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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正好是丫头落生那天她爸出的事。

;;;;那天是阴天,冬子月十三,小南风刮的紧,雪渣像盐粒一样揪着人的脖领往下灌,那叫一个冷!空心棉袄空心棉裤的,雪渣来,了冰窖一个样,早上下的雪,中午时分没脚面,天地一笼统,远地全都在淹没在白茫茫的寒冷中。

;;;;茅房里热气腾腾的,柴锅里面热水正开,哗啦哗啦响,烧出的热气弥漫整个屋子里。接生婆子扭着小脚左右转,上来下去炕上炕下脑门上的汗珠扑扑往下掉。丫头她娘已经在炕上折腾三天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反正是不下来。姥姥昨天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说是今天回来。接生婆忙里忙外地转,爸爸为了几个钱,还在山里弄石头。突然间,东山传来几声炮响,女人睁开眼,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女人两只眼睛一起跳。

;;;;“妈,三庆回来了么?”女人说话了。

;;;;婆婆听见赶屋来,轻轻说:“还没有。”女人开始睁大眼睛。婆婆赶紧说:“我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婆婆也是小脚子,披了棉袍出门雪地里。嘴里不停叨咕着:“你说怎么这样子,人家养个孩子像母鸡下蛋一个样,怎么我的儿媳妇这样呢?三天了,三天都没下来,怎么会这么难。”外面雪更大,雪渣变成雪花,飘飘然然,忽忽悠悠,漫天飞舞往下落。原来的雪渣有些黄,那是天上的黄土掉下来,现在已经白生生的像下了飞落面。白白净净的,脚踏上去叫人都心疼。

;;;;雪地里,两只小脚挣扎着,尖尖的脚印沿着屋门到院门。说是院子,其实是篱笆子,玉米秸子围着院子绕一圈。院门木头的,说是木头其实是树枝子,三辈单传了,媳妇养了几个孩子全都没留住,不是四流风,是白喉病,那年孙子全都十岁了,本来想着四六过了没事了,却没想到跟着他爹下河摸鱼脚丫踩到鱼叉上。没有几天死了。先生说是破伤风。破伤风没有救。这叫什么呢?这叫没有孙子命,要绝户。儿子是石匠,本来不想上山去,无奈东家说是很后几天,等到天气大冷收工不干了。好说歹说儿子跟着人家走,留下媳妇在家生孩子。

;;;;“这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呢。”婆婆嘴里叨咕着,慢慢走向门口。在这个时候轰隆隆。冬子月打雷遍地出贼。这是在论的,不管怎么样,反正不是一个好兆头。刚刚想到这里,本家侄子从外面来,到了跟前跌一跤,连滚带爬起来说:“大妈不好了,三庆大伯刚才出事了。”

;;;;“啊?怎么了?”

;;;;“我是听说刚才放炮时候,斗大的石头飞上天,正好落在三庆大伯脑袋上。”

;;;;“滚,再胡说我揍你了。”

;;;;“真的不骗你。”

;;;;“滚不滚,不滚我真的抽你了。”婆婆举了柴禾棍子高高的,本家侄子赶紧跑:“大妈您也别着急。我再去看看也许不是这个样。”

;;;;外面俩人在吵,里面还是听见了。

;;;;女人养孩子了鬼门关,疼得死去活来男人不在身边还要惦记着。忽然听到自己男人出了事,猛然坐了起来想去找,这时候,一下窜出血,弄得接生婆子浑头半脑都是红。女人大声叫,一声孩子哭,女人抢过孩子要热锅里,还是接生婆子眼疾过来,奶奶正屋,接过浑身是血的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嘴里大声喊着:“孩子招谁惹谁了。”然后慢慢擦干净孩子身。女人则是顿足捶胸的:“养个孽障啊,把我男人妨死了。”

;;;;接生婆婆说道:“那也能赖孩子,你们不养不不妨了么?”丫头娘晕死过去躺在接生婆婆怀里。这时街门又是一响,来人还是连滚带来说道:“三庆大伯没死,石头不是斗大,而是豆大,人还活着,一会回来。”丫头娘轻出口气,缓了过来。工夫不大丫头他爹被门板抬着回来,却是昏迷不醒如同死了一样。

;;;;见了丈夫这个样子,丫头娘像疯了一样,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挣扎着下炕,光着脚板奔向丈夫:“丫头他爹!”一声长叫,背过气去。

;;;;“快叫先生!快叫先生!”奶奶看着儿子喊着,声音很凄凉。接生婆婆抱着丫头他娘,嘴里说着:“别喊,别喊,这好了。”一手抱头,一手拇指按着人中。眨眼工夫,孩子他娘缓过气来睁开眼睛,四下看看,忽然看见奶奶怀里抱着的丫头,像见到强盗,红了眼直扑过来。幸亏奶奶眼疾手快,转身过去。接生奶奶一把拉住丫头娘:“干吗!干吗!干吗!你养的丫头,你赖她干吗!耍赖赖你自己。”一句话。丫头他娘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赖我,赖我,赖我。”丫头他娘有气无力地说着,趴在丈夫旁边哭。

;;;;大雪还在下着,刚刚生完孩子,接生婆子喊:“还屋来,刚刚生完孩子,人要冻出毛病的。”

;;;;婆婆反应上来了:“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把人抬屋去呀!”刚才这一幕,把抬门板的人都给吓呆了,接生婆婆一说才算反应过来:屋屋!”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丫头他爹放在炕上:“绳子,去到屯子把德子叫来!”

;;;;德子是奶奶娘家侄子,娘家离着这里三里地,是个叫老满仓的小村子。奶奶的娘家侄子是个先生,人称刘先生。奶奶是刘先生的亲姑,自然叫他侄子小名。绳子抬头往外看了看天,雪渣已经换成雪片,天网像细箩,箩已经半尺多厚。

;;;;“行了,您甭管了。”绳子把毡帽放下来捂着耳朵,一头白茫茫的世界。

;;;;天擦黑的时候,绳子牵着小刘先生的毛来。小刘先院下驴,叫声老姑,挑开帘子低到屋里。一路白雪照眼屋黑呼呼一片,站在当地好一会儿,才来到表哥跟前。表哥的伤情绳子半路已经讲了不止一遍,揭开被子看看,眉头骤然紧了下来。然后伸手号脉,抬头愣眼。片刻之后,左手揪着鼻尖低头。收回右手伸向笔袋,开了。

;;;;“绳子,还得麻烦你去一趟。”小刘先生把递给绳子。“去海淀宏德堂,快去快回,千万可别给耽误喽。”

;;;;“行了,小刘先生您放心吧,不过您看这天?”绳子指指门外。此时的天已经黑了。

;;;;“没事儿,你骑我的驴去,大雪天的,外边亮着呢。”刘先生说。

;;;;“这么着。”绳子揣好刚要出门,站住又问一句:“小刘先生,您说这么晚了药铺还不关门呀?”说完看看外面,显得有些不情愿。

;;;;小刘先生根本没看绳子,说:“没事儿,到那一拍门板会有人给你抓的。”

;;;;“好吧。”绳子拉了小刘先生的毛驴出来,骗腿骑上。出了街门回头看了一眼:“敢情抓着我这有毛的皮袄了,真拿使唤人当白玩儿。”

;;;;“说什么呢?”丫头奶奶出来。绳子伸了一下舌头:“没说什么,说我穿上皮袄,拿药跟白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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