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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这些实验始于一个非常私人的动机:我回答问题,想获得反馈。 对大多数读者而言,问答并不是一种陌生的体裁。这是从报纸杂志时代就开始流行的形式:读者写出自己的人生困惑,请教某一位专家的意见。其他读者围观这样的问答往来时,获得某种心悦诚服的共鸣:“人生的道理还真是这么回事,跟我想的差不多!”我本人也写过不少这样的回答,博得过一些赞美。但有一个疑问在我心中始终萦绕不去: 提问者本人真的会尝试这些建议吗?会管用吗? 在心理咨询界,有一条近乎行业共识的准则,那就是不要在咨询中提供建议。这不是故弄玄虚,明知道答案却非要卖关子,而是我们相信,来访者遇到的困境绝非听别人几句话就能解决(或者说,几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也不至于特意在这里求助)。每个咨询师都了解成功的干预有多难,某种意义上像在打擂台,对抗一个名叫“惯性”的对手。它强大、狡猾、专注,有不屈不挠的斗志与自我修复的技能。哪怕是有益的变化,也会激发它强烈的阻抗,我称之为“排异反应”。生活中一切带来变化的、不熟悉的元素,它都会向外推,不惜调用整个心理系统,编出合情合理的理由。往好了说这是一种免疫机制,用来规避可能的风险;但它本身也会成为另一种风险,让那些对人有益的改变难以保留下来。 话又说回来:这些建议真是有益的吗?这件事也值得怀疑。凭什么认定来访者按照我们的建议做就是好的?它是心理咨询师的主观认识和个人偏好:我们认为什么是重要的,习惯用哪些办法解决困难。这偏好适用于咨询师,却未必适合其他人。 “当然,如果实在有不吐不快的建议,你就提,”我常常提醒那些跃跃欲试的咨询师,“但来访者听不听是另外一回事”。 老实说,我几乎认定不会听。惯性自有它的脾气。对外界灌输进来的信息,它会自动加以甄别:有些听过就忘,有些按自己的方式强加注解,有些感觉上有道理却做不到。终留下的,往往就是符合来访者自身经验的——换句话说就是维持不变的。 话虽如此,正如你们所见,这就是一本提建议的书。 除了虚荣心和个性中对于挑战的偏爱,也有我在这些年从事咨询工作的心得。我致力于发展短程的心理咨询,希望通过几次会谈就引发一些变化。这当然不是说我比那些从事长程心理咨询(有些疗程要以年为单位)的同行更能干,只是路径不同。我不认为我真的有能力帮人解决问题,但我相信当事人自己可以。有用的办法往往是靠自己找到的,只是很多人并没有真的在找——即使身陷痛苦,他们也总是在徒劳无功的老路上打转。 关键是走一条新的、不曾走过的探索之路。 这就是我要做的尝试:绕过惯性的阻力,请当事人尝试从没有做过的事情,获得不一样的经验。你会在这本书里看到,我给每个提问的人都写了一段几百字的回答。但与其说是回答,倒不如说是进一步的提问,邀请提问者进一步探索。我要他们动起来。无论如何我会请他们在这个星期做点事。这是一条朴素的真理:你想改变吗?做点什么吧!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变化,也一定要从“做”点什么开始。行动者只能是当事人本人,谁都替代不了。你不能只是观看一位健身博主的视频就改善你的体形,或是阅读一份菜谱就知道食物的滋味。你想要答案,就得自己找。 很多人都喜欢通过“思考”寻找答案,更安全,更无痛,并且显得更深刻和触及灵魂。但要我来说,还是“做”点什么更管用。行动会直接带来新的经验。我不太看重读者对我在观点上的共鸣,像是“每句话都醍醐灌顶”或者“真相了”。这些说法是在表达:“你说出了我一直同意的道理,很棒,但我没有什么行动。”比起这个,我更想听到的是:“我也不清楚你说得对不对,所以我试了试。”试一试,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有个结果。 我猜你已经发现了,我是坚定的行动派。这本书也是一本“行动之书”。所有的答案都藏在新的行动里。行动即使不能直接解决问题,甚至可能——偶尔会有这种情况——让问题变得更糟,它仍然有不可替代的意义,新的行动启动了探索新经验的过程。 但这又带来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行动很难。 不是因为懒。很多人并不真的“懒”,他们宁肯为了维持一个不舒服的惯性,每天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但他们害怕“新奇”。这跟神经系统的加工偏好有关。我们把那些熟悉的刺激看成安全的(哪怕实际上在伤害自己),一遍遍甘之如饴,而新的经验无论好坏,都让人如临大敌。讽刺的是,被往日习惯困扰的人,反而更排斥新的尝试,因为新的尝试意味着更多不确定和风险。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通过书本或听课学到一个答案——听完说一句“算了,我肯定做不到”,或“我试过类似的方法,没什么用”。有时我也会收到这种特殊的“反馈”:我给出行动的建议,对方却再也没有回音。我认为这是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我:“你的建议对我太刺激了,我顶多想一想,肯定做不到!” 所以,他们要尝试的行动既要是新的,又不能太难受,这就是所谓“扰动”:恰到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