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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世宗在位的时候,穆宗在裕王府,娶妃昌平李氏,后来谥为孝懿皇后。嘉靖三十七年四月,李妃死了,八月裕王娶继妃通州陈氏,穆宗即位以后,封皇后,后来谥为孝安皇后。昌平李妃生子翊釴,五岁时死了。翊釴之下,便是翊铃,母氏无考,不满一岁也死了,所以嘉靖四十二年裕王第三子翊钧出生的时候,因为他是独子,特别得到裕王的宠爱。 
裕王爱女人,最得意的是漷县李氏,后来谥为孝定皇后。李氏入宫的时候只是一个宫娥,当时称为都人。这是翊钧的母亲,隆庆元年,穆宗即位以后封贵妃。李贵妃是一位有能力、有办法的人。她的父亲李伟,漷县人,因为乡间不安静,避到北京,后来索性把女儿送进裕王府,做一名宫娥,却想不到以后的富贵都从这里来了。穆宗即位,礼部尚书高仪请立皇太子,大臣们都认定翊钧是一位聪明的皇子。事实是显然的,这个五岁的孩子已经读书了,在明代皇帝不甚注意皇子教育的情形之下,这是一个特例。隆庆二年,内阁大学士合疏公请立翊钧为太子,三月间,实行册立。穆宗也委实喜欢,他记得一天自己正骑着马在宫中游玩,皇太子跟他说:“爸爸,你一个人骑着马,摔下来,怎么办?” 
穆宗看见儿子的关心,真愉快,连忙下马,着实抚慰一下。这时期陈皇后因为多病,住在别宫里,每天早晨,李贵妃挈带太子到皇后宫中请安,皇后听到小靴子在阶道上橐、橐、橐!便连忙起来。自己没有儿子,但是看见这样聪明的孩子也实在高兴。皇后把经书取出来,一句一句地问他,太子对答如流,因此更加讨得皇后的欢心。皇后和贵妃之间尽管有一些利害冲突,但是当陈皇后看到李贵妃的知礼和皇太子的聪明,心里也平静下来,皇太子的稚弱的心里正在逐渐意识到政治的作用。 
隆庆六年四月,高拱推荐前礼部尚书高仪入阁。是月穆宗命仪为文华殿大学士,入阁办事,一切都很正常。 
*的祸变来了,五月的一天,穆宗在坐朝的时候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不知说了什么,只是嘴上不断地歪动,[1]显然这是中风。内监冯保在旁,赶上扶住,居正也抢前去扶。在大众诚惶诚恐当中,穆宗入宫。随即召大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至乾清宫,穆宗斜倚在御榻上,皇后、皇贵妃都在,皇太子立在御榻的左边。三位大学士跪在御榻前面。穆宗困乏了,由内监冯保宣诏: 
“朕嗣统方六年,如今病重,行将不起,有负先帝付托。太子还小,一切付托卿等。要辅助嗣皇,遵守祖制,才是对于国家的大功。” 
真是一幅惨淡的景象。看见朋友托孤,尚且目不忍睹,何况他们是裕王府中的讲官,六年以来的内阁大臣!但乾清宫不是他们痛哭的地方。高拱、张居正含了满眶的热泪,和正在呜咽的高仪叩了头,回到内阁,这是五月己酉。次日庚戌,穆宗皇帝逝世。大臣们在内阁里痛哭。高拱号啕地嚷着:“十岁的太子,怎样治天下啊!”他越发感觉到责任的重大。 
穆宗逝世以后,政治上跃起一个新兴的势力,这就是冯保。冯保在世宗朝已经是司礼秉笔太监,穆宗登极,冯保屡次想升掌印太监,但是因为高拱反对,始终没有达到目的,所以他和高拱结下了不解之仇。明朝的政治本来充满了弹性,因此司礼监的职权没有确定的范围。名义上司礼掌印太监是“掌理内外章妻及御前勘合”,秉笔太监“掌章奏文书,照阁票批朱”,事实上,他们的职权可以无限地扩大。掌理章奏是一个“上下其手”的机会。照阁票批朱,是对于内阁票拟的谕旨,用朱笔加以最后的判定。这本是皇帝自己的事[2],后来皇帝不负责任,“批朱”的事落到司礼秉笔太监手里,于是大学士虽是皇帝的私人秘书,而秉笔太监则成为皇帝的机要秘书。《明史?职官志》[3]称“内阁之拟票,不得不决于内监之批红,而相权转归之寺人”,在明代政制里,这正是变态中之常态。武宗时候,司礼监刘瑾甚至把章奏带回私宅,和妹婿孙聪、食客张文冕共同批答。皇帝的机要秘书可以随时邀集亲友,同参国政,更是变态中的大变。武宗正德二年到五年间,刘瑾成为事实上的皇帝,五年八月,刘瑾失败以后,武宗下诏自正德二年后,所更政令一概如旧,其实只是对于这三年中刘瑾的地位加以实际的认识。 
从五月庚戌穆宗逝世到六月初十甲子神宗即位,这十五天,是冯保活跃的时期。冯保的策划是驱逐司礼掌印太监孟冲,夺取他的位置:因为皇后、皇贵妃的支持,这一个策划实现了[4],但是实现的时间却不能确定。《冯保传》称为刚刚在穆宗逝世以后[5],《胡涍传》[6]称为在神宗即位的第六天,中间有二十天的距离。其实神宗即位以前,执行诏旨的机构尚未完成;至于神宗即位的第六天,这是大政变的一日,没有冯保事前的活跃,根本不会发生政变。所以我们不妨假定冯保升掌印太监在神宗即位之日,或其后,至迟必早于第六日。这个策划的完成大致在神宗即位以前,只待神宗即位而履行发表的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