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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狱警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在走廊里不紧不慢地踱步,粗壮的小腿裸露在笨重的军靴外面。原本靠在栅栏上想看个闲工夫的犯人,警觉地朝室内缩了缩,曾经有人把手放在栅栏外面,不巧被她撞上,她不但没绕开,还狠劲地踩,直到把犯人的指关节踩得几乎断裂。从此犯人们都学了乖,不招这女泼皮。
     她姓赵。她的名字和一组通缉犯的照片登在报纸上,这是后来的事。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监合并未按照惯例让犯人出监放风。接收大员要来巡视,看守所特意布置了一番,好拿出一种井然的秩序让头头放心,多拨些粮饷。赵警监在过道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呵斥两声:大部分是政治犯,个个虽衣衫褴褛,基本的体面却还是顾惜,赵警监的呵斥显得比较多余,似乎是为了维持一种监舍特有的森严气氛。厨房的老魏跟她讲,接收大员上午没来,肯定是因为路上太颠簸,打江苏过来,又是赶火车又是坐船的,经不起折腾,至少得等到下午。从上午到此时,赵警监在监合里走了几个来回,犯人们被她的脚步声折磨得心惊肉跳。
     狱警们上午在院子里集合,操练队形,他们嫌太阳晒,吃过午饭都窝进了屋子,不肯再出来。七八个狱警都归赵警监管,他们都听她的。原来有一个块头大的,仗着资历老,不大肯听话,赵警监找了个野马飞奔的夜晚,直接推开他宿合的门,支走屋里两个同事,等两个同事再次回屋,看见赵警监在系衣扣,躺在床上的那个大块头拿被子捂着下半身。他们发现,从那以后,大块头看赵警监的表情像病猫看见了悍鼠,赵警监在后面追他,他不停摆手,一路碎跑着找地方躲。
     赵警监走到看守所的门外,朝远处的土路打望。
    乡绅冯砍金家嫁女,唢呐的喜庆声十分嘹亮。老魏站在她身旁,手上的大铁勺子缺了一半。
     赵警监背着手,侧过脸问:“怎么不到镇上找铁匠重新打一把?都缺成这样了。” 老魏扬了扬铁勺,说:“合不得扔。另一半是敲日本人脑袋给敲没的。小日本的脑袋真禁不起敲。”老魏摇着头,两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前方。
     赵警监心里冷笑:一个 ,生怕人看低了他,非把眼睛瞪那么大。
     赵警监转身回监合。她径直上了二楼。二楼是狱警办公室和宿舍。
     办公室的桌子铺上了白床单。两个女人在帮忙摆放食物酒水。她们衣着简朴,系着背心款式的围裙。年纪小的是老魏的女儿,她把盘子放到桌上就出了门,只剩下另一个女人。这女人三十岁上下,是赵警监从外面找来帮忙的。实则,她是监狱里一个犯人的妻子,有一个名字:素梅。老魏的女儿前脚一离开屋,赵警监就低声跟素梅说了句,进我屋,走暗道。
     素梅依她的话走开,赵警监拉住她的衣角,交代说:“时间别太长,今晚要转移一批人。”素梅一哆嗦,她明白转移一批人背后的含义。她到这个看守所的时间不长,见过两批人深夜里坐上一辆车,不久,远处的密林就传来一阵 响。素梅紧忙走。赵警监走到窗户前,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素梅走进赵警监兼着办公室的宿舍,拉开衣柜门。衣柜里散乱地挂着女狱警的裙装 和简单的便服。赵警监从来不穿裙子,她只穿男人样式的阔大短裤。素梅迅速钻进衣柜,警觉地朝外看了看,合上门。素梅摸索着穿过一条逼仄的暗道,下楼梯,左转右转,走到地下的审讯室。丈夫在等着他,丈夫的脚上锁着铁链。
     丈夫一把抱住素梅。素梅的脸埋进丈夫的臂弯。
    丈夫的身体发臭,监合里的犯人都这样。素梅掏出事先揣好的湿毛巾,要给丈夫擦身体,丈夫不肯,丈夫问她:“没带报纸来?我就想看看报纸。”素梅从袖口又掏出折叠成小三角的报纸,交给丈夫。丈夫笑着问:“包油条用的?还有油迹。”素梅点点头。趁丈夫看报纸,她拿湿毛巾给丈夫擦身体。丈夫回头亲一下她头发,感谢她带给他的舒适。“累吗?”丈夫歉疚地问。素梅蹲下身,把下巴放在丈夫的膝盖上,她不想让丈夫看到她难过,说:“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丈夫刮刮她的鼻子:“别轻慢自己。你不是说已经搞定姓赵的狱警了吗?你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