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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品特色】


【编辑推荐】

★精选汪曾祺*代表作的散文,涵盖人间风物、草木鱼虫、瓜果食物、书怀人生等不同主题,内容经典,堪称当代小品文的经典。

★该版本为经典图文典藏,文内配有与文本意境相契合的写意花卉水墨图,图片均来自国画大家如吴昌硕、任伯年、郑板桥、齐白石等,同时也包含汪曾祺先生本人的书画作品和手稿,彰显文人大家之儒雅风范 。

★设计装帧典雅,四色印刷,更具阅读美感。


【内容简介】

本书精选汪曾祺*为人所知的经典散文,合集而成,文内涉及“记人事、赏人间风物、书怀人生,兼及草木虫鱼、瓜果食物”等不同的主题,文笔从容畅达,创作风格悠远空明,在行云流水般的语言中描述出一种淡泊超然的人生态度,他的散文流动着一种对生命的热爱,对生活的真诚。本书将汪曾祺先生对于生活的赞美、细微的观察、童年的记忆、人物的怀念等用平实生动的语言表述出来,传达出十分动人的情感。同时,本书还配以风格相匹配的图画作为插图,以及一些精美的汪曾祺本人的书画和珍贵照片等,为读者提供了一个领悟汪曾祺思想、品味人生的阅读平台。


【作者简介】

汪曾祺(1920—1997),江苏高邮人,中国现当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京派小说的传人,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后一个士大夫”,沈从文先生的入室弟子,代表作有《受戒》《大淖记事》《草木春秋》《故乡的食物》等。其朴实的文字里描绘着故人情深、花鸟鱼虫、人间草木,处处温暖可亲,生趣盎然,其作品堪称当代小品文的经典。


【目录】

人在此处,心寄故人

1 我的家人002

2 我的祖父祖母013

3 多年父子成兄弟021

4 我的父亲025

5 我的母亲032

6 大莲姐姐037

7 一辈古人040

8 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048

9 星斗其文 赤子其人058

10 金岳霖先生069

11 闻一多先生上课074

12 老舍先生077

13 才子赵树理083

14 铁凝印象087

直抵人心的,是这一番人间味浓

1 五味094

2 昆明的果品098

3 故乡的食物104

4 故乡的野菜118

5 萝卜123

6 泡茶馆128

7 干丝136

8 豆汁儿138

9 手把羊肉141

10 贴秋膘145

11 四方食事148

12 豆腐157

13 果蔬秋浓165

*美不过人间风物

1 花园172

2 花182

3 腊梅花187

4 北京的秋花190

5 夏天的昆虫194

6 北京人的遛鸟197

7 人间草木200

8 草木春秋205

9 葡萄月令214

人生天地间,目之所及皆大美无言

1 天山行色222

2 湘行二记242

3 初访福建250

4 泰山片石259

5 四川杂忆272

6 长城漫忆285

人生看得几清明

1 七载云烟292

2 随遇而安304

3 谈幽默315

4 七十书怀317

5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小说回顾324

6 自得其乐327

7 老年的爱憎335

8 “无事此静坐”337

9 难得*是得从容340


【前言】

汪曾祺(1920—1997),江苏高邮人,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后一个士大夫”。

汪曾祺是跨越几个时代的作家,不只是在小说、散文方面,而且在戏剧文学与艺术研究上都颇有建树。1939年他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师从沈从文学习写作。1940年开始发表小说、诗和散文。1948年出版*个作品集《邂逅集》,1963年出版第二个作品集《羊舍的夜晚》, 1980年发表小说《受戒》,受到普遍赞誉,随后一发不可收。他的小说被视为诗化小说,《大淖记事》获全国短篇小说奖。而其散文也因其独特的质朴文风、干净的语言、恬淡的人生况味而深受读者喜爱。

汪曾祺散文或追忆往事、怀念故人,或写人间至景、草木虫鱼,或感悟文化、趣谈人生,自成一格,皆有意趣,在当代文学史上显示出了独特的艺术品格,成就了当代小品文的经典。本书力求精选足以展示其思想、观点和生活感悟的经典文章,细分为心寄故人、人间味浓、人间风物等主题,以帮助读者全面了解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原貌,提升阅读趣味。

阅读汪老的散文,像品一杯清茶,一品淡然却韵味无穷。汪曾祺始终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来展现艺术内容,而平淡中却渗透着*深的喜悦和人生况味,他深得生活的真谛,也多次强调自己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所以在八九十年代一片喧嚣、充满改革斗志的文坛上,他另辟蹊径,将视角放入更具体而微的世俗人间,写凡人小事,记乡俗民情,谈花鸟鱼虫,述山水名胜,娓娓而谈,让读者感受文中那宁静、闲适、恬淡的气韵,追求心灵的愉悦,正如他说,“我喜欢疏朗清淡的风格,不喜欢繁复浓重的风格,对画,对文学,都如此。”正是这般清淡、和谐,给当时的文坛吹来了一股清风,至今仍未消散。平和淡然不只是一种艺术风格,更是一种人生态度。在其笔下,一草一木总关情,他将一个知识分子的人文关照,寄托在人间草木、花鸟鱼虫上,在充满声音、色彩、味道的生命描述中,洋溢着鲜活的生命气息。《葡萄月令》中以月令的方式记载葡萄生长的过程,给葡萄浇水,施肥,搭架,喷农药,剪枝,下果,窖藏,每一个环节都用平实的语言写得诗意盎然,也写出了葡萄旺盛的生命力。《四方食事》《花园》《夏天的昆虫》等文章,则多感悟民俗风情、食物瓜果的悠远意味,展示着一种有温度、有人情味的生活状态,启示人们去热爱生活。还有《一辈古人》等怀念故人的文章,在平淡的生活中也充满了让人赏心悦目的东西。他以*朴实的人情为底色,感怀思人,表现出无尽的和谐之美。

汪老的散文之美,除却风格内容,更在语言。汪老对于语言的使用,也有着高度的自觉性,“我非常重视语言,也许我把语言的重要性推到了极致。我认为语言不只是形式,本身便是内容。”对于语言,汪老一直秉承平实质朴的追求,“语言的目的是使人一看就明白,一听就记住”。其语言随性质朴、通俗平易而富有亲和力,似拉家常般娓娓道来。怀念故人的文章如《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老舍先生》等文章均用通俗化的语言,写出*深的真情,这种无技巧的技巧,*能表达出作者的真情实感,让这些故人看起来都显得那么可亲可近。而文字的趣味性和幽默感,也在清新亮丽的语言中显露出来,让人读来莞尔一笑,如《金岳霖先生》写到金岳霖聚会时捉虱子的自嘲,80岁坐三轮逛王府井的偶发童心,都用幽默的笔触使人物跃然纸上。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并不苦心造诣一种结构的精致,只是如话家常般展露日常生活的美学,这种平实质朴的口语化语言,讲述着*平凡的生活,落入人心的却是韵味无穷的人生感悟。

汪曾祺先生用其清新、淡雅之笔将敦厚的温情献给尘世间,平淡天然的创作中,无不带有鲜明的日常生活色彩和闲适和谐的审美旨趣。相信通过此书,广大读者一定能从文中体会到作者的人格情思,感受到他随和可亲的个性、至真至纯的精神。


【免费在线读】

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

沈先生在联大开过三门课:各体文习作、创作实习和中国小说史。三门课我都选了——各体文习作是中文系二年级必修课,其余两门是选修,西南联大的课程分必修与选修两种。中文系的语言学概论、文字学概论、文学史(分段)……是必修课,其余大都是任凭学生自选。诗经、楚辞、庄子、昭明文选、唐诗、宋诗、词选、散曲、杂剧与传奇……选什么,选哪位教授的课都成。但要凑够一定的学分(这叫“学分制”)。一学期我只选两门课,那不行。自由,也不能自由到这种地步。

创作能不能教?这是一个世界性的争论问题。很多人认为创作不能教。我们当时的系主任罗常培先生就说过:大学是不培养作家的,作家是社会培养的。这话有道理。沈先生自己就没有上过什么大学。他教的学生后来成为作家的,也极少。但是也不是*不能教。沈先生的学生现在能算是作家的,也还有那么几个。问题是由什么样的人来教,用什么方法教。现在的大学里很少开创作课的,原因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教。偶尔有大学开这门课的,收效甚微,原因是教得不甚得法。

教创作靠“讲”不成。如果在课堂上讲鲁迅先生所讥笑的“小说作法”之类,讲如何作人物肖像,如何描写环境,如何结构,结构有几种——攒珠式的、桔瓣式的……那是要误人子弟的。教创作主要是让学生自己“写”。沈先生把他的课叫作“习作”“实习”很能说明问题。如果要讲,那“讲”要在“写”之后。就学生的作业,讲他的得失。教授先讲一套,放学生照猫画虎,那是行不通的。

沈先生是不赞成命题作文的,学生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但有时在课堂上也出两个题目。沈先生出的题目都非常具体。我记得他曾给我的上一班同学出过一个题目:“我们的小庭院有什么”,有几个同学就这个题目写了相当不错的散文,都发表了。他给比我低一班的同学曾出过一个题目:“记一间屋子里的空气”!我的那一班出过些什么题目,我倒不记得了。沈先生为什么出这样的题目?他认为:先得学会车零件,然后才能学组装。我觉得先作一些这样的片段的习作,是有好处的,这可以锻炼基本功。现在有些青年文学爱好者,往往一上来就写大作品,篇幅很长,而功力不够,原因就在零件车得少了。

沈先生的讲课,可以说是毫无系统。前已说过,他大都是看了学生的作业,就这些作业讲一些问题。他是经过一番思考的,但并不去翻阅很多参考书。沈先生读很多书,但从不引经据典,他总是凭自己的直觉说话,从来不说阿里斯多德怎么说、福楼拜怎么说、托尔斯泰怎么说、高尔基怎么说。他的湘西口音很重,声音又低,有些学生听了一堂课,往往觉得不知道听了一些什么。沈先生的讲课是非常谦抑,非常自制的。他不用手势,没有任何舞台道白式的腔调,没有一点哗众取宠的江湖气。他讲得很诚恳,甚至很天真。但是你要是真正听 “懂”了他的话,——听“懂”了他的话里并未发挥罄尽的余意,你是会受益匪浅,而且会终生受用的。听沈先生的课,要像孔子的学生听孔子讲话一样:“举一隅而三隅反”。

沈先生讲课时所说的话我几乎全都忘了(我这人从来不记笔记)!我们有一个同学把闻一多先生讲唐诗课的笔记记得极详细,现已整理出版,书名就叫《闻一多论唐诗》,很有学术价值,就是不知道他把闻先生讲唐诗时的“神气”记下来了没有。我如果把沈先生讲课时的精辟见解记下来,也可以成为一本《沈从文论创作》。可惜我不是这样的有心人。

沈先生关于我的习作讲过的话我只记得一点了,是关于人物对话的。我写了一篇小说(内容早已忘记干净),有许多对话。我竭力把对话写得美一点,有诗意,有哲理。沈先生说:“你这不是对话,是两个聪明脑壳打架!”从此我知道对话就是人物所说的普普通通的话,要尽量写得朴素。不要哲理,不要诗意。这样才真实。

沈先生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要贴到人物来写。”很多同学不懂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以为这是小说学的精髓。据我的理解,沈先生这句极其简略的话包含这样几层意思:小说里,人物是主要的、主导的;其余部分都是派生的、次要的。环境描写、作者的主观抒情、议论,都只能附着于人物,不能和人物游离,作者要和人物同呼吸、共哀乐。作者的心要随时紧贴着人物。什么时候作者的心“贴”不住人物,笔下就会浮、泛、飘、滑,花里胡哨,故弄玄虚,失去了诚意。而且,作者的叙述语言要和人物相协调。写农民,叙述语言要接近农民;写市民,叙述语言要近似市民。小说要避免“学生腔”。

我以为沈先生这些话是浸透了淳朴的现实主义精神的。

沈先生教写作,写的比说的多,他常常在学生的作业后面写很长的读后感,有时会比原作还长。这些读后感有时评析本文得失,也有时从这篇习作说开去,谈及有关创作的问题,见解精到,文笔讲究。一个作家应该不论写什么都写得讲究。这些读后感也都没有保存下来,否则是会比《废邮存底》还有看头的。可惜!

沈先生教创作还有一种方法,我以为是行之有效的,学生写了一个作品,他除了写很长的读后感之外,还会介绍你看一些与你这个作品写法相近似的中外名家的作品。记得我写过一篇不成熟的小说《灯下》,记一个店铺里上灯以后各色人的活动,无主要人物、主要情节,散散漫漫。沈先生就介绍我看了几篇这样的作品,包括他自己写的《腐烂》。学生看看别人是怎样写的,自己是怎样写的,对比借鉴,是会有长进的。这些书都是沈先生找来,带给学生的。因此他每次上课,走进教室里时总要夹着一大摞书。

沈先生就是这样教创作的。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教创作。我希望现在的大学里教创作的老师能用沈先生的方法试一试。

学生习作写得较好的,沈先生就做主寄到相熟的报刊上发表。这对学生是很大的鼓励。多年以来,沈先生就干着给别人的作品找地方发表这种事。经他的手介绍出去的稿子,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我在一九四六年前写的作品,几乎全都是沈先生寄出去的。他这辈子为别人寄稿子用去的邮费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了。为了防止超重太多,节省邮费,他大都把原稿的纸边裁去,只剩下纸芯。这当然不大好看。但是抗战时期,百物昂贵,不能不打这点小算盘。

沈先生教书,但愿学生省点事,不怕自己麻烦。他讲《中国小说史》,有些资料不易找到,他就自己抄,用夺金标毛笔,筷子头大的小行书抄在云南竹纸上。这种竹纸高一尺,长四尺,并不裁断,抄得了,卷成一卷。上课时分发给学生。他上创作课夹了一摞书,上小说史时就夹了好些纸卷。沈先生做事,都是这样,一切自己动手,细心耐烦。他自己说他这种方式是“手工业方式”。他写了那么多作品,后来又写了很多大部头关于文物的著作,都是用这种手工业方式搞出来的。

沈先生对学生的影响,课外比课堂上要大得多。他后来为了躲避日本飞机空袭,全家移住到呈贡桃园,每星期上课,进城住两天。文林街二十号联大教职员宿舍有他一间屋子。他一进城,宿舍里几乎从早到晚都有客人。客人多半是同事和学生,客人来,大都是来借书,求字,看沈先生收到的宝贝,谈天。沈先生有很多书,但他不是“藏书家”,他的书,除了自己看,是借给人看的。联大文学院的同学,多数手里都有一两本沈先生的书,扉页上用淡墨签了“上官碧”的名字。谁借了什么书,什么时候借的,沈先生是从来不记得的。直到联大“复员”,有些同学的行装里还带着沈先生的书,这些书也就随之而漂流到四面八方了。沈先生书多,而且很杂,除了一般的四部书、中国现代文学、外国文学的译本,社会学、人类学、黑格尔的《小逻辑》、弗洛伊德、亨利·詹姆斯、道教史、陶瓷史、《髹饰录》《糖霜谱》……兼收并蓄,五花八门。这些书,沈先生大都认真读过。沈先生称自己的学问为“杂知识”。一个作家读书,是应该杂一点的。沈先生读过的书,往往在书后写两行题记。有的是记一个日期,那天天气如何,也有时发一点感慨。有一本书的后面写道:“某月某日,见一大胖女人从桥上过,心中十分难过。”这两句话我一直记得,可是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胖女人为什么使沈先生十分难过呢?

沈先生对打扑克简直是痛恨。他认为这样地消耗时间,是不可原谅的。他曾随几位作家到井冈山住了几天。这几位作家成天在宾馆里打扑克,沈先生说起来就很气愤:“在这种地方,打扑克!”沈先生小小年纪就学会掷骰子,各种赌术他也都明白,但他后来不玩这些。沈先生的娱乐,除了看看电影,就是写字。他写章草,笔稍偃侧,起笔不用隶法,收笔稍尖,自成一格。他喜欢写窄长的直幅,纸长四尺,阔只三寸。他写字不择纸笔,常用糊窗的高丽纸。他说:“我的字值三分钱!”从前要求他写字的,他几乎有求必应。近年有病,不能握管,沈先生的字变得很珍贵了。

沈先生后来不写小说,搞文物研究了,国外、国内,很多人都觉得很奇怪。熟悉沈先生的历史的人,觉得并不奇怪。沈先生年轻时就对文物有极其浓厚的兴趣。他对陶瓷的研究甚深,后来又对丝绸、刺绣、木雕、漆器……都有广博的知识。沈先生研究的文物基本上是手工艺制品。他从这些工艺品看到的是劳动者的创造性。他为这些优美的造型、不可思议的色彩、神奇精巧的技艺发出的惊叹,是对人的惊叹。他热爱的不是物,而是人,他对一件工艺品的孩子气的天真激情,使人感动。我曾戏称他搞的文物研究是“抒情考古学”。他八十岁生日,我曾写过一首诗送给他,中有一联:“玩物从来非丧志,著书老去为抒情”,是纪实。他有一阵在昆明收集了很多耿马漆盒。这种黑红两色刮花的圆形缅漆盒,昆明多的是,而且很便宜。沈先生一进城就到处逛地摊,选买这种漆盒。他屋里装甜食点心、装文具邮票……的,都是这种盒子。有一次买得一个直径一尺五寸的大漆盒,一再抚摩,说:“这可以作一期《红黑》杂志的封面!”他买到的缅漆盒,除了自用,大多数都送人了。有一回,他不知从哪里弄到很多土家族的挑花布,摆得一屋子,这间宿舍成了一个展览室。来看的人很多,沈先生于是很快乐。这些挑花图案天真稚气而秀雅生动,确实很美。

沈先生不长于讲课,而善于谈天。谈天的范围很广,时局、物价……谈得较多的是风景和人物。他几次谈及玉龙雪山的杜鹃花有多大,某处高山绝顶上有一户人家——就是这样一户!他谈某一位老先生养了二十只猫。谈一位研究东方哲学的先生跑警报时带了一只小皮箱,皮箱里没有金银财宝,装的是一个聪明女人写给他的信。谈徐志摩上课时带了一个很大的烟台苹果,一边吃,一边讲,还说:“中国东西并不都比外国的差,烟台苹果就很好!” 谈梁思成在一座塔上测绘内部结构,差一点从塔上掉下去。谈林徽因发着高烧,还躺在客厅里和客人谈文艺。他谈得*多的大概是金岳霖。金先生终生未娶,长期独身。他养了一只大斗鸡。这鸡能把脖子伸到桌上来,和金先生一起吃饭。他到处搜罗大石榴、大梨。买到大的,就拿去和同事的孩子的比,比输了,就把大梨、大石榴送给小朋友,他再去买!……沈先生谈及的这些人有共同特点。一是都对工作、对学问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二是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这些人的气质也正是沈先生的气质。“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沈先生谈及熟朋友时总是很有感情的。

文林街文林堂旁边有一条小巷,大概叫作金鸡巷,巷里的小院中有一座小楼。楼上住着联大的同学:王树藏、陈蕴珍(萧珊)、施载宣(萧荻)、刘北汜。当中有个小客厅。这小客厅常有熟同学来喝茶聊天,成了一个小小的沙龙。沈先生常来坐坐。有时还把他的朋友也拉来和大家谈谈。老舍先生从重庆过昆明时,沈先生曾拉他来谈过“小说和戏剧”。金岳霖先生也来过,谈的题目是“小说和哲学”。金先生是搞哲学的,主要是搞逻辑的,但是读很多小说,从普鲁斯特到《江湖奇侠传》。“小说和哲学”这题目是沈先生给他出的。不料金先生讲了半天,结论却是: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他说《红楼梦》里的哲学也不是哲学。他谈到兴浓处,忽然停下来,说:“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说着把右手从后脖领伸进去,捉出了一只跳蚤,甚为得意。我们问金先生为什么搞逻辑,金先生说:“我觉得它很好玩!”

沈先生在生活上极不讲究。他进城没有正经吃过饭,大都是在文林街二十号对面一家小米线铺吃一碗米线。有时加一个西红柿,打一个鸡蛋。有一次我和他上街闲逛,到玉溪街,他在一个米线摊上要了一盘凉鸡,还到附近茶馆里借了一个盖碗,打了一碗酒。他用盖碗盖子喝了一点,其余的都叫我一个人喝了。

沈先生在西南联大是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六年。一晃,四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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