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推荐
【产品特色】


【编辑推荐】

1.国家领导高度重视戍边军人并给与鼓励。2021年9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给“高原戍边模范营”全体官兵的回信中强调,边防部队战斗在强边固防第一线,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希望同志们强化使命担当,发扬优良传统,加强练兵备战,忠诚履行好卫国戍边职责,努力为党和人民再立新功。全军各部队引发热烈反响,广大官兵倍感振奋,纷纷表示,一定要把统帅的亲切关怀转化为强军兴军的强大动力,在启航新征程、履行新使命上再立新功、再创辉煌。

2.《昆仑哨》是一部以戍边军人为题材的军事小说。作者作为一名武警军人,利用四年时间走遍新疆、西藏、青海各个哨所,通过全身心的实地感受,敏锐地捕捉到了昆仑哨所生活的种种细节,让我们看到了戍边军人的善良与纯粹、艰辛与牺牲。戍边军人是中国无数军人的缩影,他们用一次次任务、一步步巡逻,扎扎实实地铸就了人民英雄的不朽丰碑。著名演员侯勇说,《昆仑哨》是军旅文学代表作家窦椋带给广大读者的又一份惊喜,作品中扑面而来的是当代军人的青春与骄傲。他利用宏阔的视域,搭建起包蕴强烈的思想性和哲学性的文学“对话”,以深邃的思想、灵动的视角书写了新军事革命的浪潮、展望了当代军人的未来。

3.英雄是一个时代的精神坐标,军事小说一直是经久不衰的话题。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英雄的诞生。近年来,随着我国西部边陲不断受到外敌的侵犯,尤其是喀喇昆仑事件的升级,更让全国人民看到正是那些平凡的年轻士兵,用青春、鲜血乃至生命为祖国筑起巍峨的碑界,为国人守护幸福安康,值得我们每个人崇敬和感恩!《昆仑哨》正是对这些英雄的致敬!

4.军事题材作品是我国文学创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类型,其对于记录时代命运、团结民族力量、凝聚民族精神、引导主流价值观,都有很重要的作用。作为一部文学作品,《昆仑哨》发挥了在弘扬主旋律上的引领作用。在该部作品中,通过作者饱含激情的笔触,兄弟情、革命情与爱情交相辉映,塑造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可歌可泣的军人形象。该书稿文字流畅,情节跌宕起伏,人物鲜活生动,创作立意独特,特别是作者善于用平实的语言,通过人物对话的形式把深刻的思想内涵娓娓道来,富有极强的感染力,实现了思想性和文学性的统一。


【内容简介】

《昆仑哨》是一部军旅题材作品,讲述了在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的昆仑山某制高点,几名戍边军人常年默默守护西北命脉昆仑山隧道的故事。主人公徐开路作为“军二代”,他身先士卒,协同战友抓捕偷猎分子、解决爆炸险情,带领新队员排查堵截外敌破坏势力的渗透,愧对妻子和从未谋面的儿子。他忠于信仰、敢于斗争,展现出誓死捍卫祖国领土的赤胆忠诚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

可以说这是一首反映边防军人军胆、军魂的斑斓凯歌和壮烈史诗。和徐开路一样,每名戍边兵都有各自的成长之路和情感世界,守土卫国是他们的职责,但作为个体,他们更多需要面对的是挑战和斗争,以及沉默、孤独甚至牺牲。本书真实再现了那些平凡而又伟大的战士们在战斗中成长、在沉默中坚守的高尚情操,表达了戍边军人守土有责、守土负责、守土尽责的决心,发出了忠于祖国、坚守边防的最强声。


【作者简介】

窦椋,1989年生于山东高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43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出版长篇小说《战场边缘》《昆仑哨》《魔鬼周》等7部,获全军文艺新作品奖、武警文艺奖等省级以上文学奖10余项。《昆仑哨》入围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评选书目,《魔鬼周》改编的电视剧入选北京市广电局2023年度重点文艺精品项目,《全面击溃》入选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


【媒体评论】

《昆仑哨》是新生代军旅文学代表作家窦椋带给广大读者的又一份惊喜,作品中扑面而来的是当代军人的青春与骄傲。在商业改编浪潮奔涌的时代,窦椋利用宏阔的视域,搭建起包蕴强烈思想性和哲学性的文学“对话”。他坚持文学的品质,以深邃的思想、灵动的视角书写新军事革命浪潮、展望当代军人的未来。

——著名演员侯勇,代表作品《冲出亚马逊》《大染坊》《建党伟业》《我是特种兵》等。

我曾经也是一个兵,多年来我通过荧屏表达对党和军队的热爱,所以当《昆仑哨》映入眼帘,我首先感受到的是亲切和震撼。《昆仑哨》中平凡而独特的英雄形象,具有直抵人心的审美魅力,情节感人肺腑,恢弘而不失细腻,展现了当代青年的奉献与追求。这是一部致敬高原军人的史诗,是窦椋创作生涯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扎实探索。

——著名导演庞好,代表作品《青春期撞上更年期》《人到四十》《决战黎明》等。


【目录】

第1章/001

我奔向遥不可及的哨卡,寻找雪域时空里的你,不知道是你用年华晕染了世界,还是高原为你涂上了油彩,总之,紧握你如枯枝般的手,我如同投入白云间宽广和煦的怀抱。

第2章/022

时光隧道里,我停在你停过的地方顿感彷徨,火车飞驰而过,就像你大手一挥决然而去,我听不到回声,也未收到只言片语的家信,当万物寂寥,我蓦然举目,星星点点的战位如同你的眼睛凝视着群山,也凝视着我归营的路。

第3章/046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像拥抱这大山一样,那样我会锁住你们的味道和微笑,就当你们不会离开。不管我伫立多久,那些兄弟爱人,那些家乡父老,那些玫瑰、牡丹和月季,我想看到,便都能看得到。

第4章/066

总有如炬的明眸,击穿我神游的灵魂,让我转身惊鸿一瞥,放肆地呼吸。这不是慈悲,这是儿时就漫延成河的梦;这不是安慰,这是我本该徜徉的土地;这不是情怀,这是又一次奋不顾身的觉醒,又一次觉醒得奋不顾身。

第5章/087

你走,你拥有的不只是平原;我留,我放飞的何止是思念。

第6章/107

要亲近你,却被放逐天际;要离开你,又数度梦回这里。

第7章/129

你归去你离开,但都请带上昆仑赋予的武装,并带上我对你的深爱。你只需要在月圆之夜抛洒一道耀眼的星光,让怀念你的人看见你不灭的意志,然后,任雪花落满窗台。

第8章/148

来路坎坷,你一边愤恨,一边寻找出口,渴望梦想的黎明。回望暗夜中的他们,你一边默然饮泣,一边长久致敬。

第9章/168

风雪严寒中,比太阳更温暖的,是我记得你的好,你也没有遗忘。

第10章/189

荒原告诉我,就算被无情碾压,平静依然是我的品格;高山告诉我,就算被炮火削平脑壳,那包裹旗帜的胸膛也依然在跳动。

第11章/208

我们之间不只有山水的阻隔,你内心的呐喊不只是接受或拒绝的纠结。我在,却淹没在那人海,籍籍无名;我不在,反而奔腾在你心海,风华正茂,劈波斩浪。

第12章/226

我知道如今沉默的来由,所以我知道该何时出手,如果你是我的动能和信仰,那么就让我一路狂奔,高唱凯歌经过你的垭口,你在那儿永生,我在那儿不朽。

第13章/240

曾与我一起越过穷山巨海的朋友,继续远走他乡或下落不明,我已分不清这里是终点还是起点,可我仍在等待,等待风沙掠过的绿洲,我在沿岸幸福地闭上双眼,霞光顷刻就照耀了大地。

第14章/259

即使无人知道,你也会成为我一个人的英雄,那样我也要如同冰清玉洁的玉珠峰,和你比肩站立。那时,我内心丰盈的骄傲,你一定看得见;我独奏的命运交响曲,你也一定听得见。你指向惦念的远方,我倏然便生长出澎湃的翅膀。

第15章/278

很久以前无意闯入你苦修的角落,从那之后你成为我美的相遇,我愿手捧幸福的种子,陪你做朴实的农民,可当我面对疾风骤雨,突然迷失于田间地头,我明白下一个秋季的果实将荡然无存,但我还是祈求你要快乐,因为我执拗不过运气,一定等得到节气,左右不了结局,但一定能挽留住自己。

第16章/001

你尽管去登顶天涯,再高的山也不会标记海拔,你继续放飞千疮百孔的风筝,多冷的天也无法将它冻成冰凌,滚石可以掩埋前进的路,却掩埋不了终归途。我们从不承认,所以我们就不会被征服,去跋涉你的高原,我没有力气,但我可以化作赤水和明月,陪你去远足。

第17章/023

前生你来过,我们肯定是孪生兄弟,或本就依附于一个身体,遍览同一个视角的日月星光,不像现在山高路远处处受阻,不像现在你是你我是我。当你越过达坂也越过我,我想化作一道紫外线,摧毁自己的辐射,后落在铁轨,登上每一列到达你那儿的列车。

第18章/041

我以为我不屑,就看不到你站在的山冈;我冷漠,你就会忘了我当年青涩迷惘的模样;我不让,你就不会抢我的高光。然而一扭头,山雨已来,哪有什么涓流,只剩滔滔大江;哪有顾左右而言他,只有凶猛的子弹遍布血红的战场。满心地想啊,只要你不倒下,这山脊你就是梁,这荒野就是故乡。

第19章/057

迎着冰雪降临的小孩,旧时你藏在草长莺飞的春天,如今我重又听到你的笑,才明白胜利与关切同在,你问我何时归来,我却还匍匐在冻土上,弹袋摩擦出的新路是连接你我的纽带,我挨过晨曦,挺过暮霭,伤痕累累地站起来,那时希望你懂,这世界有一处家园就要多一个勇者,燃起一盏心灯才能消灭一片深海。

第20章/073

他拉下防风眼镜,挡住后一丝软弱和浩荡的思念,只让我看到忙碌的人群,忘记战前的恐惧。他关上厚重的车门和瞭望口上的钢板,我细数他到底遗落什么,要去追逐什么,可车轮飞转,我只看到一位扬鞭策马的少年,冲向雄鹰掠过的天边,于是他唱支情歌也气吞霓虹,他已淹没在达坂的后面却仍高出霄汉。

第21章/093

唯独你没有逃向所谓的自由,留在混沌中看硝烟四起,计时器上的数字每跳动一下,生命的里程碑就平移数里,可你不认为这结局昭然若揭,这世事就该惊天动地或者平淡无奇。幸好,他掸掉飞雪冲破迷雾找到新的制高点,又能实现新的托举,所以当的你走出冻土,在玛尼堆前一遍遍卧倒又爬起来,你说你重复默念的不是经书,你行的是火热的大礼。

第22章/110

不经意间你才会来到我身边吗?像蒲公英或萤火虫,是乱入寒区的温带生物,无意击碎我梦魇,恰好重拾我少年。我清醒着却一无所有,眩晕后美好竟不期而至,我殚精竭虑害怕失去,原来得到才愁肠百结,总得试图改变,我问大地,它默不作声,我问你,你一举手化作了山,无须多言,已是姿态万千。

第23章/125

你不能沿着高处的小道一直跑下来,用油灯照亮我们幸福的脸,就让我来为你点燃篝火,让它陪你跳跃,我维系住你的温暖,也就驱散了我的严寒,可你能在狼烟弹雨中飞奔,为何不能佑我在风和日丽中穿梭?幸好,我不会迷路,因为通往你那里的方向只有一个,可供吸氧的驿站只有一座,你那里空无一人,也不会鲜花遍野,但我学着你的样子,讲一个不曾有的传说,心中也有了楼桥夜雪,也有了铁马金戈,地当床天当被,也不算流离失所。

第24章/142

你仍在一〇九逆行,寻找着她,跨越山岭。多年以后,你却用一个转身,让别人跨越了黑暗,独自留下,掂量生命之轻之重,我如果是那堆乱石多好,与你对望每个星空。我想喊,旷野不能吐露我的心声,我要喊,山谷没有回答我的真诚,只好把那座城池的围墙拆净,不管你从哪个方向来,我们都热泪滚烫,高接远迎。

第25章/160

你终究看到了野草和大树,它们一般夏发浅芽,秋落寒土,可这儿其实竟无夏秋,所以它们只是虚晃着,虽然那也是在向你招手;你看到了通往城市文明的公路,眼前也有了汹涌的人群,他们捧着哈达接近你,绝口不提你显而易见的衰老,然后匆匆去往别处。你站在大地中央,来时的脚印消失在日暮,你什么也不说,就像什么也留不住;可这不是你的愿景,依稀中为自己打一个响指,灯火亮了,那不是口号,那是昨夜赞歌,是今明绝美的重塑。

第26章/182

江湖不乏误解,难免常被中伤,你并不饮恨,老茧般地麻木。真正的考验只会重重来袭,不只是重重一击,你警觉,如同惊醒的孩子,没有蜷缩在黑暗里,时间触摸的是窗棂,看到的是来路。虚虚实实的谍影中,大多数的流泪,是无助之后,终于穿越了藩篱与迷雾。

第27章/203

我们曾各怀心事,即刻还会分崩离析,但告别时,哪怕假装,也要不疾不徐。然而,我以为是抵不住时光,却没料到是抵不住刀光,命运也被压进枪膛,我俯卧在你背上,像生长了新的脊梁,以勇者姿态,解释这看似意外实则注定的相依。以后我会像一江水,所过之处,都有我对你说的话语,比如,这世间怎会有了然无痕迹,当然也不会有一直纠葛的结局。

第28章/223

我思索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何来魅力,让我梦回连营频频回首,可能是羊肠小道和天边的兄弟,所以我在没有温度的境遇中捡拾温柔。遥望昆仑拐角折射的微光,我看到活着的模样,原来是沿着我们跌倒的战地行走,所以多年以来你的栖息之处是春天的起点,我告老还乡的位置在可可西里的尽头,当你的英雄儿女逼近虎口,我播撒的种子一夜之间向上生长,找到了命运的出口。

第29章/243

你们的常态是等待,比如等待制氧机工作了才能呼吸,等待寒冰融化了才敢对远方说一声爱。我以为雪垄早已与你们握手言和,日子像我曾更换的旗帜,随时被风撕扯,我随时还会让它升起来,所以当你们孤立无援,我即刻听到了召唤。积雪覆住荒墟,螺旋桨薄如蝉翼,阻碍不了我用飞翔的姿态想念你们,即便我坠跌,溅起的雪雾犹如花开,上冻的塑像和你们同在。

第30章/264

人们迎着西风,曾想这一路是寻找是聚合是相拥,所以殚精竭虑从海北到山南,像努力保持羽毛洁白的飞鸽,熬红的眼睛挂满苍穹;人们匍匐于无垠沙海,在漫长疆线上隐没笑容,随之而来的只有离别、只有严冬、只有壮行;我们开始明白了为什么水洼之于大漠叫绿洲,为什么骆驼从不流泪,背负驼峰,像山峰之于高原兵,荒芜背后,终究能走向花火,遇见伟大的新生。


【免费在线读】

我奔向遥不可及的哨卡,寻找雪域时空里的你,不知道是你用年华晕染了世界,还是高原为你涂上了油彩,总之,紧握你如枯枝般的手,我如同投入白云间宽广和煦的怀抱。

仰望昆仑哨所制高点,如天梯入云。

数节废旧铁轨搭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延伸至四千八百六十八米高的陡峭山巅,山巅之上有散落的巨石,并未镌刻书上写的“亚洲脊柱、龙脉根源、万山之祖”之类的词语,只有一座比配电间大不了多少的兵舍,寒酸呆板且位置极不科学,呆愣愣地戳在光秃秃的山尖上,既不遮风也不隐蔽,甚是唐突。

连接青海与西藏的昆仑山隧道,静静地俯卧在兵舍下方几百米的地方,它的周边目之所及遍是黄沙,沟壑像老农额头的皱纹爬满峦川,北风夹杂着一层腾空而起的沙雾席卷而过,露出已死透的人造杂草以及奇形怪状的碎石,让一切置身荒芜,清晰了又模糊,一棵飘摇残败的枯树苗孤苦伶仃,却像是世界上后一朵盛开的白莲花,昭告天下这里没有开萌的迹象,也不至于完全毁灭。

都知道,的山峰是珠穆朗玛峰,长的河是尼罗河,远的远方在南极、在北极、在乌斯怀亚、在朗伊尔城、在世界的尽头……但没有多少人知道的铁路在哪里,的冻土隧道在哪里,她是否连通着生命讯息,蕴含着精神高地,隐藏着动人故事。这里可以诠释残酷、孤独、冷漠、绝望、空洞、麻木……但这里又那么扎实地融入我的血液,在似乎静止了的光阴中,幻化成皓月繁星,照耀心门,敲击胸膛。她穿过大地的肾脏,留下无尽的沉默,她伫立,她回望,她高唱凯歌,她低声呜咽,然而,不管她是什么情绪,在朝阳与暮色之间,火车巨龙呼啸而过,径直朝她飞奔而去,从这头到那头,拥抱更高的高原。我是她好的朋友,我昂首站立,一直注视着她,贪婪地接受她呼出的贫瘠氧气,我无时无刻不在听她沉重的喘息……清瘦的徐开路像是自言自语,他站在昆仑山的制高点,脸上是晒脱落后残留的死皮,眼角有泪,还冒着热气。

徐开路身着松松垮垮的迷彩服,肩挂自动步枪,每天都擦的枪此刻也像刚从土堆里刨出来的一样。他龇着漏风的牙,挥舞左手,和列兵刘轩坤站在山巅,白云贴着他们的头顶飞驰,刘轩坤脸上露出仰慕的表情。他说:“战友们告诉我,青海七十二万平方千米,整个军级总队覆盖全省,任何一个基层单位都可以去,唯独不能去昆仑山隧道守护中队,尤其是距离这个中队四五十千米远的一号哨,谁去谁是尕(西北土话,土鳖的意思),没有水、没有电、没有信号,十八岁的年纪,两年后就能造得像三十八岁,从青春期直奔更年期,都不知道啥叫身体机能的。来的路上我差点儿哭背过气,被掐人中掐醒的,现在听你这么说,心里好受多了。”

徐开路面无表情地听着,摘下帽子,理了理稀疏的头发说:“他们说得对。”

刘轩坤以为徐开路一定会告诉他,别听那些平庸之人奉劝别人也堕落的话,我们才是和平年代虽然艰苦但厚重、虽不体面但崇高的兵。然而徐开路并没有多做解释,刘轩坤等了个寂寞。

刘轩坤问:“到底他们说得对,还是你说得对?”

徐开路说:“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昆仑。将来,你也会有你心中的昆仑。昆仑看似永远是一副面孔,其实它才有鲜明的性格。”

空中白云突然染上了黑墨,远处三四道闪电并列划破天际,刚才还静谧美好,瞬间乌云压顶。徐开路不管身体的其他部位,率先捂住了帽子。刘轩坤疑惑地看向徐开路,还没来得及错眼珠,犀利的风号叫着奔腾而来。还系着帽带的帽子从头上被掫掉,在山崖间飞舞,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徐开路拽起刘轩坤转身便往岗楼跑,但刘轩坤还惦记着他的帽子,挣脱开他,不顾身后的呼喊,沿着上兵舍的小路跑。刚跑出去十多米,突然鹅蛋般大的冰雹从天而降,直击急速奔跑的刘轩坤脑门,鲜血飞溅。

兵舍里,徐开路查看刘轩坤的伤势,因为半夜刘轩坤疼醒了好几次,还发出阵阵呻吟。

徐开路说:“忍忍吧,不出人命都是小事。”

刘轩坤哭着说:“我要去西宁,哪怕是格尔木、德令哈、大柴旦检查站也行。”

徐开路说:“白天还说要跟着我在这儿干一番大事业。”

刘轩坤说:“班长,那是看你说得激情四射,不忍心不配合。事业?这里有事业?您自己信不?”

徐开路没有回答,翻身下床,把烧成炭色的铁壶从炉子上提下来,用铁筷子把盖板夹开,拨弄了几下底部的气门,火苗很快蹿上来,映红了他的脸。

副班长陈爱山说:“刘儿啊,你还是重点名校毕业的,说话没水平,觉悟也不行,不能这么跟上级说话啊,你要委婉一些、迂回一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确实挺白扯,虽说没有事业但还是有事情干的,对不对?”

刘轩坤说:“除了站岗还有什么事?你们是被什么理论洗的脑?总能秀出新的下限。”

陈爱山说:“唉,可以数一数隧道里的枕木到底有几节嘛。”

刘轩坤说:“早数清楚了。”

陈爱山说:“刚来几天就数清楚了?我好几年了还没数清楚呢。”

刘轩坤说:“我数清楚了。”

陈爱山说:“那完了,完了!脑子太好用,在这地方待不住的。明天开始你跟我去打理温室里的西红柿,那是个大活儿,老少爷们关键时候可靠着西红柿改善生活呢。”

刘轩坤说:“秧子不少,只有十几棵结柿子,还用打理?”

陈爱山说:“正是因为不怎么结柿子才让你去打理嘛,我刚来的时候,连秧子都栽不活,更别提结柿子了。棵成活以后,我恨不能抱着它睡觉,班长半小时查它一次,比查哨都勤,它们不是普通的西红柿秧子。”

刘轩坤说:“金丝做的?”

陈爱山说:“比金丝稀罕,当你满眼荒芜,看到它就像看到一片绿洲;当你心如荒漠,看到它就像置身现代文明;当你思念亲人,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亲爹。”

刘轩坤说:“你去陪你亲爹,我不去,我头疼!”

早晨七点,仍伸手不见五指。

一辆平头东风运兵车从格尔木城西的保障大队驶出,上了一〇九公路,从格尔木到昆仑山口只有一百六十千米左右的路程,平时三小时足够,但今天的天气,他们到达目的地至少需要六七小时。驾驶员老周身边坐着总部来的文化处处长严峻、西宁来的通信技师张弛,车厢里满载给养,仔细看,便会发现给养箱中间挤着六名裹着大衣仍然冻得嘴唇发白的士兵,尽管有些狼狈,但男队员眉宇间依旧透着俊朗英气,发型打着军容风纪要求的擦边球,女队员皮肤则略显白嫩滋润,化着与条令条例标准有出入的妆。

张弛问严峻:“昨天等了你们一整天,迟了这么久?”

严峻说:“路面结冰,车子打滑,实在不敢开了,住在大柴旦检查站附近的小旅店,旅店的环境可以说是没啥环境,开水都不提供,你猜多少钱一晚?”

张弛说:“起码一千。”

严峻说:“行家。那地方几天看不见一个客源,咋那么贵哩?”

张弛说:“人家良心价,这不奇怪,还有更离谱的,德令哈到格尔木之间没有落脚地,这种天气,错过了那里,万一车子抛锚或者路况有问题,十有八九会冻死。”

严峻说:“人家贵的不是房费,是位置,买房买地段这思路在青藏线沿途才是好的体现。”

严峻望着窗外,老周的墨镜上倒映着悲怆的昆仑山脉、姿势一成不变的公路以及永远灰色的太阳。而张弛十几年都在这条路上奔波,他没有丝毫看景的心情,用一格信号也没有的手机玩着单机游戏,但这似乎让他更无聊。

海拔在攀升,看到严峻脸涨得通红,张弛把氧气袋递给他,他吸了两口便放下了。

张弛问:“您这是?”

严峻说:“省着点儿用,在这里,这玩意儿就是命。”

严峻拿起对讲机呼叫车厢后的小分队队长王曦:“提醒一下队员们别睡着了,可不能感冒,在这里如果感冒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王曦看着辗转反侧、呼吸困难的女队员说:“放心,想睡也睡不了!”

严峻对张弛说:“休息一下会不会好点儿?”

张弛看了一眼路基下的悬崖说:“不会,只会耽搁时间,天黑前上不了昆仑垭口,危险系数呈几何级数增加。”

严峻说:“那我们让女队员坐驾驶室,至少暖和些。”

严峻拉着张弛钻进了车厢,透过车尾篷布的缝隙看着群山似乎在倒退,又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张弛说:“领导,你们图个啥,站在昆仑山巅连说句话都费劲,怎么演节目?”

严峻说:“不演也行,但一定要到,意义不同。”

张弛盯着队员们生无可恋的脸小声嘀咕:“我看不出有什么意义,让人难过的意义不如没意义。”

严峻频繁看表,远处漫山遍野的经幡环绕一所寺庙竞相跳跃。张弛说:“那是扎什伦布寺,又好像是察汗诺寺,又或者根本没有名字。”玛尼堆、经幡、寺庙消失了,路上没有一辆车,只有沙土、碎石和看不见标示线的公路。

一小时过去,严峻竭力回忆这几天才领略到的长江源头、万丈盐桥、雪山冰川、昆仑雪景、瀚海日出、沙漠森林……可惜什么都没想起来,眼前的空旷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两小时过去,风在咆哮,掀起一阵阵沙尘,遮天蔽日,沙枣树和骆驼刺星星点点散落其间,难成气候。

三小时过去,周围没有任何变化,老周不时摘下眼镜揉揉眼睛说:“你们知道雪盲,听说过沙盲吗?我快看不见了。”

张弛说:“白沙如雪。”

四小时……天地间,除了汽车和在车厢里不停变换着各种奇葩姿势的队员,就是车外绵延的群山和一座座大小不一、鼓鼓囊囊的沙丘。

张弛焦虑地说:“早知道应该选择铁路,大不了少带点儿物资和人。”

严峻说:“干脆别来得了,况且昆仑山隧道没有站台,虽然协调铁路部门会给我们停一下,但不是紧急任务,别给人家添麻烦。走一走这条战士上勤的路吧,体会一下他们的心境。”

张弛说:“体会到了吧?他们的心境是下辈子再也不来这儿,一堆堆死气沉沉的土包和屏障,在你们眼里是风景,出发时就有的风景,现在还是风景吗?只有风没有景。”

严峻裹上大衣不言语,张弛叹了一口气,四位男队员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暗暗向张弛投去赞同的目光。

突然,一声异响,车子逐渐减速,直到纹丝不动,严峻跳下车后,看到老周趴在冒着白烟的发动机位置使劲嘬着烟,一脸愁容地查看着什么。

从老周蹙起的眉头,严峻预估问题应该不小:“还能不能开?”

老周说:“倒是能。”

严峻说:“那有戏。”

老周说:“会爆缸。”

严峻说:“在高原说话就不要大喘气了。”

严峻不想再看老周一眼。

八人蹲在路边,直勾勾地盯着张弛操作背负式通信台,扩音器里 “刺啦刺啦”的响声,和张弛喉咙里的杂音雷同。

十分钟过去,背负式通信台还没有接收到信号的迹象。

张弛说,这里正好是信号盲区。严峻并不懂通信,但他不认为这里是信号盲区,而是张弛这个人有盲区。他看看指北针,又研究了一会儿地图,再抬头看天:“要么联系到救援,要么步行去纳赤台,那里有昆仑泉眼,有泉眼的地方应该有人、有建筑物、有信号。距离纳赤台还有二十千米,这不是平原的二十千米,这是含氧量只有内地百分之三十的二十千米;这不是风和日丽的二十千米,这是风如尖刀、雪如利刃的二十千米。”

张弛扔下通信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说:“我们可能要选择后者了。”

严峻绕着张弛转着圈说:“你不是通信大拿吗?全军优秀人才奖也给你了,你不是保障上百次大型任务零失误吗?今天要破纪录了?你不是张弛吗?张弛应该有度,咋也没尿了?”

六名演出队队员也眼巴巴地看着张弛,眼神里满是渴望,尤其是女队员陈钰和康桦,她们拿出太阳伞为张弛遮风挡灰,尽管吃力,但精神头十足,她们真想听到张弛跳起来说“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可惜,张弛在鼓捣了半天后,说:“这是我的人生,别说打伞,来高原后,想找个女性朋友打我都没机会。”

陈钰说:“格尔木兵站的医疗队有位女同志。”

张弛说:“她不会给我打伞,她只负责打消毒水、打点滴、打疫苗。还是你们对我好。”

陈钰问:“我倒不关心别的,只关心能不能修好。”

张弛说:“够呛。”

陈钰和康桦齐刷刷地收起了伞,一起白了他一眼,让张弛的幸福来得突然,失去得也猝不及防。

严峻说:“一个号称穿越电磁迷雾的通信能手,一个用车轮丈量高原的老司机……唉,不说了,你们去纳赤台,我留下看守车辆和物资。”

张弛说:“真不用,不会有人来不说,天黑前等不来救援,会有生命危险。”

严峻没有固执,九人携带压缩干粮和水,一路纵队,顶风前行。

风沙、雪粒扑面而来,一路上无人言语,因为只要张嘴就会灌进风雪。五千米后,严峻和队员们已脚步踉跄,嘴唇发紫,气喘吁吁。

张弛和老周已是高原体质,状态良好,他俩一人拖架着一名女队员,一路纵队的队形完全乱了。

严峻抬头看,东风运兵车已和大地融为一体,纳赤台还遥不可及。风吹起薄雪,雪层像泛着白光的海浪,连成一片持续拂过他们的脚踝,加重了腾云驾雾之感。

严峻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红景天胶囊,吞了两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坚持住……不管是什么样的二十千米……只有二十千米而已……这些年我们跑过的二十千米……加起来早已超过好几个可可西里,昆仑山……可可西里……这里埋葬着先驱,他们的灵魂在这里永生,所以它终究会与我们和睦相处。”

严峻不提“灵魂”还好,陈钰听完便瘫软在张弛怀里,擦了一把鼻涕,哭着说:“如果我回不去了,请替我告诉我妈,我尽力了,实在走不动了。”

严峻说:“站起来!有没有兵的样子!”

结果,严峻太过用力,一口氧没跟上,眼冒金星,蹲了下去。

现场气氛尴尬,但谁也没有勇气嘲笑别人。张弛说:“连我都不敢保证下一秒会是什么‘揍性’。 ”

队伍停滞了,因为每一次重新前进,都需要太多的时间去重新鼓起勇气。严峻用手撑着膝盖,脸朝下,看着身后丢盔弃甲的队伍,心里苦,但不敢说。

突然,他发现队伍后方有人,且不止一个,再仔细看是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但很有节奏,等再近一些,严峻才知道那是行着五体投地的大礼,用胸膛丈量高原的朝圣藏民。

老周喃喃地说:“他们的胸脯比车轮还抗造啊?!”

两个孩子是双胞胎男孩,年龄在四岁左右的样子,走路还不扎实,他们被男人用裹着破布条的弹力绳拴在腰上,孩子的活动半径便只有绳子的极限长度,他们也学着男人的样子,双手合十,紧走几步,手板触地,支撑身体缓慢俯卧在地,做一个简短的朝拜礼后,晃晃悠悠爬起来,循环往复。动作虽然吃力,但娴熟程度和年龄极不相符,不知他们从何而来,是去日喀则、拉萨还是冈仁波齐,总之从他们已经结痂的脸上和满身的油泥中,能看出他们一路经受了怎样的苦难,尽管他们竭力气定神闲。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