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开垦的处女地》是《静静的顿河》作者、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肖洛霍夫的伟大文学遗产,是苏联农业集体化的真实写照,人民热情劳动的光荣赞歌。
本书由《暴风骤雨》作者周立波翻译,与《战场三记》《鲁艺讲稿》《暴风骤雨》《山乡巨变》合为《周立波文选》(五卷),为纪念周立波诞辰一百一十周年,特推出精装纪念版。
名家名译,精装典藏,您值得拥有。
*章
正月末尾,在冰雪初融的气息包围里,樱桃园发散着优美的香气。正午,当太阳温暖的时候,在各处隐蔽的角落里,一种令人不快而几乎感觉不到的樱桃树皮的气味,和融雪的淡薄的湿气,以及雪与朽叶里透露出来的大地的强烈陈旧的芳香混杂在一起。这种清丽的混杂的香气,顽强地漂荡在果园上面,直到青色的薄暮降临,直到月亮的绿色尖角穿过了赤裸的树枝,直到肥大的野兔在雪上散布着它们的足迹的羽状的小点的时候。
但是以后,风从草原的丘顶上把寒霜烧坏了的苦蓬的苦的气息吹进了果园,白天的气味和声息被吞没了,而在那萎蒿上面,在那丛林上面,在那收割以后的田里枯萎了的露珠草上面,在那起伏不平的耕地上面,夜像一只灰色的狼,静静地从东方出来,把拉长了的黄昏阴影,足迹一般地留在草原上。
一九三〇年正月的一个傍晚,一位骑者沿着那从草原通到格内米雅其谷间的村落去的小路驰走。到溪边,他勒住了他那匹在腿根上蓬松地蒙了一层白霜的疲倦的马,跳了下来。在那沿小路两边伸展着的果园的黑暗深处的上面,在那岛屿一般的白杨树林的上面,下弦月高高地挂着。小路是黑暗而又寂静的。溪流那边的什么地方,一条狗在喧哗地吠着,一点黄色的灯光照射了出来。骑者贪婪地吸着寒冷的空气,从容地脱下一只手套,点起一支香烟。然后,他拉紧马的肚带,把指头伸到鞍褥下面去,探了探他那汗透了的马背上的润湿的热气以后,又把他那庞大的躯体从容地翻上了马鞍。他开始涉过那条就是在深冬也没有结冰的浅浅的溪流。马蹄在河底的小圆石上深沉地响着;它一面走,一面低下头去喝水,但是骑者鞭策它前进,于是马,肚皮里面隆隆地响着,爬上了倾斜的溪岸。
听到了对面传来的谈话声和橇子滑板的轧拉的声响,骑者又勒住了他的马。这牲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留神地竖起它的耳朵,扭转头去。镶银的胸带和哥萨克马鞍的高高的银质的鞍头,被月光照着,突然在小路的黑暗里放出一种白色的耀眼的光辉。骑者把缰绳抛在鞍头上,急速地把那披在他肩上的驼毛哥萨克头巾拉过他的头,掩蔽了他的面部,于是赶起他的马走着快捷的步子。当他跑过了橇子的时候,他又像从前一样慢步地走,但是没有脱下他的头巾。
到达村庄的时候,他向一个过路的女人问:
“告诉我,婶婶,雅可夫·阿斯托洛夫罗夫住在什么地方?”
“你是说雅可夫·洛济支吗?”
“嗯,是的。”
“那小屋就是,白杨树那边那个有瓦屋顶的。你看见了吗?”
“对,我看见了。谢谢你。”
在那宽敞的,盖着瓦的小屋外面,他下了马。牵着马走进耳门,用他马鞭的柄轻轻地敲着窗子,叫道:
“老板!雅可夫·洛济支!请出来一下。”
主人光着头,上衣搭在肩头上,走到门口,细察着来客,于是跨过门槛。
“什么人呀?”他问着,灰色的髭须里含着微笑。
“你猜不着吗,洛济支?留我过夜吧。我能把马安顿在什么地方,让它暖和暖和呢?”
“不,同志,我不认识你。你是从区委会来的呢,还是从土地局来的?我好像认识你……你的声音很熟。”
来客皱起剃得光光的上唇,露出微笑,把头巾往后一撩。
“你还记得波罗夫则夫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