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推荐熊十力的代表作,除了《新唯识论》以外就是《十力语要》了。与《新唯识论》相比,《十力语要》因属语录和文章的摘要,更易读,也更能显示熊先生特有的纵横畅达、脱然神解的风格。一册在手,吟哦含玩,想见其为人,如在目前。
《十力语要》凡四卷,主要内容为门人节录汇编熊十力先生论学书信,以及记录熊先生语录,另外还有少量短文、传记等,并由熊先生亲定。于1935年开始分卷单行,后汇集成书,于1947年收入湖北十力丛书印行。《十力语要》作于熊十力精力*旺盛、哲思*畅达之中前期,汇集了熊先生论学的精华,为《新唯识论》之外的又一代表作。
熊十力(1885-1968),原名继智,字子真,号逸翁,晚年号漆园老人,湖北黄冈人。 青年时代投身反清革命,武昌起义后任都督府参议,并参预护法运动。三十四岁后慨然脱离政界,专心学问。曾入南京支那内学院从欧阳竟无治佛学,后应蔡元培之聘任教北京大学。抗战期间入蜀,先后应马一浮和梁漱溟先生之邀讲学于复性书院、勉仁书院。1949年以后,历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特邀代表及第二、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1954年后定居上海。
熊十力先生学贯古今,会通中西,融摄儒释,自成一家,著有《新唯识论》《十力语要》《佛教名相通释》《读经示要》《体用论》《乾坤衍》等书。其学说影响深远,以新儒家名世的牟宗三、唐君毅、徐复观等皆为熊门弟子,熊十力亦被尊为现代新儒家的开宗大师。
题记
增订十力语要缘起 / 1
十力语要卷一 / 2
十力语要卷一印行记 / 2
答张季同 / 2
与张君 / 3
答李生 / 4
与张申府 / 5
与张君 / 6
答友人 / 7
答敖均生 / 7
与张季同 / 8
答刘生 / 10
与张君 / 11
答韩生 / 13
再答韩生 / 14
答友人 / 14
答某生 / 15
与汤锡予 / 16
答王生 / 16
与友人 / 17
答云颂天 / 19
讲词 / 19
答邓君 / 19
与赖生 / 20
答赖生 / 21
答客问 / 22
答某君 / 23
讲词 / 39
答薛生 / 40
答谢石麟 / 45
与赖振声 / 48
答沈生 / 52
与赖生 / 53
与燕大明 / 53
与余生 / 54
答王维诚 / 54
答谢石麟 / 55
戒诸生 / 56
与张东荪 / 58
答张东荪 / 58
与张东荪 / 64
与沈生 / 66
与友人 / 67
与刘生 / 70
......
十力语要卷四 / 313
高赞非记语 / 314
与林宰平 / 362
与梁漱溟 / 362
与严立三 / 364
答友人 / 364
与彭云谷 / 365
答陶闿士 / 366
与梁任公 / 367
与陈真如 / 367
与或人 / 368
与或人 / 369
答汤锡予 / 370
答张俶知 / 370
答马乾符 / 370
示张立民 / 371
与黄存之 / 372
答王平叔黄艮庸 / 372
示郝心亮李敬持 / 373
与高磵庄 / 373
示高赞非 / 374
示高佩经 / 375
与邓子琴宋莘耕张誖言 / 376
与侄非武 / 377
与文德扬 / 378
与邓子琴 / 379
与胡炯 / 380
答或人 / 380
与余越园 / 380
与胡展堂 / 381
与韩佯生 / 382
答友人 / 382
附录周通旦记 / 384
增订十力语要缘起
《十力语要》,始于乙亥在北庠时。云谢二子录吾笔语成帙,锡以斯名,为*卷。丙子至丁丑,旧京沦陷前,此类集稿又盈帙。避寇携入川,旅居壁山,钟生芳铭集诸同志,为讲习会。诸子随时记录,及余手答者,又不少,并入北来稿,已辑成《语要》卷二至卷四。己卯夏,携赴嘉州,毁于寇弹,余亦几不免。是秋,反壁,旋定居北碚金刚碑勉仁书院。世事日益艰危,问学者渐少,余手札亦稀。昨春,由川返汉,复略有酬答。友人孙颖川学悟,拟于黄海化学社附设哲学研究部,请主讲席。黄海旧在津沽,战时移川之五通桥,尚未北迁。余重入川,栖迟桥上,乃取积年旧稿复阅一过,多为番禺黄艮庸所选存。因属威海王星贤汇成两卷,次*卷之后,又以昔时高生所记《尊闻录》编入《语要》,为卷之四。此四卷之书,虽信手写来,信口道出,而其中自有关于哲学思想上许多问题及作人与为学精神之砥砺者,似未容抛弃。今当返教北庠,友人桐庐袁道冲怂恿付印,余亦不忍遽藏吾拙。呜乎!吾老矣!唯此孤心,长悬天壤间,谁与授者?
民国三十六年三月十五日黄冈熊十力
黎涤玄记语
先生杖履余闲,玄随侍,请其略述平生。师随便谈说,而即记之如次。余先世士族,中衰。先父其相公学宗程朱,一生困厄,年亦不永。余年十岁,先父已患肺病,衣食不给。余为人牧牛,先父常叹曰: 此儿眼神特异,吾不能教之识字。奈何?乃强起授馆,带之就学。初授《三字经》,吾一日读背讫。授四书,吾求多授,先父每不肯,曰: 多含蓄为佳也。求侍讲席,许之。时先父门下颇有茂才,余自负所领会出其上。父有问,即肃对,父喜而复有戚色。是年秋,吾即学作八股文一篇。八股文有法度,不易驰逞,先父颇异之。逾年,先父病深,竟不起。临终抚不肖之首而泣曰: 汝终当废学,命也夫!然汝体弱多病,农事非所堪,其学缝衣之业以自活可也。余立誓曰: 儿无论如何,当敬承大人志事,不敢废学。父默然而逝。余小子终不敢怠于学,盖终身不忍忘此誓也。
先长兄仲甫先生读书至十五岁,以贫,改业农。农作则带书田畔,抽暇便读,余亦效之。曾从游何先生半年,见《示要》二讲。此外绝无师。年方弱冠,邻县有某孝廉上公车,每购新书回里,如《格致启蒙》之类,余借读,深感兴趣。旋阅当时维新派论文与章奏,知世变日剧,遂以范文正“先天下之忧而忧”一语书置座右。余少喜简脱,不习礼仪,慕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之风,夏居野寺,辄裸体,时出户外,遇人无所避。又喜打菩萨。人或言之长兄,长兄亦不戒也。有余先生者,先父门下士,呼余痛责曰: 尔此等行为,先师有知,其以为然否?余悚然惧,自是不敢复尔。时国事日非,余稍读船山、亭林诸老先生书,已有革命之志,遂不事科举,而投武昌凯字营当一小兵,谋运动军队。旋考入陆军特别学堂,渐为统帅张彪所侦悉,将捕余,闻讯得遁走。张彪犹悬赏以购,余逃回乡里。时兄弟六人,食指众,饔飧每不继。冬寒,衣不足蔽体,虽皆安之,而意兴俱索。闻南浔铁路开工,德安多荒田,兄弟同赴德安垦荒。然流民麇集,艰险又多出意外,日益忧惧。及民六七,桂军北伐,余曾参预民军。旋与友人天门白逾桓先生同赴粤,居半年,所感万端,深觉吾党人绝无在身心上作工夫者,如何拨乱反正?吾亦内省三十余年来皆在悠悠忽忽中过活,实未发真心,未有真志,私欲潜伏,多不堪问。赖天之诱,忽尔发觉,无限惭惶。又自察非事功之材,不足领人,又何可妄随人转?于是始决志学术一途,时年已三十五矣。此为余一生之大转变,直是再生时期。他日当为文,一述当时心事。未几,兄弟丧亡略尽,余怆然有人世之悲,始赴南京问佛法于欧阳竟无先生。留宁一年余,深究内典,而与佛家思想终有所不能苟同者。读吾《新论》当自知之。佛教中人每不满于吾,是当付诸天下后世有识者之明辨。流俗僧徒与居士于佛法本无所知,吾总觉佛教思想之在吾国,流弊殊不浅,学者阅《读经示要》第二讲,当自思之。吾并非反对佛法,唯当取其长,汰其短耳。
余自卅五以后,日日在强探力索之中。四十左右,此工夫*紧,而神经衰弱之病亦由此致。五十后,病虽渐愈,然遇天气热闷,作文用思过紧,则脑中如针剌然,吾之性情即乱,或易骂人,不知者或觉吾举动奇怪。其实,神经衰即自失控制力,偶遇不顺意之感触,即言动皆乱也。余平生不肯作讲演,若说话多则损气甚,而神经亦伤,言语将乱发,不知者闻之,又若莫明其妙也。余每日作文用思,必在天气好及无人交接时行之,盖神经舒适,头脑清宁,而吾之神思悠然,义理来集,若不召而
至矣。余四十后,大病几死。余誓愿尽力于先圣哲之学,日以此自警,而精神得不坠退。余非无嗜欲者,余唯以强制之力克服之,到难伏时,则自提醒平生誓愿所在,而又向所学去找问题,于是而欲念渐伏。余自问非能自强者,唯在末俗中,差可自慰耳。余感今之人皆漠视先圣贤之学,将反身克己工夫完全抛却,徒恃意气与浅薄知见作主张,此风不变,天下无勘定之理。余视讲学之急,在今日更无急于此者。今人只知向外,看得一切不是,却不肯反求自家不是处,此世乱所以无已也。先圣贤之学,
广大悉备,而一点血脉,只是“反求诸己”四字。圣学被人蔑弃已久,此点血脉早已断绝。余年逾六十,值兹衰乱,唯念反己工夫切要。汝曹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