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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 著名小说家朱文颖短篇小说精选集
★ 书写情感世界的冒险与厄运、繁华与幻想,用细微的词语之光点亮生活的日常
★ 对当代女性情感幽深之处的精准表达与代言,在冰冷物质空间中对爱和温情的渴望。
★重写《浮生六记》《海上花》和李煜、大小周后的爱情故事,以现代女性的情感世界为切入口,对打破庸俗日常生活的渴望,对女性自我的重新塑造提供参照


【内容简介】

本书收入《悬崖》《庭院之城》《凝视玛丽娜》《哑》《繁华》等十篇短篇小说,是对朱文颖近年短篇小说创作的一个梳理和回顾。无论是书写都市故事,还是重写古典传奇,朱文颖以她处变不惊却又暗藏波澜万丈的叙事与语言,开启那些关于伤口、厄运、治愈与拯救的情感冒险,用细微的词语之光点亮生活的日常。


【作者简介】

朱文颖,当代作家。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始小说创作。发表长篇小说《莉莉姨妈的细小南方》《戴女士与蓝》、中短篇作品《繁华》《浮生》《凝视玛丽娜》等二百余万字。部分作品有英、法、日、俄、韩、德、意等译本。曾获国内多种奖项。其作品在同辈作家中独树一帜,被中国评论界誉为“江南那古老绚烂精致纤细的文化气脉在她身上获得了新的延展”。近年来多次参加各种国际文学节和国际文学交流活动,并成为部分国际文学节的组织策划者之一。现任江苏省作家协会理事、苏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目录】

悬崖
庭院之城
凝视玛丽娜

生命伴侣
金丝雀
万历年间的无梁殿
浮生
重瞳
繁华


【前言】

"上海和苏州很近,我跟朱文颖也经常能在一些文学界的活动中见面,但文字上结缘,还是起于前年冬天某个文学评奖。此前我还不太熟悉她的创作,只是对评论界关于她的研究略知一二,比如将她归入“70后(女)作家代表”,围绕其随笔散文、长篇《莉莉姨妈的细小南方》《戴女士与蓝》《高跟鞋》以及短篇《浮生》《万历年间的无梁殿》等论述其女性经验、南方(苏州/上海)元素、家族叙述,仅此而已,但我还是力挺她的短篇新作《春风沉醉的夜晚》。
我发现朱文颖不像许多作家那样缺乏节制,她的构思、布局和语言都很少冗余的陪衬拖带,轻盈而饱满、灵动且富于质感的笔触始终紧贴人物内心,跟踪着人物情绪意念的微妙波动,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别的不管,仅这一篇就足以显示作家的独特才情了。
但评奖结果出来,这篇暗暗戏仿郁达夫名篇、但写法完全两样、真正属于朱文颖版的《春风沉醉的夜晚》还是落选。朱文颖知道此事后一笑了之。她当然不在乎这些,而我总未免有些不服气,一面也为她惋惜。
今年8月初,她准备推出短篇小说新集《生命伴侣》,邀我作序,但教书匠本职工作的压力越来越大,像过去那样写“评论”,简直成了额外负担。因此我就只能打个折扣,聊作小序一篇。其他作品暂且按下不表,专讲收入本书的十部短篇吧。好在这十部虽以新作为主,却也涵盖了作者起步至今各个阶段的若干代表作。就短篇谈短篇,虽不中,亦不远矣。
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陆续读完这本《生命伴侣》,我觉得朱文颖的特点还是轻盈、灵动、饱满、流畅,绝不“难读”(当然也未必适合“刷屏”式“快读”)。这种感受跟当初读《春风沉醉的夜晚》一样,所以新集未收《春风沉醉的夜晚》,我也并不觉得特别遗憾。
在朱文颖轻盈灵动流畅饱满的叙述中,一以贯之的特点就是始终聚焦于人与人之间微妙复杂的情感关系。
或许有人要问,这也算特点?难道还有不触及人与人之间微妙复杂的情感关系的小说吗?果真有此一问,那我就要认真回答:是的,确实有太多小说什么都写,但就是写不出人与人之间微妙复杂的情感关系。或者多少也触及一点,但作者们写到中途(或竟在下笔之初)就写偏了。这有两种情况,一是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净写一些你知我知固化僵化了的情感套路,毫无新意。其次就是将真实的人情物理处理得稀奇古怪,完全置读者正常阅读心理于不顾,自顾自地胡编乱造—这种写作乃是作家的精神独舞,而非老托尔斯泰视为艺术生命的人与人之间的精神交流。
朱文颖短篇小说的优点就是始终聚焦于人类真实的情感,在真实的基础上写出许多不同类型的情感关系。因为真实,你就会感到似曾相识;又因为加入了她特有的发见,出现这样那样的变化,所以似曾相识的东西往往又如同初闻乍见。
比如《悬崖》写两个保险公司的男女同事姚一峰和王霞很快相恋、同居、谈婚论嫁,整个过程毫无悬念。但随着故事的展开,读者发见这两位迥异于常见的小说男女主人公,他们不仅对彼此没有特别的欣赏与激情,也十分清楚地自觉其平庸,但谁也不愿戳破这层窗户纸,
双方就准备随波逐流地过下去。缺乏激情与相互欣赏的两性关系其实很难维持,除非出现某种转机。于是作者就写到王霞突然在客户丁铁、曼玲夫妇那里发见了她认为自己和姚一峰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就是姚一峰要成为丁铁那样品味不俗的成功人士,王霞要成为曼玲那样优雅独立的成功人士的太太。王霞后来一直就朝这个方向兴高采烈地努力着。
姚一峰起初也颇受王霞的感染,觉得丁铁、曼玲夫妇确实值得效法。但他很快发见王霞的认识盲区:丁铁、曼玲感情上貌合神离,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原来曼玲早就查出身患绝症,但他们夫妇和姚一峰、王霞一样保持着外表的平静,真实情况却是曼玲只求速死,丁铁则始
终残酷地作壁上观,甚至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姚一峰和曼玲擦出感情的火花。正是这微弱的火花让姚一峰甘冒谋杀之罪,为昏迷中无力自杀的曼玲完成了当初在悬崖边因为他出手相救而未能完成的自杀心愿。
姚一峰将要为此承担怎样的后果?丁铁、曼玲的成功人士的幻象破灭之后,姚一峰王霞将如何继续彼此面对?他们还会寻找新的偶像与奋斗目标吗?他们的情感关系得以维系的力量应该来自不停地寻找外在榜样,还是应该在平庸的自我内部挖掘相爱的泉源?
这就可见朱文颖探索“人与人之间微妙复杂的情感关系”之一斑。
《庭院之城》与《悬崖》似乎异曲同工,结果却不尽相同。恪尽职守深受学生欢迎的中学历史教师蒋向阳已成家立业,他的某种中年气质不知不觉影响到热恋中的青年同事陆小丹。小丹的女友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非常不满,而小丹本人也大感苦恼:他发现自己确实染上了蒋向阳那种凡事看透的冷漠,正在逐步丧失青春的朝气。陆小丹甚至因此对蒋向阳心生恨意。终于有一个机会(借口)陆小丹登门拜访蒋向阳了。他要抵近观察,一探究竟,结果却发现,因母亲去世请假在家的蒋向阳正埋头修葺他母亲生前喜欢的小花园,蒋向阳、妻子和女儿一家三口的关系也很融洽。蒋向阳在家庭氛围中向陆小丹展示了中年气质的另一面。陆小丹本欲兴师问罪,结果却不动声色心平气和地告别了蒋家。
陆小丹与蒋向阳显然不同于姚一峰与丁铁,也不同于王蒙《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中凌厉敏锐的林震和老于世故的刘世吾。但综合起来,在蒋向阳身上先后发见的中年气质的两个不同侧面究竟给予陆小丹何种启迪?小说点到为止,耐人寻味。
既然旨在探索“人与人之间复杂微妙的感情关系”,朱文颖的小说背景也就不拘于一时一地,显出极大的开放性。诚然,《浮生》改写沈复《浮生六记》(集中于沈三白应妻子芸娘之命一天之内在苏州大街小巷寻找住处的经历),《重瞳》描绘降宋之后李后主与小周后的结局(集中于两人慷慨赴死以互剖真心洗刷耻辱),《繁华》用海轮上十七八岁少年为一条买给情人的金鱼跳海自杀做背景,又以失去祖国的白俄军官夫妇在绝望中相爱相守以至共赴黄泉为映衬,描写来上海冒险的王莲生与妓女沈小红之间无穷的爱情试探,这三则“故事新编”,包括将自家小区也写入故事的《万历年间的无梁殿》,无疑都带有评论家们反复阐释的南方/江南/上海/苏州所特有的地域文化色彩。但朱文颖不仅真切地写出这些人物浑身散发着地域文化的神韵气息,也更加精妙地写出他们对空气一样包围着自己的特定地域文化的眷恋与决绝,沉湎与清醒,陶醉与不满。
毋宁说,朱文颖的人物,身体属于某地,精神则永远指向天空。他们绝非某种地域文化标签,而是一些极不安分的精魂,要走出特定地域文化,到更加寥廓的世界去确认自我。这些精魂既可以徜徉困顿于烟雨江南,也可以像《凝视玛丽娜》中的李天雨、戴灵灵,《哑》中蔡小蛾和自闭症儿童的母亲,《金丝雀》中神经质的女人,《生命伴侣》中的“我”,行走(神游)于香港、纽约、柏林、大英博物馆、沙漠、敦煌或任何一个城市与乡村。她们似乎甚为荏弱,空虚绝望,但一瞬间又会判若两人,爆发出极大的能量,或如天使之纯美,或如恶魔之狰狞。
生命之火不肯寂灭于命运宰制,总会在行动或心理上出现一次或若干次决断,造成人物情感关系吉凶未卜善恶难分的逆转。此时,那些稍纵即逝的小说高潮也就如此而至了。
比如,姚一峰突然决定以“哥哥”的身份护理昏迷中的曼玲(《悬崖》);陆小丹突然决定要去拜见同事蒋向阳(《庭院之城》);蔡小蛾突然决定做自闭症儿童的家庭看护(《哑》);李煜突然决定将被动接受赵家御赐“牵机药”翻转为他和小周后互剖真心的良机(《重瞳》);李天雨突然决定按戴灵灵指示去陪伴狡黠贪色而又空虚软弱的商先生,在别人对我、我对别人以及我对自己三重“不负责任”的境况中为自己举行“成人礼”(《凝视玛丽娜》);“我”突然决定必须透过周先生“骗子”的外表去接纳其爱人的真心(《生命伴侣》)。
当然,并非所有的决断都能提升生命境界,倘若只是俗世的精明的算计,结局往往适得其反。比如“我”决定始终向貌似高贵的所爱者(德籍华人夏秉秋)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因此彻底坐实了自己真正属于连自己也极其鄙视的无聊浅薄的“小资”,并与同属一个阶层的所爱者交臂失之(《春风沉醉的夜晚》)。商人吕明也显得很有决断(妻子惠芳因此对他既欣赏又忌惮)。他灵机一动,抓住“商机”,将众人认为诡异不祥的无梁殿底层改造为集消费娱乐于一体的文化空间,又处心积虑在那里大肆操办了一场自以为别开生面的圣诞摇滚作为开业典礼,但他收获的却只是无情的事实对他长期投射于神秘女邻居汪琳琳之卑琐欲念的辛辣嘲讽。这个欲念曾经是他幽暗生命中的亮光,后还是被他自己的一连串的决断给掐灭了
(《万历年间的无梁殿》)。
凝视这些决断和逆转,是否就能捕捉到朱文颖小说的精髓呢?
要说的话自然还有很多,但我的序文也该打住了。嚼饭与人,徒增呕秽。全部“剧透”,所为何来?更多佳胜或难免的疏漏(窃以为《金丝雀》处理警察与那个女子的故事就不甚熨帖),还是留给读者自己来探求吧。

2019年11月15日于上海
"


【书摘与插画】

"01.画家和作家
那大概是周末晚上九点多钟的样子。我和程程刚去看了一个地下小剧场的演出:契诃夫的短剧《天鹅之歌》。我们从暖气不足的地下室出来,顺着铁锈斑斑的楼梯重新回到雪花纷飞的街头。在人迹渐渐稀少的街道上,我和程程的高跟皮靴发出响亮而空洞的声响—这不由让我又回到了刚才剧场中的场景—一个一生郁郁不得志、 68 岁、即将走向生命尽头却仍然一事无成的老丑角,辉煌的成就是《哈姆雷特》的候补 C 角……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夜半时分,在空无一人的剧院后台醒过来。当他在空荡荡的剧场四周走动的时候,发出的也是这种听起来响亮其实却异常空洞的声响。
直到他和那位同样没处睡觉、只能藏身后台的提词员意外相遇。“我们开始吧?”他对提词员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提词员对他说。
“好的,我们开始吧。”
于是,在提词员的提词下,他开始声泪俱下地演戏,演莎士比亚的戏中那些他梦寐以求的角色……
接着好像有人来了。真的有现实中的人走进来了。然后,终于,什么都结束了。
雪越下越大,还不断地夹杂着冰碴子。我们在离开剧场大约一站路的地方找到了一家热饮店。
店里的暖气充足到了令人昏昏欲睡的程度。而室内外的温差,则让厚厚的窗玻璃上升腾起了浓浓的雾气。
我们喝着热巧克力和牛奶。说来也怪,以前我醉过酒,醉过咖啡,甚至也醉过浓茶。那天晚上却突然发现,其实巧克力和牛奶也是可以让人喝醉的。对了,在这里我要顺便介绍一下我和程程,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一个作家,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位过气的作家。而程程呢,则是一个永远处于迷茫状态中的画家。真是很不幸,这个世界常常就是这样,相同类型的人和事总是会不期而遇,然后难舍难分。就像喝醉了酒的候补C角夜半偶遇提词员一样。
我和程程的谈话常常从谈论艺术、谈论概念开始,直到后以谈论艺术、谈论概念结束。我们都认为艺术的问题其实就是生活的问题(有一些瞬间,我会怀疑这其实就是我之所以成为过气作家以及程程之所以成为迷茫画家的真正原因),虽然我们论证的方式和结论都有所不同。比如说,我和程程讨论过理性和感性的问题。
在这个部分,我们的观点异常一致。我和程程都很喜欢法国导演路易· 马勒的一部名为《爱情重伤》的电影。这是马勒生命历程中的倒数第二部作品。执导此片时马勒已经年届六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活得越久,就越不相信思想,而是愈加相信感情。”
这句话无疑说到了我和程程的心坎上。
程程有点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语速很快,几乎带着口吃的嫌疑。她说:“我几乎所有做得对的事情,都是由感性的力量推动的—虽然,大部分的结局并不是那么完美—但是,这真的很重要吗?”
我微微笑着。我知道,我和程程都喜欢把事物推向一个。这是一切差错的根源,然而奇妙之处恰恰也在于此。我是懂得程程的,特别在那些微妙而留白的空间。这其实与提词员和候补C角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我们开始吧?”
“好的,我们开始吧。”程程回答说。
02 程程的故事
程程讲述的故事如果用一句话来概述,那其实是非常简单的:程程为什么要和前夫大李离婚?
不过程程的叙事视角非常有意思。这个离婚的故事,程程是从她和大李度蜜月开始讲起的。而这个蜜月的目的地也比较特别:敦煌。
在程程的叙述中,她的蜜月之行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程程和大李刚刚结婚,两人稍作商量,便决定去遥远而神秘的敦煌。途中他们还在武威逗留了一个晚上。夏末秋初的天气,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武威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凉州。
像几乎所有的旅行者一样,他们去了鸠摩罗什寺。
大李在当地的朋友一路开车送他们。在鸠摩罗什寺一条树荫浓密的长廊里,大李停下脚步接听电话……那天的晚餐是在鸠摩罗什寺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吃的,从来滴酒不沾的程程那天突然喝了点酒,而且竟然还喝醉了。
这个小小插曲过后,接下来的事情基本还是按照既定的行程路线和逻辑依次进行。漫漫无期的丝绸之路,梦境里似乎还有驼铃声响起。武威、金昌、张掖、酒泉、嘉峪关、玉门关、瓜州,后到达敦煌……
程程和大李都是次来沙漠,虽然遇上了接连两天的沙暴,等到第三天下午,风沙稍稍止住,两人便迫不及待地背起相机,投入到戈壁沙漠的深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精心构图,每一张都力图拍出的图景。他们上了三危山,又去千佛灵岩,甚至还雇了一辆当地人破旧的驴车寻访了两关遗迹。为了拍出那种荒绝的意趣,他们还去了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漠漠荒原,漫天风沙。你几乎无法想象那里的朝暮所能给人带来的那种惊悸。他们站在非常遥远的沙漠里,遥望着那面三危山与鸣沙山之间的峭壁,峭壁向南北延绵得很长,上下几层,栉比相连,就像累累坠坠的蜂房。在漫天的风沙里,它显得如此遥远而怪异,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确切地说,它更像天与地之间被强力所扔弃的一个怪物,它是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那里,非常的无理,无理得让人想落泪。
就在三危山上,程程躺在沙与沙之间,长发飘起,让大李给她拍照的时候,她忽然小声地叫了起来。她说:“等一等,我想哭。突然地很想哭。真的,非常非常地想哭。”
大李就停了下来,关心地询问道:“怎么啦?你没事吧?”
程程摇摇头,回答说:“没事。”
大李迟疑了一下,又说:“光线很快就要暗下来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程程摇了摇头说不。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大李也真的不用担心什么,只是……仅仅只是她需要独自一人安静一下而已。如此而已。于是,在大漠深处愈来愈黯淡下来的暮光里,大李稍稍有些不快而狐疑地走开几步,点上一支烟,闷闷不乐地抽了起来。
在接下来几天的拍摄过程中,大李和程程突然异乎寻常地寡言少语起来。他们每天很早就起来,晚上很早便入睡。而即便已经入睡了,也仍然还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和细小的沙粒敲击窗棂的沙沙声。有一次程程半夜醒来,迷糊中想起以前听人说过,有些人到了敦煌后便不想回去了。程程就想,这些人也一定在漫天的风沙里莫名其妙地产生出想哭的感觉。不想哭的人是不会眷恋敦煌的。这样想着,她便又回想起那天在三危山上,那种突然之间悲从中来的感受。那样的一种悲从中来,就像漫天的飞沙一样席卷而过。但别人或许是看不到的。即便是大李。程程就想,选择敦煌作为蜜月旅行的地点可能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想想看,到了敦煌后,有的人想哭,有的人不想哭。沙漠吞噬与淹没了所有的语言,这就让人间的情话显得浅薄苍白了许多,而在甜言蜜语
渐渐流逝隐匿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无话可说的。
说到这里,程程停了下来,挥手向服务员又要了一杯热巧克力。她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半杯,然后朝我这边歪了下脑袋。
“怎么样?你喜欢这个故事吗?”程程说。
“什么?”我惊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但是,这分明只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有些故事,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它的结束。”
程程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像热饮店外面鸡毛乱飞一般的雪花。当然,或许那一瞬间只是我的幻觉罢了。程程其实什么也没有说,只有风和雪,以及冰碴子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就像千万里之外的敦煌,漫山遍野的流沙和鸟鸣。
“好吧。”我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么,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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