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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突如其来的妹妹 那时候夏天正在赶来，栀子花刚刚盛开，白色的花像一朵朵水的漩涡。鲁豆一直记得，那个傍晚，他刚打开家门，就看到了那个后来成为他妹妹的女孩。 女孩扎着马尾辫，坐在沙发上，用多疑的眼睛看着鲁豆。而鲁豆的老爸老妈，正在厨房忙碌着，厨艺不高的他们忙成了救火的样子，可依然能听到他们的笑声。鲁豆想：这女孩是谁？ 厨房里又传来了熟悉的摔碗声和父母的拌嘴。“全怪你，怎么不接稳？”这是老妈的声音。“你递我的时候也看着点啊？”老爸推卸责任。 “好了好了，不就是摔了个碗吗？”老妈决定息事宁人，“再买几个就是了。” “嗯，也该买了，上次买的几个已经摔完了。”老爸用感叹的话语支持了老妈的决定。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又换了一副表情，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黯然失神。她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鼻子，小而精致的嘴巴，似乎隐含着无尽的忧伤。 鲁豆突然觉得笨手笨脚的老爸老妈真的在外人面人丢了面子，他只好装作自言自语地解释说：“经常换碗，卫生，有益身体健康。”他是说给女孩听到的。可是他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女孩无动于衷，还是那样坐着，平静如水，一言不发。 她究竟是谁？ 只有老爸老妈可以解答了。鲁豆故意扬高声音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呀！”鲁豆妈叫起来，“豆豆回来了，我去看看。” 鲁豆妈急步走出厨房，这符合她的个性。她使劲地拍了鲁豆一巴掌：“豆豆，快看，这是你妹妹！” “妹妹？”鲁豆听到了这个词，可他简直不知道老妈在说什么。 “对！豆豆，以后她就住我们家了，你有妹妹啦！”鲁豆妈神气活现地夸张地说话，可鲁豆依然摸不着头脑。鲁豆妈见儿子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一把把他扯到厨房里，“傻儿子，这是你齐叔叔的女儿，你知道的，你齐叔叔他们都……所以，我和你爸把她收养了过来，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不会吧？鲁豆的脑子里一阵激烈的跳跃，像通过一道急速的电流，他一时间凝固在晕眩中。 齐叔叔是鲁豆老爸鲁面的战友，据说他们当年的感情能用穿一条裤子形容。比如全班分为两拨踢球的时候，齐叔叔使出浑身解数也抢不到球，于是老爸冒着被队友痛骂为叛徒的危险，将球传给了对方阵营的齐叔叔……每当鲁面回忆起这段往事，他的脸上总是闪现着自豪的友谊的光辉，可是后来齐叔叔道破真相：“鲁豆，别信他，你爸他那是踢滑了，正好滑到我脚下了……” 退伍后鲁面和齐叔叔各自东南飞，在两座城市的他们只能偶尔相见，每次齐叔叔到鲁豆家总要捏捏他的小圆脸，然后乐呵呵地说：“鲁面，你儿子挺好玩的，借我玩几天？” 可就在几个月前，噩耗传来，齐叔叔夫妻二人在一场意外中双双离世，这惨痛的消息让鲁面悲伤欲*泪眼婆娑，他抹着眼泪带着哭声立刻奔赴齐叔叔所在的城市…… 鲁豆从来没有见过齐叔叔的女儿，然而她转眼就成了自己的妹妹。 鲁豆的心中升起一种复杂的感觉，其中有对女孩的同情，也有对女孩的排斥，他的家庭突然多了一名成员，就像是有人持枪闯入，让他不安，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而鲁豆妈却笑逐颜开地左手拉住了鲁豆，右手拉住了女孩：“这下好了，我儿女双全了！” 鲁豆妈一直想要个女儿，原因是他认为鲁豆的调皮捣蛋已经超出了她的忍耐能力。她想要个听话的女儿—— 几乎和天下所有的老妈一样，鲁豆的老妈也是唠叨派的。老妈的唠叨从早到晚，从地上爬到天花板，哪里都是她的声音：“鲁豆，给谁打电话，打这么长时间，有空看会书多好！”“鲁豆，让你吃饭时用右手，你还用左手……” 而鲁豆是标准的猴子派的，爬上爬下闲不住，早上穿的衣服*不会干净到晚上。他和老妈针尖对麦芒，他做的事老妈全都看不惯，老妈的话他全都听不进耳朵里，在左耳边拐了个小弯就拐到空中去了，肯定不会从右耳里出来。 “鲁豆，你为什么天天和我对着干？”老妈忍不住问。 “青天大老爷啊，我冤哪！”鲁豆抱着老妈的胳膊大呼小叫，“我哪敢和你老人家对着干？” 鲁豆妈“噗哧”笑了：“这孩子！”可是刚刚笑过还没有几天，鲁豆的调皮捣蛋又攀上了高峰，不是老师打电话来要求谈谈鲁豆的一系列问题，就是同学告状说了鲁豆的种种捣蛋事例，鲁豆妈受不了了：“天哪，我做错了什么，给我一个女儿吧！” 现在，鲁豆妈如愿以偿了。 鲁豆妈对鲁豆说：“我已经和你妹妹谈过了，她以前叫果果，以后就叫鲁果了，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了，喂，鲁面，你说鲁果这个名字好不好？” “哗啦”一声，鲁面同志又摔碎了一个盘子。 “你这是抗议吗？”鲁豆妈问。 “不是不是。”厨房里传来了鲁面尴尬的声音，“我本来是递给你的，谁知道你不在旁边，就掉地上了。” “你又在推卸责任了。”鲁豆妈无奈地说，“我早就告诉你这个毛病，你就是不改，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要勇于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不能逃避，不能躲开……” 鲁豆知道，老妈的唠叨又开始了，面对老妈的唠叨，就得逃避，就得躲开，他匆忙跑进自己的屋子，紧紧地关上了门，将老妈的声音和那个新来乍到的妹妹全都关到了门外，而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既然心情纷乱，还不如眯着眼睡一会。 翻来覆去，鲁豆在床上翻腾了几个圈，终于还是没有睡着，他突然“嗖”地爬起来，拨响了死党孟子皮的电话：“喂，孟子皮，你家几口人？” “废话！”孟子皮说，“和你家一样。” “你直接说几口人？”鲁豆继续追问。 “三口，干嘛？” “没有别人了吗？” “爷爷奶奶不住我家。”孟子皮说，“咦，鲁豆，经我分析，你现在患有神经性无聊症！” “我家不是三口人。”鲁豆突然说。 “不是三口人？你爷爷奶奶来了？” “不是。” “外公外婆？” “不是。” “那你家里有鬼？” “不是……差不多吧，真是见鬼了。”鲁豆又支吾了几句，随后挂上了电话，他的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丝毫的头绪，他浑身都在发痒，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之，一切都变了，他不适应。 如果不是鲁面高叫一声“鲁豆吃饭”，鲁豆还在屋子里发愣。当然，鲁面还没有做好饭，他只是无法忍受鲁豆妈的唠叨，借此高喊来打破了她激情澎湃的演说。 鲁豆走出屋子，坐到餐厅去等待。直到他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饭菜终于上桌。老妈亲昵地叫了一声：“果果，过来吃饭。” “嗯。”女孩说了鲁豆听到了**句话。她看起来和鲁豆相仿的年龄，可有些瘦弱，有些憔悴。 一顿饭中鲁豆妈上演了一出给鲁果夹菜的好戏，“果果吃这个，果果尝尝这个”，诸如此类的话一直未停。当鲁果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形状，鲁豆妈才略微满意：“好了，果果，吃吧！” “我……不大能吃完……”鲁果终于忍不住羞涩地说。 “看你，夹这么多干什么？”鲁面批评鲁豆老妈，“来，鲁果，别理她，再多吃块鸡肉！”鲁面同志又给鲁果夹了块鸡肉，放在了她面前的盘子里…… “你们……”鲁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们怎么不给我夹？” “你没长手吗？”鲁豆妈翻眼瞪了瞪儿子，“不要废话，吃饭！” 鲁豆被深深地噎了一下，他在心中疾呼：难道我是捡的吗？鲁豆突然知道了什么是忌妒，她忌妒女孩鲁果，是她突如其来，进入了他们的家，进入了他们的生活。 以前的鲁豆集父母宠爱于一身，吃鸡他要啃鸡腿的，吃鱼他要吃鱼眼的——他喜欢吃这个，喝牛奶要喝凉凉的，吃枣都要剥了皮的，老爸老妈的关爱无微不至，甚至于鲁豆穿什么颜色的袜子老爸老妈都要分析研究，鲁豆的头发他们都查清了数目，可现在，这一切全都转移了，全给了那个女孩。 “我吃饱了！”鲁豆气鼓鼓地放下筷子，虽然他碗里的饭根本没有动几下。 “吃饱就去写作业。”老爸老妈看都没看他一眼，两人一左一右，还在专心给鲁果拨着鱼刺。 鲁豆的眼圈激荡了一下，想哭，可他想：不行，我是出名的厚脸皮，捣蛋头，我不能哭。他默默地站起来，走进自己的屋子，他关上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女孩鲁果正用歉意的目光看着他。 “砰！”鲁豆关上了门，他想：别假惺惺了！ 但五分钟后鲁豆后悔了，本来吃饭前他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现在*饿了，他在屋子里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袜子，不行，这不能吃，桌子，这也啃不动，他翻了一下书包，终于找到一块硬面包，可上面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小牙印。 “我饿！”鲁豆把头伸进被子里叫了起来。 有钥匙转动的声音。鲁豆妈端着两只碗走进了鲁豆的房间：“儿子，快吃吧。” “我不是你儿子！”鲁豆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傻样，那你是谁儿子？”鲁豆妈好气又好笑地拉起鲁豆的被子，“快吃了吧，真是小心眼。” “疼你女儿去吧！”鲁豆又吼了一声。 “哟，还吃醋呢。”鲁豆妈乐了起来，“你不吃我吃了啊？” 鲁豆的心中真想大喊一声：谁稀罕，你吃吧！可是他的胃在告诉他，不行，不吃饿啊！他“噌”地一下掀开被子：“把碗放在桌子上，你快出去！” 鲁豆妈依言把碗摆在了鲁豆的书桌上，她知道，鲁豆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吞虎咽*后还舔碗的动作…… 几分钟后，鲁豆拿着被他舔得光亮如新不用再刷的碗走出了房间，可他没有想到，女孩鲁果就等在他的门口，见他出来，立刻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低着头，转身走向为她准备的房间。 P3-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