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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雷米、李浩、程永新鼎力推荐

一个古老中国乡镇的百年孤独,一个少年眼中的恐惧和悲伤。以魔幻现实笔法,儿童视角,讲述乱世中的人性,普通人与命运的抗争

讲述乱世中的人性,普通人与命运的抗争

挖掘“恐怖大王”李西闽真正的精神世界


【内容简介】

欲望是罪恶之源,也是噩梦之始、痛苦之端。清光绪年间,平静偏远的小镇,因李公公的衣锦还乡,陷入一场执迷不醒的噩梦。 为了建立以李公公为首的权力王国,一场阴谋在暗地里开始谋划进行,对权利的欲望让这个小镇的村民陷入癫狂,对权利的追逐在一个半封闭的小镇中显得格外疯狂。少年“冬子”是这场悲剧的目睹者:父亲的诡秘行踪、母亲的离家出走、姐姐的苦苦追寻、上官文庆的默默守候……一切皆由李公公的疯狂而起,人性的暴虐、残忍,为满足欲望的不择手段是这场执梦中的主色调,而在这浑浊不堪的迷梦中,人性美好的一面显得如此脆弱,但又格外耀眼:面容悄然老去的姐姐、在病痛中日渐枯萎的上官文庆……一切都像一个寓言,一个充满绝望的寓言,玉石皆碎、兰艾同焚。但就像大火焚原后的野草新生,像冬子终与母亲的团聚,温暖与希望同在


【作者简介】

李西闽:著名作家,福建长汀人,1984年开始发表小说。在《收获》《天涯》《作家》《青年作家》《福建文学》等刊物发表大量文学作品。著有“唐镇故事”系列,以及《死亡之书》《狗岁月》《血钞票》《崩溃》《巫婆的女儿》《温暖的人皮》《白马》《我们为什么要呼救》等长篇小说30余部,散文集《肉身》,小说集《孤独旅行家》等。另有五卷本《李西闽自选文集》、六卷本《李西闽文集》以及十卷本《李西闽经典小说文集》。


【媒体评论】

在对具有浩瀚感的“唐镇三部曲”的阅读中,我被故事吸引,被故事中的骤然和紧张吸引,更被故事背后的丰富寓意所吸引,被推至境遇下的人性呈现所吸引——我甚至愿意将“唐镇三部曲”看作是李西闽精心布置的“实验场”,它揭示我们“存在”的另外可能。

——李浩(著名作家)

李西闽决然而孤勇地独立行走,在内陷的心理描写与日益扩张的想象之间,将谣言、权力病变与民间文化,组构出一张文学的天网。《唐镇三部曲》跨越了百年时空,勾勒了欲望与权力的巨大阴影与腐蚀力。就像福克纳创造了一个五光十色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界一样,李西闽笔下的“唐镇”恰是我们洞悉中国历史民间化的绝好文学标本。

——蒋蓝(著名作家,四川省作协副主席)


【目录】

章 /1

第二章 /13

第三章 /32

第四章 /50

第五章 /67

第六章 /88

第七章 /112

第八章 /132

第九章 /147

第十章 /173

第十一章 /190

第十二章 /209

第十三章 /232

第十四章 /251

第十五章 /265

第十六章 /291

第十七章 /314

第十八章 /336

第十九章 /354

第二十章 /370


【前言】

序:重新出发

李西闽

2007年8月,修改完“唐镇三部曲”之《腥》,就把这部写了近两年的长篇小说给了《收获》杂志,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当此作在当年的《收获》长篇专号秋冬卷发表之后,我得到了巨大的鼓励,像是获得了重要的奖赏。于是,我开始了“唐镇三部曲”之《酸》的构思,可是这部书没有开始写,就碰到了汶川大地震,我在彭州银厂沟遇险,深埋废墟76小时。获救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面对自己的伤痛,除了《幸存者》,没有触及其他写作。直到2009年7月,我回到老家长汀,住在破旧的红星酒店,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写出了《酸》,这部小说发表于2010年《收获》长篇小说专号春夏卷。紧接着,开始构思“唐镇三部曲”之《麻》,2011年年初,在三亚大东海的一间出租屋里完成了此书的创作,《麻》发表于《收获》长篇小说专号春夏卷。历经数年写作的“唐镇三部曲”,似乎耗尽了我的心血,但是我的心血没有白费,无论如何,它见了天日,并且得到大量读者的认可,它是我个人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从17岁那年秋天离开故乡河田镇,我的心灵和故乡就有了一条神秘的通道,我经常会沿着那条通道,偷偷回到故乡,一遍遍地审视那片苦难而又多情的土地,许许多多的人物和奇闻怪事在我内心奔涌。故乡浇灌了我的灵感之花,却惨痛地折磨着我,有个奇怪的声音在我心底呐喊,带血的呐喊,在雨天,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在迷雾之中,在深沉的暗夜,无处不在的呐喊促使我写完了“唐镇三部曲”。可以这样说,“唐镇三部曲”是我献给故乡河田镇的一曲挽歌,一个古老中国乡镇的百年孤独。“唐镇三部曲”写了一个中国农村小镇一百年的历史,从清朝末年写到民国,从民国写到当代,我试图探索唐镇人恐惧的根源,也探索这个民族隐秘的内部,刺痛人心的苦难和悲伤,以及刻骨铭心的爱恋,我的笔触是悲悯的,深情的,饱含热泪的。

在“唐镇三部曲”中,我写了众多的人物。比如《酸》里面的太监李公公,回归故乡养老的李公公起初是以善人的面目出现的,暗中积蓄力量为他日后的作恶做准备,他对权力的向往,源自他一生当奴才的命运,他的皇帝梦,也是一种反叛,但这种反叛是以奴役唐镇人为目的,而不是给自己和唐镇人带来自由和美好的生活。他是个有双重人格的人物,有卑微可怜的一面,做太监的经历是悲惨的,受尽凌辱,毫无人格可言;另一方面,他又狂妄自大,残暴邪恶,在唐镇登上权位,践踏无辜者的生命与尊严,后走向覆灭之路。比如《腥》里的宋柯,一个从外地来到唐镇的画师,专门以给死人画像为生,他是孤独的,孤独的人一旦遇到刻骨铭心的爱情,就被蛊惑了,无法脱身,命运的绳索紧紧地套住了他。在宋柯身上,我报以了极大的同情,他身上独特的气味让一个叫凌初八的女人迷恋,那种气味是他的宿命,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宿命。比如《麻》中的游武强,这个抗日英雄有很多毛病,吹牛好色,但是他身上保留着一种不畏强暴的气质。我试图写出人的复杂性,在众多的人物中,哪怕只出现过一次的人物,我也倾注了极大的力量去描写。我喜欢将人物推到的状态,来拷问人性。

其实,让我自己动容的是两位女性。一个是凌初八,她是《腥》中的主要人物,凌初八是孤苦的,她被宋柯身上的腥味迷住之后,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在那苦难年代里,腥味是一种让人迷醉的情爱之味,也让凌初八疯狂,不顾一切。情爱,是人类美好的情感,而又是残忍的,它让肉体燃烧,让飞蛾扑火。凌初八为了深爱的宋柯用蛊毒害人性命,她的爱是疯狂的,用他人的尸体维持爱情,这是一朵苦难年代的恶之花,放任欲望使她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终她将自己推上了刑场。另外一个女性,是《酸》中的李红棠,在写作的过程中,每当写到这个人物,我的眼中都会充盈着泪水,她有个为虎作伥的父亲,也有个善良的弟弟,而她一直在四处寻找失踪的母亲,并且和唐镇不起眼的上官文庆产生了真挚的爱情,终,她和得了怪病的上官文庆相拥而亡,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将他们分开。李红棠是“唐镇三部曲”中的一抹亮色,是唐镇后的花朵,是苦难年代残存的绝美歌谣。

小说中将小镇命名为唐镇,其实和唐朝没有什么关系,尽管我梦想回到唐代,做一个仗剑独行的侠义之士,或者成为一个醉卧长安、放荡不羁的诗人。唐镇的唐,就是中国的意思,唐镇,也就是中国的一个小镇。每次到国外,都会去唐人街逛逛,唐人街给了我启发,于是就有了唐镇。

有朋友问我,为什么“唐镇三部曲”,每本书都是以气味命名,而气味在小说中总是飘来飘去。写作是一场冒险,而对于总想写出与众不同小说的我而言,更热衷于冒险。构思“唐镇三部曲”之初,有次在地铁上,闻到了一股怪味,那股怪味是某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狐臭味,它刺激着我的嗅觉神经,让我突然来了灵感,于是就有了《腥》这个书名。腥味,是一种古怪的味道,某天,我突然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腥味,这是肉体基本的味道,几乎所有动物都有这种味道,鱼腥味、猫腥味,等等,也许人经过进化,腥味不是那么明显了。可是,我分明发现了这种味道,而且,人类在情欲达到高潮之际,腥味尤其明显,男人女人都一样,腥味就是情爱的异味。用气味当作小说的主角,是一种冒险,这种冒险是值得的。

我力图每本书的写作都有不一样,无论故事还是文体。我喜欢文体的实验,这样无疑增加了写作的难度,有难度的写作才有快感。如果每本书都是一种写作模式,那一生写一本书就够了。每本书都不一样,对我来说,创作会更有激情,对读者而言,也有新鲜感,有期待。“唐镇三部曲”,有我自己的追求,《酸》中的儿童视角,《腥》对气味的强调,《麻》的文本并置,说明了这个问题。当时《收获》编辑叶开就否认这是恐怖小说,我不以为然,在我心里,没有类型小说和严肃小说之分,小说需要创新,就要不停地尝试,我是个喜欢尝试的人。当然,大胆尝试意味着冒险,那就让我一直冒险下去吧,我的人生之旅本身就充满了种种危险,我无所畏惧。我是个桀骜不驯的人,没有那么多禁忌。

“唐镇三部曲”,曾经在十月文艺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重庆出版社出版过,这次还是由重庆出版社再版,特别感谢徐宪江先生,给了我一次重新出发的机会。书能够再次出版,还是需要面对许许多多新老读者,还是面临着一次检验,还是会有读者喜欢,或者不喜欢,欢迎一切赞美与批评,赞美与批评都是我写作的动力,我照单全收。

是为序。

李西闽

2022年3月23日于上海家中


【免费在线读】

噩梦从光绪二十九年中秋节晚上开始。

唐镇人生活清苦,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舍得到街上割点肉,做些好吃的东西。中秋节是大节,唐镇热闹非凡,镇街上人来人往,人们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唐镇的节日平和快乐,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日子和别人过不去。有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在节日喜庆的气氛中风般流传:晚上在兴隆巷新落成的李家大宅门口空坪上唱大戏,大宅的主人李公公请来的戏班一大早就来到了唐镇。唐镇人已经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大戏了,这个消息鸦片般刺激着唐镇百姓的神经,就连狗也兴奋得在街巷里乱闯。

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却对唱大戏无动于衷。他坐在家门口的矮板凳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小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人们的喧哗或者细语仿佛都和他无关。邻居家走出一个黑乎乎的瘦弱孩子,一眼就瞟到了他。

黑脸孩子对他说:“冬子,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戏,好吗?”

冬子没有搭理他。

他用怪异的目光审视冬子:“冬子,你犯病了?”

冬子突然大声说:“阿宝,你不要烦我!”

阿宝摇了摇头:“我看你真的犯病了。”

冬子沉默,继续不理睬阿宝。

阿宝无奈地走了。

各种食物的香味从唐镇人家里飘出来,肆无忌惮地挑逗着人们的味蕾。就是这些香味,折磨得冬子死去活来。冬子一次又一次地吞咽着口水,眼前浮现出大块的香喷喷的红烧肉。冬子今年十二岁,从春天开始到秋天,他总觉得自己吃不饱,肚子总是空荡荡的,叽叽咕咕不停叫唤。他怀疑自己的肚子里长了蛔虫,却不敢和父母说,如果说了,父母就会到郑先生那里去取来打蛔虫的药给他吃。阿宝肚里长过蛔虫,就是吃了郑先生的药,屙出了一大包的蛔虫。那些粉红色的蛔虫令人恶心,他不希望自己也屙出蛔虫,更不希望自己吃郑先生的药,阿宝说那药很苦,吃完几天嘴巴里还有那奇怪的苦味。冬子厌恶苦涩的滋味,他想,自己就是肚子里长满了蛔虫,也不吃郑先生的药。

冬子知道晚上家里有好吃的,一天也没有吃东西,尽管饿得快昏过去。他坐在家门口的矮板凳上,等待晚饭时间的到来。好几次,他的姐姐李红棠走出家门唤他去帮忙干点活,他都是那样无动于衷。李红棠拿这个弟弟没有一点办法,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回到屋里,和母亲游四娣一起忙碌着准备中秋节的晚饭。冬子的父亲李慈林一大早就出去了,家里人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冬子从来不担心父亲会出什么意外,今天也一样,他知道,到了晚饭时分,父亲总归会回来。他心里有种渴望,渴望父亲早些回家,只要父亲一回家,晚饭就要开始了,否则五大三粗的蛮汉父亲会恼火。

到了傍晚时分,冬子还没有等到父亲回来,这时天却下起了雨。雨水在这个节日让人生厌。如果雨不停地下,势必影响唐镇人看戏,也会影响赏月。上午时,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天就阴了,谁也没想到,傍晚雨就落下来了。冬子对雨水的降落不像唐镇其他人那样大惊小怪,他纳闷的是,父亲为什么还不回家。雨水飘落在他的脸上,他感觉到一丝凉意,还有些痒,仿佛有许多小蚂蚁在脸上爬行。

冬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闻到了自家餐桌上饭菜的香味,不禁浑身颤抖了一下,大快朵颐的这一刻终于要来了。他内心又忐忑不安,父亲怎么还没有回来,父亲要是不回家,他们怎么也不敢先吃的。冬子突然站起来,走向小街。李红棠走出来,朝他喊道:“冬子,要吃饭了,你去哪里?”

冬子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我去寻爹回家。”

李红棠追上去,拉住了冬子的胳臂:“快回家去,爹自个儿会回家的,不要你去寻。雨越落越大了,你看你的头发都淋湿了,快

回家!”

冬子很不情愿地被李红棠拖回了家。李红棠用布帕擦了擦弟弟的头,又擦了擦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爹也是的,跑哪里去了呀,还不归家。”

冬子的目光痴痴地粘在了饭桌上,饭桌上的红烧肉让他垂涎欲滴。他真想扑过去,抓起油光闪亮的红烧肉往嘴巴里塞。

游四娣端着一盘刚刚炒好的青菜从灶房里走出来,埋怨道:“这个人也真是怪,平常很早就归家,鬼叫着要吃饭,过节了反而不回来,被什么鬼迷住了?”

李红棠说:“姆妈,大过节的,说甚鬼呀,多不吉利。”

游四娣没好气地说:“一家人等他一个人,心多狠呀,看冬子都快饿死了!”

唐镇的鞭炮声在雨中此起彼伏,冬子的心在颤抖:父亲怎么还不回家?唐镇有个习俗,逢年过节,吃年夜饭和节夜饭前都要放鞭炮。大家的鞭炮都放完了,只有冬子家还冷冷清清的,他们三人坐在饭桌前,大眼瞪小眼,焦虑地等待李慈林。

雨一直在下,没有停的迹象。

唐镇喜庆的节日气氛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就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人吃完节夜饭后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或者撑着纸伞到李家大宅外面去看戏。戏台就搭在李家大宅大门外的空坪边上。戏台上面撑起了棚子,唱戏人淋不到雨。这天晚上唱的是《白蛇传》。

戏紧锣密鼓地开唱了,白娘子在戏台上一亮相,台下就发出一片潮水般的呼叫。呼叫声穿过密集的雨,在黑如锅底的空中回荡。

李慈林还没有回到家中。

冬子饿昏了,眼冒金星。李红棠听到了呼叫声以及随后传来的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唱戏的现场,可她不敢离开,她连饭也没有吃,这可是中秋节的团圆饭。父亲的迟迟不归,给她的心中投下了阴影,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李红棠见弟弟快挺不住了,赶紧对母亲说:“姆妈,让冬子先吃点,垫垫肚子吧,这样下去,冬子会饿死的。”

游四娣其实也心疼儿子,可这规矩不能破呀,她咬了咬牙说:“再等等吧。”

李红棠无语。

就在这时,门口闯进来一个干瘦的男子,戴着斗笠,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他是李慈林的本家兄弟李骚牯。他直接走到厅子里,把布袋子放在饭桌上,面无表情地对游四娣说:“嫂,这是慈林大哥吩咐我给你们送来的月饼。”说完,他转身就走。快出门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转过头扔下一句话:“你们赶紧吃饭吧,慈林大哥不会回来陪你们吃饭的!”

游四娣站起身,追出门,看着他消失在夜雨中。她想问她丈夫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可她话没有出口,李骚牯就没了踪影,跑得比风还快。游四娣心中涌起一股凄凉,用粗糙的松树皮般的手背擦了擦潮湿的眼睛,哽咽着对屋里的儿女说:“你们把鞭炮拿出来放吧!放完我们吃饭!”

李红棠用手捅了捅弟弟:“冬子,放鞭炮了!”

冬子无精打采地说:“你去吧。”

李红棠叹了口气,拿着鞭炮走了出去。

李红棠在家门口点燃了鞭炮。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这声音显得单调和凄清,很难和哗哗啦啦的雨声以及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抗衡,很快地被夜色吞没,一如那些野草般的生命,在那灰色的年月,被黑暗吞没。

李红棠快速地吃完饭,飞快地走了,她的心被唱戏的声音吸引。游四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她吃饭从来都细嚼慢咽,她在咀嚼饭菜时,也在咀嚼着李骚牯留下来的话。丈夫为什么连中秋节的团圆饭都不回家吃,他在做什么诡秘的事情?他做的事情对他自己和这个家庭会有什么影响?

冬子饿过了劲,吃了两块红烧肉就没有了胃口,这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姐姐去看戏,问他去不去,他摇了摇头。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糟糕。不要说看戏,就是让他再吃一块平常稀罕得流口水的红烧肉,他也没有一点兴致了。他也没有理会母亲,独自摸上小阁楼,躺在床上,闭上了疲倦的眼睛。空气因为下雨而潮湿,有许多看不见的微小如尘埃的水珠落在他的脸上,微凉而又滑腻。

窗外的雨停了。屋檐上的雨水还在不停滴落。那破空而来的唱戏声在他心里遥远得不可企及,他不晓得为什么李公公要请戏班来给唐镇人唱戏。冬子的脑海一片空白,安详宁静,和平常那个疯玩的小男孩判若两人。这一天,他都没有和阿宝去玩,孤独伤感地过完了期盼已久的中秋节。

不知躺了多久,纷沓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从小街上传来。戏散场了,人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意犹未尽地谈论着戏文的精彩和演戏人的美貌,也有人赞美李公公,说他是个善人,要是没有他,这个中秋节的夜晚会是多么的寂寥和无趣。

唐镇人知道李公公是京城皇宫里的太监,却不清楚他为什么在年近七旬时会回到故乡,而且带回来了很多金银财宝,并且在兴隆巷高价收购了十几栋房子,把它们拆除后,建了个偌大的李家大宅。李公公刚刚回到唐镇时,唐镇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会用奇怪的目光瞟他,还会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男人们凑在一起时,他们说起李公公,脸上会呈现鄙夷的表情,说一些很难听的怪话。女人们凑在一起,也会说些关于李公公的坏话,她们说着说着就会放肆地笑起来……李公公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的确成了唐镇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可他们从来没有在李公公面前说什么,无论如何,李公公在京城皇宫里待过,见过世面,也有几分威严。这场大戏唱完后,李公公的形象在人们心目中有了改观,其实,在他兴建李家大宅的过程中,唐镇人对他的看法就渐渐有了变化。兴隆巷被他收购的十几栋老房子中,有一栋老房子费尽了周折。那房子的主人死活就不卖,说那是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万万不能卖的。李公公让唐镇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去游说,都无济于事。李公公放出话来,只要那房子的主人肯卖房子,提出任何条件,他都答应。那人还是无动于衷。周边的房子都拆掉了,只剩下那栋老房子独自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看上去很不和谐。镇上很多人说,多向李公公要点银子,再找块地建栋新房子,该有多好,那人怎么就死脑筋,想不明白呢?某个晚上,风很大,那栋房子突然起了大火,大火在呼啸的风中熊熊燃烧,无法扑灭。那家人烧死了两人,活着的人惊恐万状,不久就离开了唐镇,远走他乡。唐镇人都知道,李公公给了那家人不少钱财,据说他们走时还十分满意。人们感叹,那人要是早把房子卖给李公公,就不会发生这场祸事了,也许那是天意。

小街很快就寂静下来。

李红棠回家后洗了洗脚,上了小阁楼。尽管她轻手轻脚上楼,楼梯和楼板还是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房子太老旧,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冬子听到了姐姐上楼的声音,他没有说话,眼睛紧闭。阁楼上有两张床,一张是李红棠的,一张是冬子的,冬子的床靠窗,李红棠的床靠楼梯。

李红棠上楼后轻轻地唤道:“冬子,冬子——”

冬子没有回答姐姐。

李红棠自言自语道:“睡得还真死,可惜了,冬子没去看戏,多好的一场戏呀。”

她悄无声息地脱掉外衣,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

她想自己晚上会做一个美好的梦,或者会在梦中碰到一个像许仙一样的俊秀男子。

冬子沉沉地睡去,每天晚上临睡前,他都要和姐姐说上一会儿话的,今晚却没有。

噩梦的确是从这个中秋节的晚上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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