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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埃及书吏的任务不是创作,而是记录和复述。比如书写判决或协约,他都是遵循已有法则和成规。他能够将《亡灵书》①熟记于心,随时可以引述那些能够让人获得重生的咒语。他懂得将数字和日期纵排成列,那些难解的符号在老百姓看来像麻雀,像房子,像野兔,像棋盘~其实只是简单的辅音字母,既可指示发音,也可以表示国王们的名姓。
     书吏盘腿坐着,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就像一个退役从文的体操运动员, 不似那些曲着眼睛在灯下躬身读书的老学究。
    盛世的埃及不允许有人摆出忧郁不胜之态。书吏的灵感不像我们的灵感那样转瞬即逝,好象来牢狱造访的仙子,翅膀一扇眨眼就飞走了。那时候,书吏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马拉美②曾用他那像古埃及文一样晦涩难懂的诗句描写埃及书吏的塑像是“一次不明灾难后留下的大石块”。
     书吏的雕像是一块石灰岩,遍身红色,由于在墓穴里待得久了,让人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书吏的旁边还有一个石猴的塑像,确切的说是石狒狒,它屈膝坐在那里,好像一位智者。一动不动,又好像袖珍的护符,或是人们平常摆在桌子上的祈福小座像——那些从未灵验过的木胎泥塑。这只狒狒是司管写作的神,它将写作的才能教给人类,等着看他们的额头上也爬满冥思苦想的皱纹。
     但埃及书吏的额头上并没有皱纹。他其实是个小偷,是个骗子。这样揭露他,我有点不忍。因为对于符号,他毕竟有自己的一套。他总是摆出一副达官显贵的姿态,嫉妒其他会写字的人,嫉妒他们白嫩的手,嫉妒他们得到的阿谀奉承,甚至嫉妒他们的塑像在法老的墓穴中靠法老 近。书吏的表情也像一个在死亡面前还要投机取巧的商人,他挨门串户游说,企图左右那架看不见的天平。白鹘鸟跟着他,嘶哑地叫着,每年尼罗河涨水, 土地又获得滋润的时节,白鹦鸟便飞回来,仿佛是在证实文字的永生。
     没有年龄,没有姓名,两只玻璃眼睛,这位身份不详的古埃及书吏静静地盘腿坐在那里,大概自以为是众神的书记。
    其实,在他身上,我们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我们写作,不也是为了寓居于别人的身躯吗?不也是为了存身于记忆挖就的小窝吗? P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