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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仲泽译本,诗意译笔,古朴雅致,信实优美,还原梭罗其“神”
授权收录新英格兰本土木刻版画艺术家托马斯·内森的近20幅经典黑白插图作品,再现梭罗心灵归处的万物风景
全手工布脊精装典藏本,简约古雅,汉译梭罗文集的珍藏之选
特别收录译者仲泽的导读长文,全面解析梭罗丰盈的多面人格


【内容简介】

《瓦尔登湖》用澄澈的思想和文字告诉我们“物质极简、灵魂丰盈”的生活真谛。梭罗远离喧嚣,在瓦尔登诗意秀美的四季景色中,过着极简的生活,不断地思考如何生活才能离自己的心灵更近。他用文字树立了一根真实世界的标尺,让后世就知道,假相和幻景屡屡泛起的洪流到底多深。


【作者简介】

亨利·戴维·梭罗(1817—1862),19世纪美国超验主义作家、哲学家。1837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回到家乡以教书为业,1841年后转为写作。曾协助爱默生编辑评论季刊《日晷》,一生支持废奴运动。他选择了心灵的自由和闲适,强调亲近自然,追求“简单些,再简单些”的质朴生活,提倡短暂人生因思想丰盈而臻于完美。著作包括《瓦尔登湖》《非暴力抵制》《河上一周》等。
仲泽,甘肃武威人,兰州文理学院教授,从事语言教学研究及翻译。译有梭罗作品《瓦尔登湖》《四季之歌》《夜色和月光》,正在进行英国古典名著《罗马帝国衰亡史》的全译工作。


【媒体评论】

《瓦尔登湖》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心脾、动我衷肠。到了夜深人静、万籁无声之时,此书毫不晦涩、清澈见底,吟诵之下,不禁为之神往了。——徐迟


仅凭这一本书……梭罗就超过了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罗伯特?弗洛斯特


当我初读这本举世无双的书时,我幸福地感到,我对它的喜爱超过了任何诗歌。——苇岸


一部自然与人的心灵探索之作;
一部自力更生过简单生活的指南;
一本神圣的书。
——梭罗研究专家哈丁


【目录】

还原梭罗
简约地生活
我居于何处,又因何而生
阅 读
声 音
远离喧嚣
访 客
豆 田
镇 子

柏克农庄
更高的原则
禽兽比邻
室内取暖
昔日的居民和冬天的来客
冬日的动物
冬日瓦尔登

结 语


【前言】

还 原 梭 罗
仲 泽



亨利·戴维·梭罗,生于一八一七年,美国杰出的思想家和文学家,是美国“文艺复兴”的中坚人物和美国精神的奠基者之一。
梭罗于一八三三年入哈佛大学,受教于当世的精英,一八三七年毕业,毕业后曾跟兄长约翰创办学校。一八三九年,两人曾在康科德和梅里马克河上泛舟而游,这段经历他后来写成《河上一周》并于一八四九年出版。一八四五年七月四日,美国独立日那天,梭罗移居瓦尔登湖畔,直至一八四七年九月六日结束,这段经历产生了著名的《瓦尔登湖》。回到康科德之后,他曾替师友爱默生照料过一年的家务。一八四九年到一八五三年之间,梭罗曾有过几次短暂的旅行,这为他故世后出版的作品提供了素材。一八五四年,经过他七易其稿精心结撰的《瓦尔登湖》得以问世。此后更多的时间,他依然僻居于康科德的狭小天地,从事土地测量、铅笔制作以谋生。与此同时,他致力于其他作品的撰写和文稿的整理,写下了两百多万字的日记,这成了他作品的主体。
一八六二年,梭罗因肺病辞世,终年四十五岁。
梭罗因为在瓦尔登湖畔的经历,被时人目为异端,而被后世“誉为”“隐者”。然而,这是莫大的误解,尽管爱默生在梭罗没世后就明确地予以批驳,梭罗自己也曾说:“我当然不是隐士,若有必要,我可能会安坐在酒吧间,并且比屁股沉的常客坐得还久。”但是,作为“隐者”的梭罗却是留给广大读者的主导形象,甚至,让人惊讶的是,这位清教徒式的思想家不时被误解为模山范水的小资人物。



中国隐者总是高蹈方外、餐霞饮露,他们终老泉林,了无烟火气息。纵然将梭罗归为隐者,他也绝非这种形象,他在流连自然、沉吟山水的时候,并没有忘却自己的时代,更没有忘却对人类价值体系的反省和批判。在《瓦尔登湖》的叙述中,不时见出他振聋发聩的社会批评。
一八四五年春天,梭罗便开始在湖畔营造小屋,他在书中详尽地开列了所有花销,除去自己的人工外,建房成本为28.125美元。由此引发了他关于房屋无比丰富的思考。
他在章《简约地生活》中说,“连空中的飞禽都有它们的鸟巢,狐狸则有自己的洞穴,野蛮人也拥有各自的棚屋,然而,在现代文明社会里,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拥有自己的住所。在文明尤其普及的重镇和都市,拥有自己住所的人寥寥无几”,原因很简单,“一套普通住房的价格差不多需要八百美金,即便一个劳力不受家庭拖累,要攒够这笔钱也得花上十到十五年时间——将一个男人一天劳动的经济价值估为一美金,因为考虑到如果有些人挣得多,其他人就会挣得少——因此,在他挣得自己的那间‘棚屋’时,势必已经耗掉了大半生命”。而更加深刻的原因却是:“一个阶层有多豪奢,另一个阶层就有多贫穷,一边是宫殿,另一边是救济院和‘沉默的穷人’。”他说那些身居陋室的人“因为寒冷和痛苦,蜷缩身子已经成了一种长期的习惯,以致无论老少,其形体就永远那样缩着,肢体和官能的发育因之遭到了抑制”。因此呼吁:“正是这个阶层的劳动成果使我们这代人显得卓越特出,对他们的处境给予关注说得过去。”
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托马斯·莫尔思考的余绪,也是宋人“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的描绘在十九世纪美国的写照……因此,提到金字塔的时候,他愤慨地说:“如许之多的人(按:奴隶)挥霍生命,备受屈辱,在给某个野心膨胀的蠢货建造金字塔作为坟墓,若将这蠢货投入尼罗河淹死,然后抛尸喂狗,才算聪明勇武。”
随着对慈善事业的批判,他的锋芒指向了普遍的不公:“有人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奉送于穷人,可能恰是此人不遗余力地制造了苦难,却又在不遗余力地徒然施救。”这番思考以严厉的质问结束:“你吹嘘什么将十分之一的收入献给了爱心,或许,你应该如此支配那其余的九份然后收场。到头来, 社会仅仅收回了十分之一的财富—这应该归功于因占有而得以彰显的慷慨,还是政府对公道与正义的怠慢轻忽?”
跟其他思想家一样,梭罗认为,文明社会是文明公民的作品,而文明公民又是文明社会的产物,文明公民的培养则是教育的目的。然而,当世的学校教育又是如何?他拿自己曾经就读的哈佛大学开始了讨论。
“剑桥学院(按:现在的哈佛大学)的一间学生公寓比我这间小屋大不到哪里,而仅仅是年租就得三十美元,且不说这家公司还要在一个屋顶下修上三十二间毗连的房屋取利。”在他眼中,大学成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除了生命的艺术,什么都会传授,什么都会实践—用望远镜和显微镜观察世界,从不用他的双眼;研习化学或力学,而不知道面包如何烤制,如何挣得……”关于所受的教育,他说:“我在离开学院时震惊地获知,我居然精通了航海术!”而研习经济学的学生,“就在他阅读亚当·斯密,阅读李嘉图,阅读萨伊的时候,却将父亲拖入了无可挽回的债务泥淖”。
社会的荒谬和不公背后,是赤裸裸的罪恶。
他在第八章《镇子》中写道:“有天下午,我去镇子上到鞋匠那里拿鞋时被捕入狱,原因我在别处曾经提及,只因我没有为政府纳税,只因它在参议院议事厅门口像倒卖牲口那样倒卖男人、女人和孩子,只因我不认可这样的权力。”这是对蓄奴制度的强烈憎恶。奴隶竟成了天经地义的商品,正如他所说:“我几乎无须拿南方各州的那些劳力来说事,他们为本国提供了大宗的出口产品,而他们本身也是南方的主要产品。”
上述引文中“原因我在别处曾经提及”,指的是他的另一篇名作《非暴力抵制》。他曾经为反抗蓄奴制的斗士约翰·布朗奔走呼告,且撰文声辩。梭罗关于社会变革的这种态度影响了一大批人,比如列夫·托尔斯泰、圣雄甘地和马丁·路德·金等人,也为人类社会的变革提供了另一种值得思考的途径。



面对社会不公和罪恶大声呼告的梭罗,又是一位笃爱艺术,有卓越文学修养的文学家。他在指斥人类罪恶的同时,也留下了世间浪漫的吟唱。
写到他的“栖心”之处,梭罗在第二章《我居于何处,又因何而生》有无比动人的吟咏:“屋顶拂过款款的清风,跟掠过山脊那样滋润和畅,它捎来若断似连的曲调,那是将大地之音滤过后剩下的天籁之响。早晨的风儿永不停息,造化的诗篇永不间断,却鲜有耳朵去聆听。奥林匹斯本在人间,举世皆然。”
这是田园牧歌式的歌颂,而他在第十七章《春》中对春天的礼赞则成了美的一组颂诗:

太阳终于开始直射了,暖风驱散了雾霾和阴雨,消融着岸上的残雪。太阳驱散了雾气,洒播着柔柔的光线,大地气象万千,黄白相杂的蒸气宛若熏香缭绕飘荡。游人取道其间,从一个小岛到另一个小岛,心田激荡着溪水与小河的淙淙欢唱— 它们脉管中冬天的血液正在奔向远方。

春的浪漫、温润,以及无坚不摧的力量在梭罗的笔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描绘,梭罗写出了世界文学园地中关于春天的绝妙好辞:

在欢欣的春晨,所有人的罪孽都能获得宽恕,这是洗刷恶行的日子,这时,在强劲灼热的阳光下,邪僻的罪人也将回头。我们返回了真朴,便能见出邻人的真朴,在你眼中,昨天他可能还是个盗贼,醉鬼,或好色之徒,你对他只是同情,甚或鄙弃,也因此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但是,当艳阳高照,温暖了初春的个早晨,让世界焕然一新,你遇见他在恬静地劳作,看到在他往昔挥霍放纵的血管中,充溢着宁静的快乐和对新日子的祝福,满怀婴儿的纯真品味着春的浸润,这时,你会忘却他所有的错误。

然而,这种描绘都是“隐逸文学”的常态,“隐者”梭罗的浪漫更有格局和气象。
梭罗很多描绘已经成了该类题材的典范,除了对蚁群大战的著名描绘外,他对猫头鹰深夜号叫的文字也闻名遐迩。那“是忧郁的墓园谣曲,自戕的恋人在相互抚慰,在阴森地府的林间追忆超尘拔俗的创痛与欣悦……它们用这幽暗泣涕的音乐风格,情不自禁地吟唱着追悔和叹息。它们是精灵,是消沉的精灵在传递阴郁的兆头,也是沉沦的灵魂,一度赋有人身,暗夜中走在人间,从事着黑暗勾当,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罪恶,用凄厉悲恸的圣歌和挽曲偿赎着它们的孽债”。
他对鹌鹑眼神的描写也是绝唱:

雏鸟的眼睛大方安静,那种极其成熟,然而无比纯净的神态让人难以忘怀。所有的灵慧似乎都写在那双眼睛里,其中不只是童蒙的纯真,也有经过砺炼得以升华的智慧。这双眼睛是造物者的馈赠,跟它映出的苍穹一样久远。大森林再不会呵护出这样的珍宝,游人也难得机会欣赏如此明澈的水井。

物是人非的慨叹是文学艺术永不过时的话题,梭罗写到满目荒圮的时候曾说:“多么哀恸的举止—把井口彻底封死!封死水井就打开了泪井。”“门板、门楣和门槛早已荡然无存,而活泼的丁香又送走了一代人,它依然会在每年春天绽开芬芳四溢的花蕾,留给沉思的路人去把弄。”而这株丁香却是一个孩子手植的,他何曾想到,“在半个世纪之后,当他们既已长大又离开人世,还会隐隐地向那位孤独的漫游者述说他们的往事。它美丽地开花,芬芳地传香,依然跟年春天那样,让我铭记着它那娇嫩、温婉、欢欣的花色和芳香”。
梭罗的超凡才华不仅见于命意遣词,也表现于篇章的营构。他在瓦尔登湖畔“隐居”了两年又两个月,然而《瓦尔登湖》的讲述被精心地安排在一年之内,十八章文字的布局显示了卓越的匠心和恢宏的格局。
章《简约地生活》是导言,而第十八章《结语》则是结论,紧接着,通过第二章《我居于何处,又因何而生》,他奠定了一个基点开始朝圣之旅,而倒数第二章则通过《春》的描绘,意味着旅程的圆满结束。剩下的十四章也是两两相对的格局:宁静对声音(《阅读》和《声音》),独处对社交(《远离喧嚣》和《访客》),乡村对市镇(《豆田》和《镇子》),纯净对堕落(《湖》和《柏克农庄》),精神对动物性冲动(《更高的原则》和《禽兽比邻》),当下对既往(《室内取暖》和《昔日的居民和冬天的来客》),动物的自然生活对人类对于自然的探索(《冬日的动物》和《冬日瓦尔登》)。



当我们惊讶于一个“隐者”金刚瞋目般的社会批评时,他又为我们展示了诗人和歌手的浪漫,然而,这位浪漫的吟者却又以渊博学者的身份让我们再度惊叹。梭罗对科学充满了热情,甚至到了膜拜的程度。杰出的文学家梭罗又是渊博、严谨的学者。
梭罗对大自然之形容声貌做了巨细无遗的观察和记录。
在第十三章《室内取暖》中,他详尽地记录了从一八四五年到一八五三年间瓦尔登湖彻底封冻的日期;同样,在第十七章《春》中,对一八四五年到一八五四年间瓦尔登湖的彻底解冻也有准确的记载。关于一八五四年的解冻,他写道,“到了(一八)五四年,(彻底解冻)大概是四月七日”。关于这条记录,他没有忘记加一个表示难以确定的辞藻“大概”。


【免费在线读】

结 语



医生会明智地建议病人更换空气和环境。感谢老天,瓦尔登湖并非整个世界,七叶树不会在新英格兰存活,这里也绝少听到嘲鸟的鸣叫。野雁比我们更像世界公民,它会在加拿大进早餐,在俄亥俄州用午餐,夜间则会在南方的池沼梳理羽毛。即便是野牛,在一定程度上也会紧跟季节:先在科罗拉多州收割牧草,然后应召前往黄石公园那边葱绿更甚、肥嫩有加的草场。但我们却在考虑,若将农田周围的篱笆拆去,而垒成高高的石墙,我们的领地便会就此圈定,我们的归宿也就有了着落。如果你成了镇上的文员,今年夏天非但不能去趟火地岛,反倒可能会去火地狱。宇宙比我们眼中寥廓浩渺。
我们该像好奇的乘客那样,从船尾的栏杆频频张望,而不要学愚蠢的水手,在出航时一味撕扯麻絮。地球的那端只是跟我们相似的人家,我们不过是在兜着一个巨大的圈子航行,而医生也只能给皮肤病开列药方。有人为了猎取长颈鹿匆匆赶往南非,但是,那肯定不是他应该寻求的猎物。即便能够猎取长颈鹿,请问,又有多少时间供他如此开销?山鹬和旱獭照样可以提供不错的消遣。然而,我相信,对自己开枪才是更高级的游戏:

请将眼睛向内关注,你将发现
你的心中还有领地成千上万
未获开发,那么游览其间吧,
成为研究家庭宇宙学的专家。

非洲算什么?西部又能说明什么?难道我们的内心在地图上还不是一片空白?如若有所发现,纵然像探知的海岸那样标为黑色亦属枉然。难道我们该探索尼罗河、尼日尔河、密西西比河的源头,而或环绕美洲大陆的西北航道?难道这就是人类该关注的问题?难道唯有弗兰克林一人失踪,致使妻子牵肠挂肚,急于寻找?难道格林奈尔先生会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还是做你自己溪涧和海洋的蒙哥·帕克、路易斯、克拉克和弗洛毕舍吧,在你自己高纬度的地方探险—若有必要,满载罐头肉食作为给养,然后将空罐子摞得天高当作信号。难道发明罐头就是为了储存肉食?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内心新大陆和新世界的哥伦布,为思想,而非贸易,去开辟新的航道。每个人都主宰着自身这方领地,与之相比,身外世界纵如沙皇的俗世帝国也只是一方弹丸之地,只是冰雪遗漏的一处山丘。然而,有人就会无视自我而成为一个爱国者,去做一些因小失大的牺牲。他们挚爱将成为自己坟墓的土地,却漠视依然在为肉身赋予生机的精神,爱国情绪成了盘踞在他们脑子里的一条蛆。南海探险若非间接地认可这一事实:在精神世界里存在着大陆和海域,人人都是其地峡和入口,只是自己尚未探究;若非借以说明:与孤身探究那片隐秘的海域,与探究自身的大西洋和太平洋相比,由政府出资提供航船,五百男子和孩童给予辅助,历经寒冷、风暴和食人族的考验,长达数千英里的探险倒显得轻而易举— 若非如此,则这次仪式炫惑、耗资甚巨的探险又有什么意义?

Erret,et extremos alter scrutetur Iberos.
Plus habet hic vit?,plus habet ille vi?.
任他们游浪,去审视域外的澳洲土著,
我在领悟无尚的道,他们在不停地跑。

环球航行去桑给巴尔岛清点那里的野猫有何必要?但是,你若无力做得更好,不妨先这么做,或许,你会发现某些“西姆斯洞”,终还能钻进地球。英格兰、法兰西、西班牙、葡萄牙,还有黄金海岸和奴隶海岸等等,无不朝向这方隐秘的海域,但他们没有派出哪怕一艘三桅船向茫无陆地的方向开进,尽管那个方位毫无疑问就是印度。即使你会讲所有民族的语言,又能奉行他们的习俗,即使你的航程之远同辈难及,又能适应所有的天气,还能让斯芬克斯将头撞向巨石,你还得遵循古代哲人的规箴,去探索你自己。这种探索需要识断和胆气。只有败者和逃兵才去参战,也只有这些懦夫才逃避自我前往应征。现在启程吧,向西边取道,不要在密西西比河和太平洋停止,也不要驶向垂老衰朽的中国和日本,而要径直沿着航线的指引,沿着地球的切线前行,经冬历夏,日夜相继,太阳不见,月亮落下,后,直至地球也在眼前消失。
据称米拉波曾对拦路行劫很是上心,“以确定人得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将自己置于跟神圣无比的社会秩序根本敌对的位置”。他声称,“士兵作战所需的勇气也不及拦路劫匪的一半”,“荣誉和宗教也不抵周密而坚定的决心”。正如世人所见,行劫自有一股豪气,可是,若非铤而涉险则属放浪之举。心智成熟的人会发现,因为他遵从更为神圣的律令,所以时时觉得自己跟那些被认定为“神圣无比的社会秩序”“处在根本敌对的位置上”,因此,无须刻意为之,他的意志与决心就获得了验证。人无须用这种态度对待社会,但他必须坚持自我,坚持自己因恪守生活之道而形就的任何态度,如果他有幸遇上正义的政府,这种态度绝不会与之相悖。
我离开丛林的原因一如进入其中那样合理,或许,我应该还有多种生活可以选择,不必腾出更多的时间去过本书描述的这种生活。让人吃惊的是,人们会在不经意间轻易地习惯于某种特有的路径,并终成为自己的程式。我移居湖畔不到一个星期,就从门口到湖边踩出了一条小路,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六年,却依旧清晰可辨。我担心有人会执着于这条小路而让它始终存在。人的双脚易于在松软的大地表面留下脚印,思想之旅亦复如此。世间的大路定然踩得坑坑洼洼,布满浮尘,而习俗和成规的辙迹又是何其刻深!我不愿在船舱里航行,而宁愿置身于世界之甲板,在桅杆之前行进,因为在这里才能清楚地欣赏映于群山的月色。现在,我不想走下甲板。
通过试验,我至少明白:如果有人能够满怀自信地在梦想之路上前行,努力践履构想的生活,他就会收获一种通过寻常方式难以预期的成功。他会将某些东西置诸身后,会跨过那道无形的界限;那新颖、普泛,也更加自由的法则会在他身边形成,在他内心生根;或者,陈规旧习会得到拓展,在更加自由的意义上,获得于他有利的内涵,因此让他活得自如,卓越而超拔。他的生活越是简约,宇宙的法则便会显得越发单纯,而孤独不再是孤独,贫穷不再是贫穷,软弱也不再成其为软弱。你若将城堡建于空中,你的努力便不会白费,这其实也是它的理想所在。那么,现在就开始打地基吧。
英国人和美国人真够荒唐,居然要你说他们能懂的话—人和毒菌生来就不会这样。这种要求似乎很重要,好像离了他们,你的话就无从理解;好像上天只允许一种理解方式,好像它会供养走兽而弃绝飞禽,选择爬虫而拒斥鸟类;好像只有“哈嘘”和“呼儿”,这种布莱特能懂的东西才是好的英语;好像唯有变得愚蠢才够保险。相反,我担心的倒是自己的措辞还不够,唯恐受限于个人狭隘的日常生活,若是如此,便无法透彻地表达我所确信的真理。地表达?那取决于你的环境。逐水草南北而迁的水牛就不会像授乳的家牛,在挤奶时踢翻奶桶,跃过栅栏,跟着幼崽逐跑那般。我渴望在没有限制的地方说话,言者清醒,听者清醒,因为我坚信,要想为真切的言说提供基础,怎样夸张都不算过分。难道听过音乐就会心存顾忌,唯恐往后出语而言辞发露?着眼于未来和可能,我们该从容无拘地生活,让前景丰富多变,让我们未来的身影像罩着雾气那样隐约不明,一如我们在太阳下的身影,因难以察觉的汗气而显得模糊朦胧。我们言语之中的真理一旦逸出,剩下的只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言辞外形,真理随时会转化为其他形态,留下的只是一块语言的碑石。表达虔诚信仰的话语形式多变,难以确定,但是,对卓越的心灵,它却意味深远,馨若乳香。
我们何以始终让智识沦为陈腐无比的观念,并且誉为常识?俗见是睡眠的官能,是伴以鼾声的呓语。我们有时会将超凡的智者与十足的蠢人相提并论,那是因为只能领略智者三分之一的才智。有人只要早起一次,就会对朝霞吹毛求疵。我曾听人说,“人们妄称迦比尔的作品有四种不同的意思,即,幻想、精神、智慧,以及《吠陀经》的通俗教义”。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只要某人的作品容有多种诠释,就会给责难留下口实。英国人在设法防治土豆腐烂,又何以不设法疗救心智腐变?那才是蔓延甚广,足以致命的症候。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表述晦涩含混,就我的文字而论,如果其中的致命缺陷不比瓦尔登湖冰的缺陷为多,那我会引以为荣。南方的消费者拒绝瓦尔登湖冰的蓝色,似乎视为晦暗混浊,而那恰好是它纯净的表征,他们喜欢剑桥的冰块,这些冰块固然呈现白色,却混有杂草气息。人们钟情的纯洁如笼罩大地的雾气,而非高迥蔚蓝的太空。
有人常常会在我们耳边聒噪,说什么跟古人,甚至是伊丽莎白时代的人相比,我们美国人,主要是现代人,在心智方面是侏儒。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活狗总比死狮强。难道一个人就因为自己是俾格米人而去上吊,为什么不尽其所能地去做个俾格米人中的巨人?请所有人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勉力而为,成就本然的自己。
我们为何要不顾一切地匆忙于成功,不顾一切地沉溺于所谓进取?如果有人无法跟自己的同人并驾齐驱,可能是因为他听到了另一种鼓声。还是由他随着自己听到的鼓点前进,不管什么节奏,也不管多么遥远。他能否如橡树和苹果树那样成熟并不重要,难道要他把自己的春天变为夏天不成?如若成就我们的条件尚未成熟,我们罔顾眼前的现实又复何益?我们没有必要在幻境之中翻船。若在头顶上建起一方蓝色玻璃的天空,纵使完工,我们肯定还会凝视它上方那个更加高远的真实苍穹,好像前者没有似的—谁愿费尽心思自讨苦吃?
科鲁城有位艺匠,此人执着于完美的追求。一天,他突发奇想,要做一柄手杖。在他看来,未臻圆满的作品属于时间,而已臻圆满的作品则归于永恒,于是,他暗自思忖,这柄手杖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该尽善尽美,尽管自己一生可能因此而无暇其他。他立即进入森林,决定选取用材。他在林中选了又丢,丢了又选,反反复复,极意寻觅,其间朋友相继离去,且因忙碌而衰老逝去,而他却一无老态。他因坚定执着虔诚如一而青春永在,自己却对此浑然不知。他没有向时间低头,时间便为他让道,由于战败,唯有在一旁徒自叹息。待他终于觅得尽善尽美,如意称心的材料,科鲁城早已满目灰白,沦为废墟,他便坐在土堆上给那根原材剥皮。他的作品尚未成型,坎达哈王朝便覆灭不再,他于是操起手杖,用尖端在沙上写下了城中后一个人的名字,然后继续忙碌。就在他打磨修饰手杖的当儿,尘劫也不再有天际北斗那样的意义,他尚未给杖头装上宝石,梵天也几度梦醒又复入眠。我为何要特意讲述这些?就在这位艺匠完成后一笔之际,他突然惊恐万状,呆呆地目睹那柄手杖获得升华,而成为梵天诸作中臻于极致的作品。他做成了一柄手杖,而确立了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和谐均衡、完美无二的世界,尽管城市和王朝在这里已然灰飞烟灭,但是瑰美有加、辉煌无比的城市和王国却代之而起。现在,身旁那堆削除的废料在脚下依旧光鲜如初,他由此领悟到,对于他和自己的创作,先前逝去的时光恍若幻景,不啻梵天脑际闪出的一粒火花,落在凡人心头而腾起光焰的一个瞬间。用材至纯至洁,作品尽善尽美,除却神奇精妙,尚复何种结果?
我们在乎万物的表象,终都不及关注真理让我们受益,只有真理经得起考验和磨砺。很大程度上,我们在处身其中的地方迷失了自己,而居于一个错误的位置。因为与生俱来的缺陷,我们构拟了一种情形而将自己置于其中,因此同时囿于两个场景,所以也因双重阻遏难以脱身。在心智正常的瞬间,我们只会认定实情,即那个真实场景。还是言说必须言说的一切,而非应该言说的内容,实情总比假象要好。白铁匠汤姆·海德站在绞架旁,当问及是否有什么遗言时,他说:“告诉裁缝,缝针的时候,记得在线头打结。”这番告诫垂于世间,随员的祈祷却被人置诸脑后。
不管生活有多鄙陋,直面而生,切勿逃避,不必名之艰辛,它还不至糟到你之为人的那种地步。人在豪富之日便是赤贫之时,挑剔的人身在天堂也会吹毛求疵。纵然生活窘迫,应该满怀热情,即使处身寒舍,或许也能享受欢乐、兴奋和荣耀。济贫院窗口折射的落日余晖跟富人轩窗的夕照反光明亮无异,门口的积雪同样也会在春天应时消融。我深信,若非心灵宁静,没人能在济贫院怏然自足,满怀欢欣,如同置身宫殿之中。在我眼中,镇上的穷人常常过着无所依傍的生活,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数量甚众而不觉得受之有愧。很多人觉得他们不屑于镇上的接济,其实好多时候,他们恰恰不免采用下作手段借以支撑,这是更为可耻的行径。以圣人为范,像打理园中的花草那样对待贫困。不要因为喜新厌旧而劳心费神,不管是衣物还是朋友,翻出旧的重加利用。一切都不会变化,变的是我们自己。卖去衣物,留下思想。上帝会保你没有社交也无所妨碍。如果我像蜘蛛被成日关在阁楼的一角,只要思想不失, 天地照样开阔。有位哲人曾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不要为寻求发达而满心焦虑,也不要委身于诸种影响而身遭戏弄。谦卑像暗夜,会展现出天国的光辉。贫穷和卑琐的影子在我们身边晃荡,“瞧,收益增长,近在眼前!”我们当时时警醒,设若被赋以克罗伊斯那般的巨额财富,我们也必须坚守初衷,矢志不渝,连手段和方式也不能有根本改变。此外,如若困于贫穷而无力挣拔,比如, 难以购书,无法买报,其实你仅仅受限于卓尔不凡干系莫大的体验之中,不得不面对那些糖分多、淀粉富的养料,贴近骨头生活才有滋味。这样,你将会免于蝇营狗苟。只要气度恢宏,处身微贱也能守住自己。过量的财富只能购买过量的物品,要满足灵魂的需求,金钱没有用武之地。
我住在铅墙的一隅,其中混入了稍许钟铜。在我午间休息时,屋外常常传来聒噪耳鼓的叮叮当当,那是同乡的扰攘。邻人告诉我,他们在攀附达人,争逐名媛,那是他们在餐桌上邂逅的显贵和名流。可我对这等事情毫无兴趣,默然冷淡毫不亚于阅读《每日时报》。他们的旨趣和谈吐大凡不出衣饰和仪态,但任你装扮吧,傻鹅还是傻鹅。他们跟我谈什么加利福尼亚州啊,得克萨斯州啊,英格兰啊,印度啊,还有什么来自佐治亚州或马萨诸塞州的尊敬的—什么先生来着,都是些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弄得我后耐不住性子,打算像马穆鲁克大人那样越墙而去。我乐于回归自己的方式,不愿在盛典宏仪中列队行进,不愿在显赫醒目的地方现身,如果可能,我倒愿意跟宇宙的匠师同行。我也不愿生活在这琐碎扰攘、紧张喧嚣的十九世纪,而愿置身局外,伫立凝神,端坐沉思。他们都庆祝些什么?他们都是主管统筹和谋划的委员,时时刻刻都在恭候某人训话。上帝只是当日的主宰,韦伯斯特则为他发言。我乐于估量、确定,并趋向对我吸引甚并合情合理的那些东西—不会挂于秤杆,意欲称得少点—不会拟想一种场景,而是认定当下的一切,走在我可行,任何力量也休想阻拦的道上。如果尚未获得牢靠的基础,我就不会放心地着手撑起拱门。不必玩那种踩着薄冰的小儿科游戏,哪里都有坚实的基础。我们曾读过,面对眼前的沼泽,旅人问男孩底部是否硬实,男孩给了肯定的回答,然而,旅人的马匹很快便陷入其中没及腹部,他便对男孩如此比画:“我以为你是说那沼泽下面是硬的。”“是啊,”男孩回答,“那是因为你还没走完一半。”社交圈里的沼泽和流沙亦复如此,但只有老男孩才会清楚。只有所想、所说和所做这三者罕见地保持一致才算可取。有人愚蠢地硬是在既已上灰的木板上钉钉子,我不会与此辈为伍,如此行事让我在夜间无法安眠。给我一把锤子,然后让我摸索着钉上板条,不要指望油灰吧。将钉子敲得到位,钉得结实,你都会在半夜醒来满意地回味欣赏,都不会羞于请缪斯嘉许认可。上帝会因此为你助力,也只有如此他才肯帮忙。每一枚钉好的钉子都应跟宇宙这部机器的其他铆钉相似,如此,你继续了造化的事功。
我不要眷顾,不要金钱,也不要声誉,给我真理。我坐在桌旁,上面摆满了佳肴和美酒,旁边是曲意逢迎的侍陪,但缺乏诚意和真情,我饥肠辘辘,离开冷漠的桌板而去。这份盛情寒冷似冰,我想,再无须拿冰块给它降温了。他们告知我那酒的年份,还有用以酿制的葡萄名头,但我想要一种更古老、更新颖、更纯净的酒,它由更光彩、更尊贵的葡萄酿成,这种酒他们没有,也无从购买。在我眼里,那派头、屋舍、场所和“款待”,都一文不值。我曾拜访一位帝王,但他让我在大厅等候,行止举动好像不谙待客之道。我身边有人住着树洞,却有地道的帝王仪范,如果前往拜谒,感觉想必更好。
我们坐在门廊里奉行无聊陈腐的美德还要多久?做任何事都不会比它粗鄙荒陋。恰似有人在饱受折磨中开始一天,却要雇人薅锄土豆,而到了下午,又揣着策划已久的良愿履行基督徒的恭顺和慈爱!试想那种中国式自傲和人类的僵化自满。我们这一代人似乎微有倾向,庆幸自己是名流显贵的单传余绪。波士顿、伦敦、巴黎和罗马,陶醉于自己的悠久血统,沾沾自喜地诉说着自己在艺术、科学和文学方面的进步,哲学学会记录在档,对伟人的颂词著之簿册!优越的亚当沉湎于自己的美德:“是啊,我们功业已就,圣咏吟毕,它永垂不朽。”—是的,只要我们还有记忆。亚述帝国的博识学会和伟大人物而今安在?我们是何等年轻的哲人和实验师!我的读者中尚未有人体验过完整的人生,那可能只是人类生命中的一段春光而已。纵然我们经历了七年之痒,也尚未经见康科德的十七年之蝉。我们对生活的地球仅仅了解一层薄膜,多数人连地下六英尺都不曾钻研,也没有向上跃至同等高度。我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且终生有一半时间沉于酣睡,然而,我们却自命智慧,在地上制定了规矩。我们真是沉潜至深的思想家,我们的确是抱负非凡的精灵!当我在林地上俯视松针丛中蠕动的虫子时,它便费尽气力地藏匿自己,我深自纳闷:它何以会执着于卑微如许的念头,自许自珍,而对我藏头缩尾?或许我还能为它施惠,将喜讯带给它的同类。我由此想到那伟大的智者和恩主,他不正在俯视我这条爬虫?
新颖事物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个世界,我们却对难以置信的陈腐物什安之若素。只需提及,即便在极其开化的国度,人们依然在聆听何种训导。那里不无欢欣的诉说,忧郁的陈述,然而,那只是用鼻音哼唱的圣歌叠句,心里依然放不下庸常和鄙俗。我们认为自己能换的只是衣服。据说大英帝国无比强大,荣耀加身,美利坚也荣列强国之林。我们却不相信,人的身后都有一股汹涌澎湃的巨潮,只要这股潮流涌入他的心灵,就会使不列颠帝国像草芥那样逐流浮沉。有谁知道,从地下涌出下一拨十七年之蝉又会是什么品类?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其政府建构不像英国那样,只需宴后侑酒而谈便告完成。
我们的内在生命好似河水,可能会在今年泛滥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将焦枯的高地浸入汪洋,乃至今年可能就是多事之秋,将会淹毙所有麝鼠。我们所居之处并非从来就是干地,我在遥远的内陆就见过古代河流冲刷的堤岸,彼时尚无科学记录。有个传遍新英格兰的故事人尽皆知,据说有条硕大漂亮的爬虫从一张果木餐桌的干透桌面钻了出来,果树活着时,那虫卵就寄居其中,这张餐桌摆在农家厨房,当初是在康涅狄格,后来到了马萨诸塞,根据上面的年轮可知,已有六十年之久。当时,人们听到桌子中的咬噬声响达数周之久,可能是就近盆罐的热量孵化了它。听了这个故事,有谁不会对复活和不朽信心大增?又有谁知道,在干枯腐朽的社会里,存有何其美丽、身带羽翼的生命,其虫卵长年处在层层围裹的木头之中,起初,它居于绿意葱茏的边材里面,而这棵树木逐渐老去,终显出了于它非常相宜的墓冢特征—那咬噬之声已有多年,就在家人欢度节庆,围坐桌旁的时候,偶有一两声传了出来,令人惊愕—可能,不期而然,这条生命会从烦琐无比的社交行头和庆贺陈设中脱身飞出,终享受它臻于圆熟的生命光辉!
我并不是说约翰跟乔纳森会明白这些,这是明天的特征,但仅凭时间流逝却无法迎来它的黎明。让人目盲的光线对我们而言也是一片黑暗,只有苏醒才有黎明,然后,黎明会接踵而至。太阳,无非是一颗在早晨升起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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