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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解一稳就死,一活就乱的中国历史怪圈

用理性的手术刀对中国历史做了一个很好的解剖,不是关注一朝一代的得失,不是统治者个人的功罪,也不是其中权力斗争的成败,而是整个国家结构以及秩序原理演变的过程和逻辑关系。

把中国几千年历史中*值钱的干货提取出来了

用一个大网把中国四千年政治历史给覆盖住了,纲举目张,很好地解释了整个中国文明四千年来政治制度兴衰变迁的得与失,破解中国作为“超大规模国家”的历史演变之谜。

中国学界*次以规模问题作为切入点,历史政治学的标杆性著述

当代中国学界*次以规模问题作为切入点,并推导出一套优良治理模式的政治理论,向学界示范了进入丰富的中国政治经验世界思考政制问题所能取得的知识成果之丰硕。

从精神系谱学的角度讲,《公天下》属于顾准、孙隆基和金观涛的世界

作者英明地将“权威”(正当性)和“权力”(操作性)分开,这在中国人当中是非常难得的……权威与权力的重合与混淆给中国带来了重大的灾难,作者用了相当多的篇幅描绘这些现象。

被中央党校《学习时报》评为对领导干部有影响力的图书

吴稼祥,曾任中共十三大报告起草组成员,中央书记处办公室综合组组长、政改研讨小组副组长;中央党校书店一次性购买3000册图书;曾被中央党校《学习时报》评为“对领导干部有影响力的18种图书”之一。


【内容简介】

为什么写《公天下》?

概括起来8个字:困惑、不解、苦闷和担心。

困惑的是,中国自古就有公天下理想和昙花一现的部分实践,为何老是重演“家天下”和“党天下”(国民党)的故事,且每况愈下;

不解的是,华夏民族在公元前500年就是世界4大轴心民族,莫非2600年后的素质会更差;

苦闷的是,中国是人类历史上*个联邦共和国,近代史上亚洲*个人民共和国,何时才能顺利完成民主转型;

担心的是,民主化是否会导致国家分裂,以及民主化过程中能否避免重蹈俄罗斯覆辙。

4个主要理论贡献

1,发现了超大规模国家的霸权铁律和稳定悖论;

2,论证了唯有多中心治理才能解套霸权铁律;

3,论证了无论何种政体,多中心治理都优于单中心治理;

4,初步论证了当代超大规模国家自由主义民主与多中心治理互为必要条件。

《公天下》对于中国当下的意义

1,为体制改革提供理论依据:根据多中心治理的要求进行制度安排,并非照搬西方,是华夏民族的伟大创造;

2,论证了政治体制改革的迫切性和必要性:在中国历史上,霸权铁律和稳定悖论持续作祟,使得我们很难摆脱王朝更迭周期和治乱循环的宿命;

3,探索了新体制的基本框架:“多中心治理 以民为本”的当代形式,也就是分权(合理性) 授权(合法性)。


【作者简介】

吴稼祥

中共十三大报告起草组成员,曾任中央书记处办公室综合组组长、政改研讨小组副组长。

1955年,生于安徽铜陵。

1978年,考入北京大学经济系。

1982年,任职理论局。

1986-1989年,任职中共中央书记处办公室。

2000-2003年,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访问学者。

代表作品:

《股份化:进一步改革的思路》(1985)

中国早提出对国有企业进行股份化改造的论文之一。

经济学界泰斗吴敬琏认为,这是“中国早系统提出对国有大中型企业进行公司制改造的思路”。

《新权威主义述评》(1989)

引发中国思想界的激烈争论,开启非官方主导的理论与思潮平等竞争的先河。

《果壳里的帝国:洲级国家时代的中国战略》(2005)

《入世心法:从历史看加减》(2007)

《公天下:多中心治理与双主体法权》(2013)


【媒体评论】

《公天下》用理性的手术刀对中国历史做了一个很好的解剖,不是关注一朝一代的得失,不是统治者个人的功罪,也不是其中权力斗争的成败,而是整个国家结构以及秩序原理演变的过程和逻辑关系;不是简单化地批判或者改革的策论,它的宗旨是要超越过去各种不同的政治状况……走出中国历史上“一统就死,一放就乱”的不断循环的陷阱。虽然还不能说《公天下》给出了*终答案,但重要的是,像解几何题一样,《公天下》给我们解这道难题画出了几条非常重要和清晰的“辅助线”。

——季卫东[上海交通大学人文社科资深教授],引自凤凰网读书

吴稼祥的《公天下》是一本非常有意义的书,尤其当我们结合现实来读这本书,会发现很多饶有意味的东西。他有意识地把现实中的相关的政治文化事实,与中国历史进行对照分析,让我们看到当下中国在政治文化层面对传统有着特殊而微妙的继承与变革。可以说,很少有学者,会像吴稼祥这样如此熟练地利用中国传统政治学的术语,来分析政治体制,构建中国式的民主理论。

——雷颐[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引自新京报荐书

用一个大网把中国四千年政治历史给覆盖住了,纲举目张,很好地解释了整个中国文明四千年来政治制度兴衰变迁的得与失,破解中国作为“超大规模国家”的历史演变之谜。

这是吴稼祥的贡献所在,也是他书里头*有价值的地方,以及*吸引人的地方。可以说,他用非常简短的篇章,把中国千年历史中“*值钱的干货”提取出来了。

——高全喜[上海交通大学凯原讲席教授]:《神州何处<公天下>

一本书只需一个深刻的洞见,便可以打动读者,影响时代,就像吴稼祥的《公天下》所提出的“超大规模国家”等一系列理论,足以为国家转型研究提供一个新的角度。

——陈壁生[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

《公天下》是当代中国学界*次以规模问题作为切入点,并推导出一套优良治理模式的政治理论著作;也是历史政治学的一本标杆性著述,向学界示范了进入丰富的中国政治经验世界思考政制问题所能取得的知识成果之丰硕。

——姚中秋[山东大学教授]:《超大规模与中国治理之道》,《读书》2013年第5

读者诸君,千万别误会,以为吴稼祥是在说历史,其实他说的是哲学,政治哲学。也可以叫政体学,统治学……这是一本分类学的专著,有关皇帝外衣和内衣的分类学。历史,包括里面好玩的历史故事,只是他说事的材料,或者说佐料。

——张鸣[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有关皇帝外衣和内衣的分类学》,《佛山日报》

此书足可传世。吴稼祥长于叙事,会讲故事,能把令人生厌的政治道理讲得透彻、明白,且引人入胜,这等学问不是那些常年躲在书斋里码字的教授们所能做到的。

“公天下”叙事在道理上并不深奥,沿着这条路径,治大国若烹小鲜。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他能否再次准确预言,中国何时才能走上这条前所未有的新路?

——荣剑[独立学者]:《治大国若烹小鲜?》,《上海早报》

从精神系谱学的角度讲,《公天下》属于顾准、孙隆基和金观涛的世界……作者英明地将“权威”(正当性)和“权力”(操作性)分开,这在中国人当中是非常难得的……权威与权力的重合与混淆给中国带来了重大的灾难,作者用了相当多的篇幅描绘这些现象。

——豆瓣网友


【目录】

增订序 天下为公与共生理性

打“天下”...i “天下”的三种用法 ...iii 三种天下:一只鸡蛋与一筐鸡蛋 ...xiii 龙、井田与共生理性 ...xvii

1 踌躇四千年

孔子疑似二律背反 ...001 贾谊陷入虎狼之境 ...004 汉武碾磨诸侯王国 ...007 土崩、瓦解与癌变 ...010 三个七百年:负压出盛世 ...013 活力之“鱼”与稳定之“熊掌”...016

2 天下

雅典三哲未知“天下”...020 何物“天下”? ...023 天下之网与城邦之鱼 ...027

3 规模依赖

河流域文明与海洋文明 ...030 水利依赖 ...033 安全依赖 ...035 救灾依赖 ...040

4 人间上帝

空心的文明 ...044 “君子”与政治动物 ...048 没有好坏,只有成败 ...050 上帝与情人 ...051

5 规模压力及其偏好

箫韶:中国早的“东方红”...055 《禹贡》:中央汲取资源的统计表 ...058 《甘誓》:“家天下”的宣示书 ...061 《胤征》:夏朝的“北京时间”...066

国家圆盘与“凝聚偏好”...069

6 辐辏与一统:“公天下家天下的让步

辐辏机理 ...071“九州五服”天下体制 ...074 “平”天下与中华文明的次聚变 ...078 大禹革命 ...082 家天下:平天下的伴生物 ...084 “大道”的三套马甲 ...086 “家天下”模式之一:王道 A...089

7 兼天下”:缓解规模压力(理论)

条穷途:单中心辐辏政治碰壁 ...092 U 型管:规模压力求解 ...095 多中心治理的减压功能 ...100

8 兼天下”:缓解规模压力(实践)

三次封建 ...104两座王都 ...110 封建“兼天下”:大道与王道的 B 版 ...114 中华文明的次裂变 ...119

9 代政治权威遭遇自杀悖论

漏斗型中央权力 ...124 负压政治:天下版图的盆地化 ...127 作为秩序的权威 ...129 血缘权威的双重拟制 ...132 第二条穷途:多中心负压政治瓦解 ...135

10 霸权铁律

“天子”之怒 ...139 从辐辏到落差 ...140 霸权铁律与高压政治 ...142 社会原子化 ...146

11 过渡时代:秦帝国的裸体霸权

鸟人部族 ...150秦亭革命根据地 ...152 从小镇到大国:秦族争霸 ...154 自我授权的暴力 ...155 颅骨堆砌天下:秦族称帝 ...158 一元化:中华文明的第二次聚变 ...160 第三条穷途:单中心高压非稳态政治裸奔 ...164 家天下的霸权版 ...166

12 龙袍:政体危机的结束和新权威的创造

刘邦的父亲姓刘吗? ...168 赤龙之子 ...170 “龙”...172 龙袍:“神 — 圣 — 王”三位一体权威体系的建立 ...178

13 分天下”:昙花盛世()

“天下”成为战利品 ...184 与同族异姓或同姓分天下:文景之治 ...186 与异族分天下 ( 上 ):贞观之治 ...189

14 分天下”:昙花盛世()

“父子可以分为两家吗?”...194 宋、元、明:“吞天下”...195与异族分天下 ( 下 ):康乾之治 ...202 第四条穷途:多中心混压非稳态政治夭折 ...204

15 天下:饱和统治

朕:穿龙袍的秦始皇 ...206 朝鲜与越南:被吞吞吐吐的两块骨头 ...207 遭遇极限 ...211饱和状态的形式化描述 ...214 家天下的“王霸道 B 版”...215 帝王心理极限:龙伸与龟缩 ...216

16 高压稳态陷阱

流民之祸:韩非 — 马尔萨斯怪圈 ...220 不肖子之祸:嫡长继承怪圈 ...223 五蠹之祸:鬼谷子怪圈 ...225 癌肿之祸:帕金森怪圈 ...231 腐败之祸:触龙 — 阿克顿怪圈 ...232 第五条穷途:政治和文明的螺旋下行 ...234

17 大公天下

五种政体优劣排序:理念、结构与压力 ...239 权威:襁褓、龙袍和布衣 ...242轴心政体 ...244 双主体法权:“政权形态”的现代化 ...246 优化稳压功能:从禅让到票选 ...250 大公先于大同:华夏文明的第二次裂变 ...254

文王演易:从辐辏到矩阵

有“文王演易”这回事吗? ...259 数字卦中无“九”...262 “九”是从哪里来的? ...265 从“爻数”到“卦数”...270 从伏羲先天卦,到文王后天卦 ...271 从辐辏,到矩阵 ...275 从天上,到人间 ...280

注 释


【免费在线读】

很多人知道,贾谊是被自己的眼泪泡死的;但很少人知道,他是被自己的悖论套死的。

他有两篇雄文,华语世界但凡受过点教育的,即使未读过,也可能听说过:一篇是《过秦论》,另一篇是《治安策》。让人惊讶的是,他前一篇文章所赞成的,正是他后一篇文章所反对的;反之亦然。似乎他左手写了一篇文章,右手写了另一篇文章,左右两手互搏,前后两文打架。他在前一篇文章里挖了一个坑,在后一篇文章里就把自己掉了进去,一直到他被自己的眼泪淹死,也没能爬得出来。

在《过秦论》里,他认为秦帝国灭亡的一条祸根是中央集权,没有“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也就是说,没有搞分封制,意思 是说,秦帝国只有脑袋,没有身子;在《治安策》里,他却反过来认为,汉王朝为自己埋下的祸根是“中央不集权,搞了分封制”,

“汉帝国下半身浮肿,脚趾头比腿粗,腿比腰粗”。 为了叙述方便,我们把《过秦论》的论述主题——秦帝国单一郡县制中央集权,称为“高压”政治;把《治安策》的论述主题 之一——汉王朝前后分封异姓、同姓诸侯王的地方坐大,称为“负 压”政治。如此,则可以这样表述贾谊主要的政治思想:高压要 不得,负压也要不得。什么要得?调压要得。什么是调压?调压就是给负压政治加压,给高压政治减压。贾谊比他同时代人,甚至比他的思想继承人(晁错、主父偃和汉文帝)高明的地方在于,他更知道政治压力的变化是相对的——地方权力减少一分,等于中央权力增加两分;反之亦然。因此,为负压政治加压的同时,要考虑减压的反制措施,否则负压政治很快会转变为高压政治,秦始皇和汉武帝失之于此;为高压政治减压时,也要考虑到加压的反制措施,否则,高压政治也会转变为低压政治,汉高祖刘邦虑不及此,故而矫秦过正。贾谊给汉文帝的政策建议,既有增压措施,也有减压措施。增压措施记载在他的《治安策》里,减压措施记载在《史记》和《汉书》里。

贾谊的增压法,就是为浮肿的汉帝国下半身消肿,当然不是喝 绿豆汤或吃硭硝,而是施行类似今天公司操作中的“公司分立”和 “股权拆细”的方法。按照贾谊的奏折,要区分两类王国。一类是地多子孙也多的王国,对它们要双管齐下——“公司拆分”加“股 权拆细”。“公司拆分”就是“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 国”,把一个大的王国分成几个小的王国;“股权拆细”就是把一个王国里的封地瓜分给子孙,分完为止,一个大股东就变成了若 干小股东。这是按人头分股份和帽子。 另一类是地多子孙少的王国,对它们可以采取“股权悬空”或“开设空头账户”的办法,虚设国号,把从大国割出来的土地置其虚名下,等到国王的子孙繁衍出来了,就将土地封给他们。这是分好股份和帽子等人头。

这样做的结果,会造就一种什么样的政治呢?是某种更好的政治吗?它会既有别于患大头症的秦帝国式的高压政治,也有别于患 下身浮肿病的汉初低压政治吗?贾谊没有说,但他做了。他建议汉文帝,让所有享有“食邑”,但在朝廷执政的“列侯”,统统回自己的封地。此建议可能的政策后果,是进一步削弱中央集权:,京城列侯要回的是汉地,而非其他诸侯王的封地;第二,京城列侯大多是开国元勋,有的还在相位,如绛侯周勃,或在公卿之位,如颍阴侯灌婴,他们“就国”,是“告老还乡”的别名。因为前一条,地方分权将被加强;因为后一条,中央控制权将被削弱。 既然整个帝国尾大不掉,为什么还要进一步切削脑袋呢?这看 起来是贾谊的另一个悖论。但实际上,这是他拆分诸侯国的反制措 施。或许在贾谊看来,如果按他的“消肿”处方抓药,诸侯王势力突然崩解,中央权力相对膨胀,帝国会头重脚轻,搞不好会摔跤。豆剖地方的同时,紧缩中央,这是一种平衡。

出乎他意料的是,列侯“上山下乡”得到了文帝相当彻底的实施,连丞相周勃都“回乡”了;但文帝却当不了庖丁,不忍向 诸侯国的群“牛”下刀,只是在贾谊哭死自己后,作为一项悼念活动,文帝分齐文王的遗产为六国,分淮南为三国,给各自死去国王的子侄继承。结果,中央政府更加羸弱,地方王国更加嚣张,终于在景帝时酿成七国之乱。

这好比是“前怕狼,后怕虎”。前怕狼,秦始皇高度集权的 “高压政治”之狼;后怕虎,汉文帝时地方坐大的“低压政治”之 虎。那么,贾谊想要的理想政治是什么?是终于当了“庖丁”的武帝治下的汉帝国么?

先说两个小故事。

吕太后有个妹妹,叫吕须。吕须有个女儿,不知道叫什么,但她嫁了个人,有名有姓,叫刘泽。刘泽辈分甚高,是汉高祖刘邦祖父辈的人。诸吕用事时,因为己刘妻吕,两头沾光,封琅琊王。又 因为诛诸吕拥文帝有功,被徙封为燕王。第二年,刘泽死了,他的儿子刘嘉嗣位。9年后,刘嘉又死了,其子刘定国嗣位。在刘定国看来,他可继承的东西很多,不只是父亲的王座,还有父亲的床笫。他占了后妈,与其生有一男。又占弟媳为妾,还左抱右拥自己 的三个女儿。

有人举报,武帝震怒,让新宠主父偃前去查处。主父偃以前 “北漂”时到过燕国,但不受待见,这次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便上书说刘定国不可以活。武帝准奏,让其自杀,燕国从此被除名,改为郡县。

无独有偶。齐厉王刘次昌也是专爱自己不应该爱的东西—爱自己的姐姐,而不爱自己母亲选的妃子。刘次昌的母亲是王太后纪氏,她不想让自己儿子这块肥肉掉进别的狐狸精嘴里,于是想到自己娘家的另一个翁主。

碰巧,汉室皇太后王氏与前夫生有一女,该女又生一女,名娥。在皇太后眼里,娥是空中飞蛾,非诸侯王的火,不让她扑。来自齐国的太监徐甲看在眼里,提出到齐国出趟差,让齐厉王自己来求亲。太后大喜,答应了他。主父偃知道了,托请徐甲把自己的女儿当私货塞进齐王后宫。徐甲到了齐国,说明来意,却被纪太后骂了个狗血喷头,先骂徐甲是个贱人,再骂主父偃是个蠢货;当然,她不敢骂皇太后是个*子。

徐甲连滚带爬回到长安,回禀太后和主父偃,还说齐王在干燕王刘定国干过的事。于是,太后咬牙,主父偃切齿。后者进谗武帝,说齐王不仅淫乱,且有反心。武帝便派主父偃到齐国当丞相,这下,狼外婆终于进了鸡窝。女儿虽进不了齐王后宫,但自己进了。不过带来的不是口红,而是棍子。一番拷打,坐实了厉王与其姐通奸。厉王年少,一害怕,仰药自尽。齐国从此也被除名,所有封地变为朝廷郡县。

两个故事情节不同,但结果都一样:国王自杀,王国陪葬。或者说,诸侯遭横祸,帝国发横财。不费一兵一卒,也不费一唾一沫,两个王国的封地就并入了中央政府。

不要以为汉武帝只用了主父偃的言,用推恩法切削诸侯,将诸侯国的大土豆切削成土豆片,或土豆丝,或炸或炒;他还会用两片大磨盘,把大诸侯国放进去碾磨。被碾成粉末并装进自己面粉袋里的,就有燕国和齐国。根据班固的归纳,文景武三朝都切削、抑 制诸侯—文帝分齐、赵;景帝削吴、楚;武帝业绩丰:齐分为七,赵分为六,梁分为五,淮南分为三。从此以后,“诸侯惟得衣食税租,不与政事”,就是说,诸侯王变成了地主。而到了汉哀 帝、汉平帝之际,就只剩下皇室远近后裔了:有钱的还是大户,无财的大多破落。

毫无疑问,汉武帝像捏泥巴一样捏出了一种新政治。这种政治,似乎是按照贾谊《治安策》的建议兑现的制度安排,它可能摆脱了贾谊陷入的虎狼之境,但它能为汉帝国带来繁荣昌盛且长治久安吗?

首先,终汉一朝,盛世在汉武之前(文景),不在汉武之后;其 次,从汉武大行(前87年)到王莽篡位(公元9年),历经八帝,历时九十六年,除了号称中兴的汉宣帝时期,大部分时间里汉王朝的权 柄不在刘姓手里,且政治糜烂,社会动荡,“盗贼”蜂起,民不聊生。

汉昭帝刘弗陵在位十二年,终年 21 岁,除了粉碎阴谋篡权的燕王—上官氏“反革命集团”外,余事乏善可陈;没有庙号的刘贺即位 28 天,因荒淫无度被废;汉宣帝刘询,在位二十四年,号称“中兴”,但也不过是个微缩版的汉武帝,装神弄鬼,暴虐恣意,草芥百官,连自己的太子刘奭都看不下去了:“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

刘奭上台(是为汉元帝,在位十五年)后用儒生了吗?非也,用了宦官。汉元帝是个典型的庸主,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更亲手栽培了中国历史上宦官专政的第二大品牌—石显(当然是赵高)。刘奭爱的能臣兼老师萧望之,其画像被先帝列入“麒麟阁”十一大功臣榜,并且是汉宣帝驾崩前的托孤大臣, 被石显害死后,汉元帝也只能绝食痛哭:“果然杀吾贤傅!”汉元帝终身都未能去掉这颗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毒瘤。

石显和他的寄主一同消逝后,该喘口气了吧?没有,前来接班作祟的是外戚。要想知道外戚专权到了什么程度,看看下面这个小故事就明白了:

关心汉室江山未来是姓刘还是姓王的人,向汉成帝坚韧的 挺刘派—刘向的小儿子刘歆,皇帝答应让他做中常侍,叫人去取制服,准备让刘歆来参拜。这时,身边所有人众口一声说:“还没有报告给大将军呢。”

所谓大将军,就是汉成帝的大舅舅王凤。其时,皇帝的五个舅舅一日封侯,时称“五侯”,还不算王凤。当时,天下灾害不断,而王氏家族奢华糜烂。

“这么小的事,用不着大将军管吧?”皇帝壮了壮胆说。身边所有的人一起跪下来磕头,坚持要向大将军汇报。没有办法,皇帝和王凤说了。王凤说,不可以。于是作罢。 从此时开始,一直到王莽把西汉刘氏装进棺材里,历经四帝 (成帝、哀帝、平帝和少帝),江山都是王家的囊中之物。不过其间有一段短暂的插曲,是汉哀帝演奏的,主题是爱。汉哀帝对性爱的 忠诚远远高于对国家的忠诚,对同性之爱远远深于对异性之爱。他给予幸臣董贤的,超过任何皇帝可能给予皇后的。他为其大建宫室,将其陵墓修在自己的义陵旁,封其为大司马、大将军,犹嫌不足。有一次,美酒当前,哀帝含情脉脉地对董贤呢喃道:“亲爱的,我想效法尧舜,把江山让给你,好吗?”

哀帝驾崩后,从董贤家抄没的家财超过 43 亿枚(五铢钱), 号称中兴的汉宣帝末年,国库存钱也只有 80 多亿,可见哀帝在禅让江山之前,先禅让了国库。

这种政治与秦帝国有相同的地方,即中央高度集权(不再有政治意义上的地方诸侯);也有不同的地方,即继续扩张和专制的步伐都停顿了下来,处于相对稳定状态。这种状态可以称之为“高压稳态”政治,而处于扩张和专制循环推进途中的政治,比如秦始皇和汉武帝时期的政治,则是“高压非稳态”政治。

在实施拆细诸侯的“推恩令”前,有个叫徐乐的策士曾经给汉武帝上书说:天下之患,在土崩,不在瓦解。他认为秦帝国的崩溃是“土崩”,汉景帝时吴楚七国之乱是“瓦解”。为什么瓦解好于土崩?徐乐语焉不详。依我之见:一是速度问题—秦帝国土崩在瞬息之间,周王朝瓦解了好几百年;二是归属问题—土崩不可重启,土崩之后,江山一定改姓,瓦解则可重聚,汉初前后七国乱后,江山还是姓刘。不知道汉武帝当时是否意识到,这针对的是贾谊、晁错和主父偃等人,是劝汉武在拆分诸侯的问题上三思。事实上,王莽得以篡权,要归罪于汉武消灭诸侯;而刘秀得以续汉,则要归功于汉初分封在全国广播“龙种”。

显然,“高压非稳态”政治的风险是土崩,“负压政治”的风险是瓦解。那么,“高压稳态”政治的风险是什么呢?是癌变。“高压 稳态”政治容易滋长七种毒瘤:庸主;外戚,如王凤、王莽;太 监,如石显;方士,如汉武帝时的李少君、文成将军少翁、五利将 军栾大、公孙卿等;幸臣,如董贤;酷吏,如汉武帝时的张汤(腹诽罪的首创者)、暴胜之等;贪官,这不用举例,俯拾皆是。这七大癌肿,或继发,或并发,虽然寄生在皇室身上,但抽取的,却是民脂民膏民血;祸害的,是所有的良臣能吏;消耗的,是整个社会的能量和活力。等到生命力耗竭,前来为王朝送终收尸的,不是入侵的蛮族,就是起义的农民,或者两者共抬一口棺材,像明末。

不要以为,这里枚举的主要是西汉故事,实际上,自西汉后的所有王朝,一旦进入高压稳态,重复的大都是这些故事类型和情节,只是剧中人和名号不同而已。这部连续剧,超过世界上长的 肥皂剧,在中国上演了两千多年,经久不衰,离现在近的版本, 其实也并不遥远。

按照徐乐的观点,从可能导致的坏结果看,“低压”或“负压”政治好于“高压非稳态”政治,因为土崩比瓦解更糟。但它好于“高压稳态”政治吗?回答也是肯定的,不过,不是从坏的结果看,而是从好的结果看。

自有信史,中国历史上可称为“黄金时代”或“太平盛世” 的,无非春秋时代、文景之治、贞开(“贞观之治”与“开元盛世” 的合称)之治和康乾盛世。尽管有各类论者称颂宋明,但两朝都没有一个时期可与“黄金”“盛世”这些称谓挂上边,更多的是无奈 与痛楚,所谓“孤秦陋宋”“膻元腐明”是也。

春秋时代可以称得上中华文明的怀胎时期。德国哲学家雅斯贝斯有个说法,认为存在一个“世界历史轴心”,形成于公元前 500 年左右,而存活下来的人类文明,皆形成于公元前 600 到公元前 300 年之间,这个时期被他称为“轴心期 (Axial Period)”,主要发生于四个地区:古希腊、以色列、古印度和中国。 “轴心期”是人类文明的重大突破时期,其标志是各个文明都出现了伟大的精神导师:古希腊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 德;以色列有犹太教的先知们;古印度有释迦牟尼;中国有孔子、老子、墨子。轴心期完成的是从神话到理性、从超验到经验、从特殊性到普遍性的过渡,所以是一个世俗化和“精神化”时期。如同西方学者所说,迄今为止的一切西方哲学都是对古希腊哲学的注释,秦汉以来的所有中国哲学也都是对春秋诸子哲学的注释,只是 注释得不如人家好罢了。

西汉文景之治虽没有那个时代伟大,但它是“汉民族”作为 一个世界性民族开始形成并登上历史舞台的时期:内修德政,外息刀兵,轻徭薄赋,藏富于民,政府廉价,且人才辈出,创造了 人类历史上一个新的文明模式—河流域地区多民族、超大规模的政治统一与小农经济结合。它开始了中华文明的聚变过程,为精神—物质文明一体化奠定了基础:,缔造了一个以大规模的 政治体作为承担该文明的核心国家;第二,提供了超民族的文化认同。虽然还没有形成维持增长的经济体系,但农业经济的繁荣接近 登峰造极。

贞开之治是中华文明发展历程上的第三座高峰,也是全盛时期。唐太宗及其所治之天下,树立了一个君主和一个王朝所可能达 到的治理高度的标杆,其高度,似乎不仅中国后世王朝,而且世界 其他国家王朝也未必达到过,特别是在人道主义、包容性和开放性 方面。描述或刻画它,多少字都显轻薄,也不是此节的任务,仅录史家如下一小段记述足矣:唐太宗曾经和大臣们谈论如何止盗,大臣们都说要用重法。太宗说,老百姓不得温饱才偷盗,我节食俭用,就可以轻徭薄赋,再选用清官,不就行了,用重法干嘛?“自是数年之后,海内生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

康乾之治离近代不远,且有那么多文字和影视作品铺陈演义,这里就不多说了,但有两点值得一提:,清王朝从此时开始实施免征农业税赋政策,这件事汉文帝曾经做过,但没有一个王朝像清王朝那样长期坚持;第二,除了元朝铁蹄短暂踏过的地方之外,康乾时代的清帝国版图是中国有史以来的,超过1200 万平方公里。

四个时代,跨越两千多年,有共同之处吗?有!它们的母体都是负压或负压与高压混合政治,或母亲,或祖母。春秋不用说,文景之治也不用说,都是中央政府弱于侯国(景帝时梁孝王几乎与中央分庭抗礼),有所不同的是唐初。有趣的是,从春秋到汉武帝,中国历史完成了个政治史大循环,负压(春秋)— 战乱(战 国)— 高压非稳态(秦帝国)— 负压(文景)— 高压稳态(汉武); 从魏晋到唐宋,则完成了第二个政治史大循环,负压(魏晋)— 战 乱(五胡十六国)— 高压非稳态(隋帝国)— 负压(唐初)— 高压 稳态(宋)。个循环历时近 700 年(前 770— 前 87 年),第二个 循环历时也是 700 年左右(220—960 年)。

宋元明三朝,又是近 700 年(960—1644 年),出现了高压稳 态与战乱分裂的单循环,再没有出现负压政治,因此也就与黄金时代无缘,而这也正是中华文明从开始滑落、进入下行通道的 700 年。

我们能否从上节的讨论得出结论,说理想的政治,就是负压政治?非也。负压出“黄金”,但也出战乱(假如控制不住,如春秋之后的战国、唐代之后的五代十国),或者高压稳态政治(假如控 制得住,如汉武帝、北宋、元、明等)。

负压之所以能出盛世,因为它释放了活力;高压稳态之所以会长毒瘤,因为它禁锢了生机。虽然既有活力又能稳定是所有政治追求的目标,但在中国四千年的政治框架里,这种状态虽然有过,但其存续时间很少超过一到两个帝王在位的时间。要活力,就要牺牲当下或未来的稳定;要稳定,不得不牺牲当下或未来的活力。

不难看出,中国政治的活力与稳定问题,从政治操作层面来看,其实是个分权与集权问题。政治不稳定或动乱时代,稳定的价值被置于优先考虑,那个时代的政治思想家和政治家就倾向于集权,倾向于肯定郡县制,否定侯国制,比如战国时期的法家、中唐安史之乱后的柳宗元等。在无法中央集权条件下,则主张“宗 室”集权,如曹魏时的曹囧。有意思的倒是陆机,见西晋统一好于三国之乱及重建侯国惩于后汉专制之祸,故极力称赞五等封侯的圣王之制,但他所称赞的分封制下的西晋全国统一政权,只生存了 52 年。

到了宋代,中国的政体之路似乎走进了死胡同,连大儒朱熹也 都进退失据。看到了宋朝高度中央集权带来的“七毒”“两祸”横行,朱熹当然会想到封建与藩镇;但他博古通今,知天识地,不可能不知道侯国制度曾经造成的祸乱。那怎么办?朱熹想出了一个妙法,将“封建”杂建于“郡县”之间。这其实不过是对汉初体制的理想化,在他生活的年代,已经行不通了。

批判中央集权激烈的,要算明末和清代政治思想家。这不仅是因为明朝政治特别黑暗,而且也因为清朝是异族少数统治汉族多数。著名的批评者,是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和袁枚等,还有被钱穆评为“300 年来中国学术思想大师中的大师”的颜元。

五位大师虽然都反对中央集权制,但坚决为分封制辩护的,却只有袁枚和颜元,这里先略过不提。顾炎武沿袭朱熹,试图调和封 建制与郡县制,提出在郡县制下分权,想搞县令“政治承包”;黄 宗羲认为封建、郡县皆“私法”,故提出“公法”,要“君臣平等”,建议构建类似于立宪体制下的“内阁首相”制的体制;王夫之也批评封建制和郡县制皆私天下,类似黄宗羲,但更激烈,其解决方式是分权于“兵民”和“列藩”—这个主张出于“公天下”的理想,但在非立宪民主的君主制下,只能重走唐代藩镇的老路;在 无君权、也无民权且只有军权的辛亥革命后,它演变成了“联省自治”,结果就是军阀混战。

这就是中国四千年来的政治困境:中央不集权,地方分权,虽有活力,但容易处于低压或负压状态,不稳定,容易“瓦解”;中央一集权,过度了,高压不稳定,容易“土崩”,而集慢点儿,好也就是高压稳定,慢慢“癌变”。

孟子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活力之于中国,有如孟子所说的“鱼” 和“生”, 而稳定则是“熊掌”和“义”, 在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里,中国都在舍活力而取稳定。难道中国真的就不能超越“负压”“高压不稳”“高压稳态”三种政治状态,从而达到一种更为理想的政治状态吗?

我以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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