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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父亲的来信 白色的阳光斜照在城市郊外的山间平地上。平地南北两侧的远方,各有一列点缀着绿色斑点的灰色山脉,一脉土路贯穿平地伸向远方的山口,风一吹,路面刮起一阵尘土。路北侧有一片灌木林,覆盖在黄绿相间的原野之上。不远处,是西宁城边的一片低矮、灰黄色的平房,在空旷的背景下,显得渺小而又懒散。 一个青年正站在路边,等待着从西宁出城的汽车。他心急地踱着步子,不时地抬头望着城里方向。恰好这时,天上飘来了一片云彩,遮住了阳光。由于地处高原,气温只有十几度,一旦没有了太阳,青年虽穿着蓝色的长袖衣服仍然感到有点儿冷,不由得抱起了胳膊。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绿色的军用帆布包、一个白色的布袋,这是他在西宁采购的物品。 这条路出西宁不远就会攀升到三千多米的山区,翻过山口,向着新疆或者西藏境内进发。由于偏僻,每天过往的车辆不会超过二十辆。于是,每一辆车过来时,青年都满怀着期盼,从好远开始就一直望着它渐渐驶近。 在青年等待的工夫里,已经开过去三辆车,一辆吉普,一辆黑色的轿车,一辆蓝色的卡车,但这些车显然都不是他等的那辆。青年人掩饰不住眼神中的失落,继续踱着步子,显得有些心急。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第四辆车开来了。这是一辆解放牌的绿色卡车,车的后厢带着帆布棚。青年跳了起来,在离汽车还有两百米左右时,他已经开始兴奋地挥舞着双手。 汽车司机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他也挥舞了一下手臂,作为回应。在那个年代,司机是十分光荣的职业,这种踌躇满志也反映在了这位司机的脸上和手臂的动作上。 汽车来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了。在车门上,用白漆喷着一行字“光明农场”。光明农场就是青年要去的地方。 “你来晚了。”车外的青年说。 “这已经算*快了。”司机笑着说,“为了加油,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拿着介绍信都不管用,没有人理睬。后来油快用光了,我都担心要推车了。” “后来呢?” “后来我动了动脑子,”司机指了指自己的头说,“买了两包烟,到了站里,把烟一递……那里的人刚才还黑着脸的,马上换了副笑脸,挥了挥手叫我随便加油。我还多带了两个小桶,也加满了。快上来吧。” 车外的青年把军用包扛起来,向后车厢走去。然而,就在他接近车厢时,突然发现里面有一个人,被吓了一大跳。 “方以民,方以民。”车厢里的人站起身来,跟他打招呼。 “是你!陈锁。你怎么来了?” “嗨,嗨,给婆娘看病。”车厢里的陈锁回答。 “她人呢?也在里面?” “她没来,我来给她抓药。” 就他们说话的工夫,司机已经不耐烦了。他从驾驶室出来,帮助方以民把剩下的布袋扛起来,扔进了后车厢。“快,坐好,我们上路了。”司机说。 方以民犹豫了一下,他有两个位置可以选择:驾驶室内副驾驶的位置,以及后车厢内。他选择了后车厢。 司机撇了撇嘴,进了驾驶室。但他随即又下来了,手中夹着一封信。“这是你的信。你爸爸写给你的。我刚取来。”司机说。 由于农场太偏僻,外地下乡的职工又多,这里的司机都肩负着邮递员的责任,如果去西宁,往往会把职工的信件都带回去。 方以民欣喜地叫了一声,他简直是扑向了那封信。然而司机仿佛在卖关子,故意把信举过了头顶。 “快给我吧。家书抵万金,你没有离过家,不知道盼信的心情。”方以民说。 司机比划了一个抽烟的动作。方以民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全扔给了司机。司机呵呵地笑着,把信递给了方以民,转身上了车。 陈锁从后车厢里递出来一只手,方以民抓住,用脚踩住铁踏脚,跃进了车厢。车厢内很暗,于是他在人口站了一会儿,适应了一下,才继续向前走。地上放着几捆铁丝,方以民小心地避开了,生怕蹭坏脚上的新解放鞋。在车厢的前部,放了几个草垫。陈锁已经坐下了,方以民挨着他也坐下。汽车吼了几声,歪歪斜斜地上了路。 这两个并排坐着的人乍一看非常相似,都穿着蓝色的衣裤,脚上套着解放鞋。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几乎没有共同之处。方以民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两道浓眉略微上翘,显得很英俊,嘴角总像是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显得与人亲近,却又隔着适当的距离。他的普通话略带南方口音,但已经比较标准了。他的衣服虽说是普通的蓝色,但显得很整洁。一旁的陈锁,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看上去又脏又皱,他已五十多岁,脸上的皱纹中都带着泥痕。他说话口齿不清,如果不仔细琢磨就很难懂。这并不仅仅因为他有口音,还因为他根本没有掌握说话的技巧,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话表达得*清晰一点。 方以民并没有急着看信,他仿佛故意要把收信的幸福感拖久一点,转向身边的陈锁,关切地问:“陈嫂得了什么病?” “说不上来的病,肚子疼,人越来越瘦。同志,这个年头啊,人们总是得一些稀奇古怪的病,连医生都没有见过,给开的全是治拉肚子的药。”陈锁哀叹。 方以民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陈锁继续说:“可我知道,都是累的,累的……一辈子没有好好睡过**觉,累散架了,没有用了……” “应该把她一起带来,好好看看。” “没有钱,没有钱啊,方以民同志。这次来西宁,我们连两个人的钱都凑不齐。在西宁得吃顿饭、住**,可我们住不起。我就对她说,孩儿他娘,你去西宁吧,到了西宁,你就找中医院看病,把你的毛病都向医生倒一倒,多拿几服药回来。可她说,不行,我不来,要来我们一块儿来。没有办法,我就一个人来了。方以民同志,我们哪跟你一样,你是从北京来的大人物,等过了这一阵,还要回北京去的。我们穷庄稼人没有钱。”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