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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走在文化中国的李琦教授
傅国涌


与李琦兄相识数年,他是厦门大学法学院的教授。大约2010年春天,我们第一次在厦门见面。他接我到海边一个精致的餐厅吃饭,连茶叶、茶杯都是自带的。说起他家乡闽东福鼎的白茶,他充满深情。也是那一次他跟我说起自己的课堂,就是他身为教授,给学生泡茶、斟茶,整个课以学生说给他听为主。这不是他的专业课,而是他为全校学生开的选修课之一,说是选修课却不像一般的选修课。学生选课,他选学生,人数有限。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好奇。
不久前我到厦门,他交给我一叠书稿《白丁华服——这一番粉墨人生亦快哉》,嘱我写序。从厦门到三亚,我在机场和飞机上读完书稿,对他在厦门大学开的选修课《阅读·理解·表达》《辩论与演讲》,有了更多的了解,对他的选择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椰子林边,海风吹拂,民国建筑的教室里,马蹄形摆设的课桌,他为学生备下精心选择的绿茶、红茶。整个课堂,学生围绕他预先布置的题目说给他听,也是学生之间的彼此分享。他说得很少,却始终在引导着学生的讨论、分享。像“二十世纪的交通革命”“二十世纪的历法革命”等大题目,在这样的课上都可以有深入而细致的讨论。更重要的是,他的课上有温度和温情,是老师为学生沏茶的课。
他会在《法律谈判》的硕士研究生课堂上举行模拟的毕业典礼、模拟的婚礼,学生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分别致辞祝福,而他献上喜庆的对联。
他会在上弦月之夜,邀请学生到厦门大学山海之间的上弦场雅集,备下竹叶青,学古人行酒令,对得好的多浮一大白,对得不好的陪浮一大白。那天他出的对子是“上弦月影竹叶青”,学生所对,颇有贴切的。
许多上过他课的厦门大学学子终身受益。在福州的报纸副刊上,有学生在思念昔日的课堂,他们心中的李琦老师。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教授,一个进入了许多学生生命记忆当中的教授。比知识更有吸引力的是他所苦苦求索的精神,是他在人格上的坚持。
这样的教授,在今日的大学校园里越来越稀有了。可以说,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透着一种民国气质,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似的。这种气质不仅来自他的生活方式,也不仅体现在他对母语、对优美、纯粹、有生命的汉语近乎执拗的追求,更重要的是,他对民国以来的大学学统的自觉承续。他身体力行,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他的课堂内外,他的学生可以直接体验到活的学统,他身上流露的正是民国那些教授们的性情、趣味、思考。这一切都要在具体的生活、交往和教学中呈现出来,才是有生命的。他的课之所以受到学生真正的喜欢,不在于他的高深莫测,而在于他把自己对大学的理解、对学统的体悟,在课堂的每一环节、在细微之处流露了出来,学生在这里真实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大学,什么是厦门大学的精神所在。
他真正爱厦门大学。自16岁考入厦门大学,1984年留校任教,数十年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都在这所大学度过。厦门大学的一切,几乎与他的生命已融为一体。他曾专门带我到他平时上课的教室外那条罗马式长廊走过。他告诉我,由花岗岩条石砌出的风雨长廊不仅贯通了群贤楼的五幢楼,而且每条条石前后衔接的地方是波浪形的;这是一条通往知识殿堂的长廊,也是一条展开的时间之轴;一脚踩在上面,也就踩在了厦门大学九十三年的历史上。说起厦门大学,他有说不完的话。他正是从自己的老师身上,从厦门大学的校史中汲取了精神资源。他巴不得也能同样的滋润他的学生。在他看来,或许这就是生生不息的学统。
他学的是法学专业,长期执教宪法、中国法律思想史等专业课,担任过六年《厦门大学法律评论》主编,对现实当然有着恰当的理解。他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主义者,从来不是生活在梦中,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做不了什么、可以放弃什么、不能放弃什么,即使现实的环境有多么纠结,一个人依然可以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本书记录的点点滴滴,就是他对老师这个角色的理解,对接续学统的自觉。在一个举世浮华、追名逐利的时代里,他懂得将自己的生命安顿在哪里,他知道总要有些人避开熙熙攘攘的人流,默默地走自己的路。他的追求是自觉的。事实上,一个民族的精神解放也只有从一个个个体的自我解放开始。改变总是从个体开始。
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做得有多好。酒酣耳热之际,他只是淡然表示,要让后人知道,即使今天大学里也总还有几个喘气的活人。他深知,他所做的,只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影响的学生也很有限;但他明白,他守护的是一个文化中国,他为未来而活。
当下红尘滚滚,终将随风而去,遍观正史野史,明君暴君昏君庸君、奸臣忠臣贪官清官所代表的那个中国之外,始终有一个文化中国,可以穿透无情的时间之流,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个文化中国,便没有中国。一个大学教授应该怎样面对现实,不同的人会作出不同选择。他的选择是以自己的课堂和生活活出一个文化中国,这种生命姿态是活的,不只是捍卫学统、承续学统,而是成为这个学统当中的一环,上承民国,下启未来的世代,如同那条长长的罗马长廊上波浪式的条石,他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块。

2014年5月12日00白丁华服序二为《白丁华服》而惊奇

序二
为《白丁华服》而惊奇
黄闽

  很荣幸,作为李琦作品的三审编辑,虽未曾谋面,但从时间上看,我上大二时李琦入学,由于我当了四年知青,年长于李琦,我们在校园里虽无交集,或有比肩,故可以以师兄的名义为《白丁华服》的出版写几句与“惊奇”有关的话。
  “惊奇”于饱满的厦大元素
  1980年9月,16岁入芙蓉园,自此李琦便与厦门大学有了浓得化不开的渊源,其作品也承载了满满的“厦大元素”。校主嘉庚先生情怀,文庆校长的传奇,萨先生的墓园;五老峰、上弦场、海浪、钟声、凤凰花;建南、芙蓉;厦大校史中的“悲悯与传奇”,这是生命与情感的融入,想必学长、学姐、学弟、学妹都能从李琦作品中的语境中, 体悟浓浓的母校情怀。
“惊奇”于为师之道的温情、温度与温暖
在一般人看来,法律职业是一个缺少温度的最为理性和冷静的群体。读罢《白丁华服》,为李琦的敏感、温情惊奇。老师能给学生什么?知识是有限的,方法无限,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们能在李琦作品中看到师生之间教学相长,师生同道,情义相融。李琦笔下有一批学生主人公,清新可爱,才情横溢,银文、力舟、文锦、春莺……同学的故事,老师对学生的三分期盼、三分提示、三分批评。书中讲述了许多师生之间的感人情节,老师关注学籍档案:生源地、姓名、家境,课堂上学生为老师唱起的生日歌,斟茶饮酒……师生之间向往弦歌不辍、群贤毕至,追寻《白丁华服》所暗喻的平民意识、贵族气质。有了这样的老师,学生的学习生涯便有了“温情的课堂和温暖的老师”。
  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作曲的厦大校歌可谓经典,“致吾知于无央”,“致吾爱于无疆”。“知”与“爱”恰恰是传承了教育事业的精髓。作品中提到的“人文社科实验室”,没有仪表、器皿、试剂的实验室,而温度、温情、温暖、理性,便是社科人文实验室的仪表、器皿、试剂。
  “惊奇”于法律人的文采
  走出厦大的我,戴着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帽子,走进司法部,进入法律出版社,几年的法律专业再学习和漫长的职业生涯使我渐渐与文学绝缘,开始变得无味和无趣。未曾想到法学院出身的李琦,其语言始终透着精致略带几分浪漫之韵,又有法律人的理性沉稳之美。李琦教学中关注语境、关注语言运用的语义节奏和情义节奏,关注施行课堂典仪,透着一种人文理想,又体现法律内心对秩序的眷顾。这是一个颠倒的身份,李琦首先是一个才子文人,然后才是法律人。
  厦门大学是我的母校,是与我生命共存共荣的精神家园。我爱厦大,也爱厦大像李琦一样的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