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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王跃文成名作,讲述体制内外知识分子、商人、女性等社会各群体的艰难抉择。

◎《国画》初次出版后3个月内重印5次,一本持续畅销二十四年的文坛传奇。

◎年轻人涉世之初真的BI读《国画》吗?

王跃文:如果年轻人涉世之初真的BI读《国画》,我愿诅咒它速朽!

◎一部深受追捧却又深受误读的温暖之书。

“悲凉”二字可能更接近我作品的底色;这种“悲凉”还有更深层次的底色,即对某些人性阙失的悲悯。因为悲悯,所以温暖。《国画》并不是一本灰暗、阴冷的小说,书中处处散发着人性的温暖和光辉。——王跃文


【内容简介】

乌县副县长朱怀镜调至荆都市政府办公厅任职,三年过去,原来的满怀壮志消磨殆尽。年届四十,他感到前途一片迷茫,却又无力改变。然而,一场不起眼的球赛,一位画家朋友,一次发生在龙兴大酒店的乌龙闹剧,一位红颜知己,竟让他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出现某种“转机”。

是接受命运的安排?还是甘守眼前的寂寞?在操守与诱惑的博弈中,在权力与欲望的沼泽中,他还能听到内心真实的呼唤吗?

《国画》讲述了朱怀镜所面临的艰难抉择。


【作者简介】

王跃文,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

出版有长篇小说《家山》《国画》《梅次故事》《亡魂鸟》《朝夕之间》《苍黄》《大清相国》《爱历元年》、中短篇小说集《漫水》《无雪之冬》、散文随笔集《幽默的代价》《喊山应》、访谈录《王跃文文学回忆录》《无违》等。多部作品被翻译成外国文字出版。

获鲁迅文学奖、湖南省青年文学奖、湖南省文化创新奖、湖南省文学艺术奖,以及《当代》《小说选刊》《中国作家》《中篇小说选刊》等刊物文学奖。入选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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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李明溪看球赛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朱怀镜以为他疯了。平时李明溪在朱怀镜眼里跟疯子也没什么两样。当时朱怀镜并没有想到,就是李明溪这狂放的笑声,无意间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是国家女子篮球队来荆都市举行的一次表演赛,并不怎么隆重,门票却难得到手。李明溪也不是球迷,总是成天躲在美术学院那间小小画室里涂涂抹抹。那天他突然想起很久没见到朱怀镜了,就挂了电话去。朱怀镜接电话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又有什么大作问世?你要快点出名才是。你出了名,发财了,我也跟着沾光啊。”

李明溪知道这位老兄困在深宅大院里的无奈,笑道:“我哪里发财去?倒是你这政府官员有什么好事了别忘了我。”

朱怀镜骂道:“别取笑我了,你不知道我是有职无权?你老这样拿我开心,让我很痛苦哩!”

李明溪越发大笑了。“你别只顾傻笑了,”朱怀镜说,“这样吧,我手头有两张球赛票,你看不看?看的话我俩一块儿去。”

李明溪一时拿不准去还是不去,只说:“球赛?球赛?”

朱怀镜急了:“你莫要不识抬举了。别人想看还弄不到票哩!你到底看还是不看?”

李明溪也想见见老朋友,什么球赛也没问,就说:“好吧。哪里的票?”

朱怀镜告诉说:“南天体育馆,晚上七点半。南天西门见吧。”

他知道李明溪懒得往市政府跑。李明溪的艺术家派头太足,长发披肩,总是被大门口的武警拦住,不出示证件不让进。他又是从来不带任何证件的。我就是我,有必要向别人证明我是谁吗?他觉得证件这玩意儿简直莫名其妙。也许只有朱怀镜喜欢他这股疯劲儿。

朱怀镜吃了晚饭,对老婆陈香妹说声晚上要开会,就奔南天而去。李明溪疲沓,晚到一步。朱怀镜早已站在体育馆西门口了,双手插进皮夹克兜里,四处张望。李明溪很显眼,朱怀镜很快就发现了他,忙举手招呼。李明溪也挥挥手,从人群中匆匆挤了过来,引来一片怪异的目光。

“你像个领导哩,好大的架子!”朱怀镜说着就伸出手来。

李明溪却用手挡了一下,说:“你这才是领导派头哩!见面就握手,简直是恶习。你们官场的握手,大概同好莱坞影星的飞吻差不多,反正没有感情含量,只是习惯动作。我见了就心烦。”

朱怀镜就势拍了他一板,手仍旧插进衣兜,说:“当然啦,我们都是俗人,哪像你们艺术家那么卓尔不群?不过如今当艺术家说难也不难,头发留长一点儿就是了。”

“你以为我喜欢留这么长的头发?懒得出门!不过要说容易,还是你们当官容易些。人家都说,这人没什么本事,就只好让他去当领导了。”

两人开着玩笑,转身进场,找到了座位。朱怀镜微微发福了,坐下之后,扭了一会儿才觉得熨帖。李明溪就取笑他:“你才是副处长,肚子就开始大了,这怎么行?你们处长不会有意见?要为今后提拔留有余地才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官越大,肚子就越大?是胸怀全球吧?”

“你说够了没有?都要像你这么仙风道骨就好了?”朱怀镜说着就捏了捏他那瘦骨嶙峋的肩。

李明溪仍不罢休,又取笑道:“你肚子比处长大,两人一道出去,不认得的总以为你是处长,总先同你握手,你处长不恨死你才怪。”

朱怀镜笑笑,不说什么。李明溪讲的还真有其事。不光肚子,有人说他在风度上、器宇上,也更像处长。他知道这是人家当面说的奉承话,但至少也半真半假。处长刘仲夏同他一道出过一次差,再也不同他一起出去了。走在外面,好像他无形之中在风头上总盖过了刘仲夏。他也隐隐感觉到刘仲夏总是忌讳着他。

两人闲扯着,开幕式开始了。主持人高声宣布,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皮德求同志致开幕词。正式宣布官员职务,正就是正,副就是副。但口头称呼,副字都省去了。皮市长便腆着肚子,面带微笑,轻轻拍着手,走向主席台发言席。“各位来宾,”

皮市长朗声致词,“我怀着不亦乐乎的心情,这个……有朋自方来,不亦乐乎嘛,欢迎国家女子篮球队来荆都市传经送宝……”

方才听了这么一句,李明溪就偏过头来朝朱怀镜笑道:“你们市长大人水平不错哩,开口就是之乎者也。我不太通文墨,见识也少。姓皮的,除了眼前这位皮大人,我就只知道古时候还有一位皮日休了。这不亦乐乎是什么意思?我平日只是见到有人弄得焦头烂额、难以招架了,就说搞得不亦乐乎了。”

朱怀镜万难才忍住不笑。他不便同李明溪议论领导,就说:“别钻牛角尖了,谁没有失言的时候?看球吧,看球吧。”却想皮市长这话虽然讲得牛头不对马嘴,但的确也是真话。他们成天疲于应酬,也真是不亦乐乎了。

李明溪却还在笑,说:“要命的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失言,反倒蛮得意哩。你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

朱怀镜任他一个人讲去,不去理他。运动员进场了,绕场慢跑,向观众挥手致意。掌声如雷。

“妈呀,这哪像女人?”李明溪摇着头,“一个个简直是庞然大物啊!”

朱怀镜骂道:“你无聊不无聊!是看球啊,不是看女人!”

不一会儿,球赛正式开始。因为是表演赛,红队对蓝队,阵营很抽象,观众没有心理倾向。过了一会儿,红队渐居优势,观众就同情蓝队。但不论哪边进了球,都会赢得喝彩。

这时,朱怀镜见一位身段极好的女记者,正扛着摄影机,猫着腰扫来扫去。模样儿看不真切,但他猜得出一定是陈雁。只有她才有这韵味无穷的身段。陈雁是市电视台的王牌记者,号称记者之花,他最喜欢了。他在家看电视,只要陈雁一露脸,香妹就会开玩笑,说快看快看,别让你的雁飞了。今天陈雁穿的只是一套牛仔服,但他仍可感觉出她的身段袅娜如水,柔媚如柳。

朱怀镜似乎有些心旌飘摇了,却突然听见李明溪哈哈大笑起来。朱怀镜胸口猛地跳了一下,好像内心的隐秘叫这位仁兄看破了。他忙把目光从陈雁腰肢上收回,转头看看李明溪:“你有什么好笑的嘛!”李明溪却仍笑个不停。四周观众都朝这边奇怪地张望。朱怀镜脸都发热了,捏了捏李明溪,低声喊道:“别发神经了,省得大家把我们当疯子哩。”李明溪还是只顾自个儿笑,埋头忍了半天才止住。

朱怀镜再往赛场望一眼,却不知陈雁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心里竟有些怅然。又想起他自己刚才的目光就像舞台上的追灯,跟着陈雁跑,李明溪一定是发觉了,便问:“你刚才发什么神经?”不料这一问,李明溪又忍俊不禁,连连摆手道:“你就别问了,一问我又要笑了。”

朱怀镜早没了看球的兴致。好不容易挨到球赛结束,两人一同坐的士回家。朱怀镜又问:“你到底笑什么?”李明溪像是怀着天大的秘密,摇头晃脑,笑个不止。朱怀镜骂了声神经病,不再问他了。

的士先送李明溪到美院,再送朱怀镜回家。朱怀镜在市政府大门口下了车,寒风迎面而来。他本想将头缩进衣领里的,但怕显得鼠头鼠脑的让武警盘问,落得麻烦,就只好硬着脖子,昂首挺胸地进了大门。

快到家门口,手无意间摸到了衣兜里的的士票和球场门票,忙揉作一团丢了。他明明说晚上开会,要是让老婆发现上街去了,难得解释。他陪李明溪去看球赛,本没什么好隐瞒的,可他不习惯什么话都同老婆交底。他多年习惯如此,不经意就会在老婆面前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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