地方,这里摆着一张石头方桌,围着四只石凳。洞顶上有一个小孔,微弱的光亮透过小孔照了进来。

招弟坐在一只小石凳上,瑞全坐在她边上。

要是没有这场战争多好!没有这场战争多好!瑞泉心酸的看着招弟。洞里的光线很暗,她脸上和嘴唇上的红色显得不那么刺眼了,瑞全似乎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招弟。唉,要是不打仗,那该多么——

“琢磨什么呢,老三?”招弟问道。

“我?没琢磨什么呀。”

“你没有?”她冲他笑笑,说:“别蒙我。你的事儿我全知道。”

瑞全四下里瞟了一眼,看是不是藏着别人。

“别怕,就我一个人。我单枪匹马就能对付你。”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咱们从前是相好,你没法儿不承认这个。”

瑞全点点头。

“那就好。咱们现在干的是一个行当儿,可也不能像俗话说的那样,同行是冤家吧?”

“咱们怎么就成了一个行当儿的了呢?”老三不肯承认这一点。

“你别跟我装傻充愣了,交代吧,你的小命儿在我手心儿里攥着呢。我说让你死,你立马儿就得死。”

“那你干嘛不说呢?”瑞全笑道。

“我有我的打算,”她也笑着说。

“你是想让我跟你合作,是吗?”

“就是这意思。你给我情报,我给你我的爱。”

“你给我什么?”

“爱,爱呀。”

瑞全继续装傻,拉起她的手,说:“给我你的爱,这就给吧。”

“这就给?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呢。”

“你先给我,我就什么都答应。”说着他拉着她往洞里走。

洞里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黑。招弟开始起疑了。“这儿不就行吗?干嘛还往前走?”

瑞全二话不说,双手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一声也没哼出来就断了气。她的无知,强横,野心,淫欲,全都结束在一个中国人手里,她*看不上的就是中国人。刚才她还算计着怎么用她那身贱肉俘获瑞全呢,她是想骗他说出秘密,好让自己更有成绩,如果瑞全不听他的,就干掉他。她必须成功,那样才能去日本嫁给一个有势力的日本人。一旦她成了日本公民,就再也用不着为自己的过去和将来苦恼了,她可以过上一个强国公民的日子,过一辈子。如果嫁不成日本人,她就找一个高大强壮的白人来保护她。

真没料到的是,瑞全会下这样的“毒”手,她没有防备。她惯于跟各国男人耍花招儿,她觉得瑞全再有本事也比不上洋人。她太迷信洋人,盲目崇拜他们。按说连洋人都让她耍了,这瑞全怎么能逃出她的手心儿呢。

瑞全把招弟的尸体拖到洞的*里面,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取下招弟的证章,褪下她一只戒指,把这些放进自己的衣袋里。

他站在她跟前低低的叫了声“招弟儿”,这时他似乎听到了她的笑声,那是很多年前的笑声,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姑娘。他低下头去看她,洞里很黑,凭着想象他看到了她,那是一堆衣裳和一具死尸。

他快步跑出洞来。洞外,阳光虽然不那么强,还是刺得他眯起眼来。再睁开眼,他赶紧快步离开了。

离开公园,看到街上的行人车马,他几乎感到害怕了。刚才在黑洞里是那个鲜活的相好,妓女,特务,招弟的死尸,现在是阳光,街道,行人和川流的车马。一眨眼,他经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刚才还是强壮有力的双手,现在开始发抖了。

他看看自己的两只手,那两只肮脏的“毒”手,又看看故宫外的筒子河。他想把手伸进冰窟窿里去洗上千遍万遍,把这双杀人的手洗净。可是他必须得去找到胖菊子。哼,又一个恶臭的娘们儿。想到这里他就反胃。可是没别的办法,他不能逃避,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必须得干。战争本身就邪恶透顶,他必须得去找那臭娘们儿算账。

他在蓝东阳家外面的街上等着胖菊子。抬起头,能看到白塔,在蔚蓝的天空下,白塔是那么高,那么美,似乎要把人们的思绪都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一个纯洁的精神世界。

可就在塔下却躺着招弟的尸体。想到这儿,他低下了头。他为自己弄死一个女人感到羞愧。为了抵抗敌人,他变得跟敌人一样野蛮了,野蛮到杀死一个女人。

这时他看到了胖菊子,立即停止了胡思乱想。工作就是工作,他别无选择。打起仗来顾不上手腕儿是不是下作,只要能达到目的。

“二嫂,”瑞全看到菊子快进门了,才跑上去叫她,他忘记了心中的痛苦。胖菊子不是招弟,用不着为她操心。招弟曾是他心上人,可菊子不过是他从前的二嫂,跟她没什么感情可言。

菊子没认出瑞全的模样,却先听出了他的声音。她立即脸色煞白,站住不动了。

“走,进去,”瑞全压低嗓门命令道。

胖菊子耷拉着头走了进去,老三紧随其后。进了屋,胖菊子好像累得不行,胖大的身躯噗腾一下就倒在沙发上。她并不后悔,可就是怕,怕瑞全是来替瑞丰出气的。除了跟瑞丰的那些事,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过去几年的所做所为算得上迎时当令,做得也还有分寸。

瑞全拿出招弟的证章和戒指,放在手心里给她看:“这些你认识吧?”

菊子点点头。

“她完蛋了。她是*个,第二个该你了。”

菊子一身的肥肉都木了。她本想跑,可她动不了。她咽了几口唾沫才说:“老三呀老三,我跟招弟不是一伙儿的。她的事儿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我什么坏事儿也没干过。”菊子确实想不起来自己干过什么坏事。

瑞全放下证章和戒指,扬起那双杀过人的手,他必须给胖菊子点苦头儿尝尝,就左右开弓狠抽起那张肥脸来。

她哭叫,瑞全就一把揪住她的鬈发:“你敢出声儿我就立马儿弄死你。”她烫发花的钱是用人命换来的。

胖菊子闭上了嘴,血顺着嘴角往下流。这下她安静了,她从来没挨过打,这会儿她知道什么叫疼了,她似乎也明白自己该打。她压根儿没想到北平城外还有自由的地方,现在从外面回来的老三抽了她嘴巴,她开始意识到有新的势力出现了,看起来老三的背后是有千军万马呀!

“别打我啦,别打了,”她双手捂着脸说。“你要什么,我给还不行吗?”

听她这么说,老三更火儿了,她的话跟招弟说的一样,一样下贱无耻。

“你怕死吗?”瑞全问。“我能随时随地要你的命。”

“你饶了我吧,老三。”

“听着,你要是敢克扣学生一斤口粮,我就送你去见招弟。明白了吗?”

“明白。”

“要是蓝东阳敢再杀一个学生,我就找你算账。”

“他的事儿,我可——”

“我有别的法子治他。我是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但不想办法制止他,我就先宰了你。明白吗?”

“明白。”

“学校里有个语文教员的位子,你得告诉蓝东阳聘我大哥。大哥在学校里,我就能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也不用瞎费工夫儿琢磨怎么抓我,只要我活着,你们俩也能活。我要进了大狱,你们俩都得死。城里有我很多同事,他们会替我报仇。你明白?”

“明白。”

“那好,”瑞全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一颗子弹。“把这个给蓝东阳,告诉他是我拿来的。还有这个。”他把招弟的戒指扔到菊子腿上:“把这个也给他。要是你们不听我的,就跟招弟一个死法儿。”说完老三拿起招弟的证章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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