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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唢呐声像针尖那么细小,顷刻间刺透几十里乡野。是花轿!花轿来了,钱有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必须采取行动。没有人想到梨香要做什么,*没人想到她动作会那么快,因为是本能的反应,当大伙缓过神她人已蹿出门去。屋内爆出惊慌的喊叫_而梨香什么也听不见,黑色闪电在内心划过,奔跑的速度也可与闪电媲美。人们追赶着往河边跑,越来越多的人你推我搡,被踩掉鞋的落在后面,摔倒的孩子尖声哭叫,然而没人能追上她,她跳进河里。 河水像棉被盖上身,蒙住头,一排排银色气泡向上蹿升,手脚开始乱划想抓住什么,水柔滑无骨,什么也抓不住。但在下一刻梨香被一只手抓住,接着又一只手,大伙七手八脚把她拖上岸,拖回家,留下一路湿淋淋的水迹。 亲戚们密匝匝挤在屋里,有人拿来新衣要给梨香穿上,梨香满地打滚躲避,结果只好一身湿透被塞进花轿。花轿颠簸得超乎寻常,因为花轿里的人连哭带蹦,轿夫们肩上难受心里欢喜,夸张地扭着步子,笑着大喊:“新娘子心急啦,不要跳不要跳,我们膀子受不住!” 乐声大作,鞭炮炸响,谭家在仓促中已做好准备。花轿一到,四个女人上前挽紧新娘,簇拥着走向堂屋,四下游动的灯笼映出人影憧憧,场面热闹而慌乱。在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一个人,日后将会出现在梨香的生活中,担当重要角色,此刻梨香当然不会知道。 她被带到堂前,准备和新郎拜天地,此时的梨香已精疲力竭,感觉如入梦魇,脑子里却依然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她要看看那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堂屋旁的门打开,有人从门里走出来,应该是他。前面有人提着盏灯笼照路,难道他看得见?梨香死命盯着。灯笼的黄色光晕照见随后的三人,新郎走在中间,由两个人左右搀扶移动脚步,他的眼睛……天哪!白色眼珠向上翻起! 世界瞬间塌陷,一团漆黑,新娘子昏了过去,堂没有拜成,直接被抬到楼上的新房。醒过来时梨香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屋内暗红,大红的绸缎帐子,红纸灯罩,泪水化作红色多棱镜破碎进射。门外偷听洞房夜的人除了女人的嘤嘤哭声再什么也没有听到。哭声且终夜未曾止歇。之间梨香透过蒙咙泪眼搜寻,看到男人的身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木头一截,无声无息,继续哭泣,到后来她已没了眼泪,以喘息呻吟代哭。 天色开始发灰,变淡,清冷的月牙在西天消失不见。男人在凳子上度过一夜,这个瞎子。天亮后有人把新房的门锁打开,放出梨香。她随即回娘家去戴孝,曹丝娘的尸首还停在屋里,以白布覆盖。 戴孝的梨香一次也没有回婆家,在家里照顾父亲和弟弟,给长工做饭,心里不断地想着陆少爷怎么样了,毫无头绪。夏天已经过去,天渐渐冷了,夜晚蜷缩在被子里,两只脚怎么也暖不过来,整个人都是冰的。一颗小火星在头脑里炸开,接着又一颗,随即火苗呼啦啦燃烧,她想见陆少爷,想得要命,哪怕就见一面,不然到死都闭不上眼。现在她已经结婚了,是谭家的人了,他们还怕什么、担心什么呢,她跑不掉的。几天的思前想后,梨香下决心回谭家去。 西厢房,瘦小的婆婆坐在高背藤椅里,几乎像个孩子,粽子般的小脚微悬,只脚尖能挨到地。梨香把灌好的汤婆子放进绒布套,送到婆婆手上,“娘,我有话和你讲。”目光低垂,声音很轻。 男人斜依在红木榻上,身上盖着棉袍,像是睡着了,听到女人的声音身子动了动。几句话梨香憋了几天,内容很简单,她要去城里,城里有所产科学校,她要去学接生。想想又补了一句,这里的接生婆阿桂也去学过的。 婆婆端坐不动,双手搂住汤婆子,不管她对流言蜚语知道多少,*没有露出半点,“你说你要去城里学接生?”她反问。 “是。” “你问你男人了吗?” 梨香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朝男人看一眼。男人一声不吭,好像眼睛看不见,耳朵也什么都听不到。柜子上的座钟嘀嗒,告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寂静,只有寂静,寂静从白天持续到夜晚,如钝刀子割肉,几天下来,梨香觉得自己就要被闷死了。 “管他怎么说我总是要去的。”话冲口而出。 婆婆吃了一惊,转过脸,嘴巴微张,“你、你去了回不回来?”虽然只是一句问话,却露了底,表示她知道自己和儿子都拦不住媳妇。 “回来。”梨香答。 “你说话可算数?” “算数。”梨香的语气确凿,因为说的是真心话。同时因为感觉到婆婆准备答应她眼里浮起激动的泪光。 P27-P29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