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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1 家在悬瓠 墓志说慈庆“俗姓王氏,字钟儿,太原祁人,宕渠太守虔象之女也”。北朝墓志记女性的“字”(以及北族人物的所谓“小字”),其实都是本名。王钟儿生于南朝刘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北魏太武帝太延五年,439),可惜我们不知道她家本来住在刘宋境内何处。墓志虽说她是太原郡祁县人,但只是郡望,郡望在那时主要用于表明自己的姓族来历。即使王钟儿的父祖的确出于汉晋名族太原王氏,经永嘉之乱及随后的百年动荡,南迁北人早已定居南方各地,很多还经历了“土断”,算是南方州郡本地人了。墓志说王钟儿的父亲王虔象担任过宕渠太守。刘宋梁州本有宕渠郡,后又立南宕渠郡,元嘉十六年此南宕渠割度益州,故梁、益二州均有宕渠郡,不知王虔象是在哪个州任职。 墓志用常见的赞美文辞来描述出嫁之前的王钟儿:“禀气淑真,资神休烈,理怀贞粹,志识宽远。”当然都是套话,墓志作者不了解实际情况,或即使了解也必须只说好话,写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空话,因为墓志写作的格套要求在志主人生的每一个阶段给予评价。评价也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这样抽象的德行概括,然后是这些德行的外部表现:“故温敏之度,发自龆华;而柔顺之规,迈于成德矣。”说王钟儿年少便温敏有度,柔顺不逾规矩,超过了一般的成年人。 接下来就进入王钟儿人生的另一个阶段——离开父母,嫁入夫家:“年廿有四,适故豫州主簿行南顿太守恒农杨兴宗。”王钟儿二十四岁出嫁,算是晚婚,那时女性婚龄大概以十三至十五岁最为常见。王钟儿的晚婚必有特殊原因,当然也许这并不是她的第一次婚姻,可惜已无从知悉。她的丈夫杨兴宗,郡望恒农,即弘农(因北魏献文帝名弘,故避讳改弘农为恒农)。弘农杨氏更是汉晋第一流高门,当然杨兴宗家是不是攀附就难说了,和王钟儿家自称太原王氏一样。杨兴宗的官职“豫州主漳行南顿太守”,应该是他生前最后的职位,即他以豫州主簿的身份临时代理了豫州所领的南顿郡太守的职务。王钟儿的父亲官至郡太守,她的丈夫(年轻时)为州主簿,可见两家为同一阶层,算得上门当户对,大概都属晋宋社会中的“次门”,也就是“低等士族”。 墓志对婚后女性的描写有自己固定的套路,反映那时的女性理想或伦理要求。墓志说王钟儿“谐襟外族,执礼中馈”,就是社会伦理对一个年轻媳妇的要求:谨慎处理内外亲族的各种关系,履行包括手工劳动在内的各项家庭职责。因此,王钟儿在夫家“女功之事既缉,妇则之仪惟允”,就是不仅家务劳动做得好,各方面也表现出堪为楷模的女性品德。所谓“谀墓”之辞,男女有别,官民有别,上下有别,老少有别,道俗有别,华夷有别,针对志主无不各尽谀美之很好。这些看似虚美无实、空洞艳俗的谀辞,其实饱含着时代内容,后人可借以观察那时的规范和理想,而在一个礼法纠缠的社会,规范和理想又意味着荣辱明暗的巨大黑洞。 王钟儿婚后自然住到夫家,而她的丈夫杨兴宗那时家住汝南。墓志解释杨家何以会住在这里:“于时宗父坦之出宰长社,率家从职,爰寓豫州。”据此,杨兴宗的父亲杨坦之担任过长社县(在今河南长葛)县令,因此举家迁至豫州。长社县传统上属豫州颍川郡,除晋末宋初不太长的一个时期外,并不在南朝军政范围内。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450)大举北伐时,淮西军就是从汝南和上蔡出发,攻克长社,之后继续北进。不久北魏太武帝全线反攻,长社自然失守,宋军沿原路退回汝南。杨坦之任长社县令,也许在元嘉北伐时,也许只是刘宋的侨置,并无实土。侨置的长社,属于侨置于豫州的司州。刘宋前期的司州治汝南,所以司州官吏及家属多在汝南。 豫州汝南郡治悬瓠城,为刘宋淮西边境的要塞,地据汝水上游,战略意义极大。此城立于汝水南岸,据说因汝水在这一段迂曲旋绕,形如一枚悬垂的葫芦,故得此城名。这个说法首见于《水经注》:“城之西北,汝水枝别左出,西北流,又屈西东转,又西南会汝,形若垂瓠。”《元和郡县图志》可能就是据此说道:“汝水屈曲行若垂瓠,故城取名焉。”隋唐蔡州治悬瓠,李想雪夜入蔡州,就是袭取这个悬瓠城。刘宋时以新蔡郡帖治汝南,即新蔡与汝南两郡共享悬瓠城,二郡太守常由一人兼领。从后来的史事发展看,我认为杨坦之一家住在悬瓠(今河南汝南县)。 《水经注》叙及汝南郡悬瓠城时,郦道元还引述当地老辈的话提到悬瓠有名的土特产板栗:“耆彦云:城北名马湾,中有地数顷,上有栗园。栗小,殊不并固安之实也。然岁贡三百石,以充天府。”郦道元认为自己家乡范阳郡固安(或作故安)县的板栗才是天下第一。,觉得悬瓠板栗个头小,“殊不并固安之实也”,但也承认洛阳朝廷挺看重这个特产,额定每年从悬瓠收取板栗三百石。他又提到汝水河里有个小岛,岛上多板栗树,故称栗州(洲):“水渚,即栗州也。树木高茂,望若屯云积气矣。林中有栗堂、射埠,甚闲敞,牧宰及英彦多所游薄。”北魏孝文帝南迁后多次南征,两度驻扎悬瓠城,郦道元对此也有记录:“其城上西北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