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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贰拾壹章 结婚之二——准备嫁妆 因为第一次定在我十七岁时结婚,所以那时我母亲已亲自同家里的一个账房先生一起去上海采办了一部分嫁妆了。买的主要是床上用品、衣料,福建漆器,如茶盘、果盘、缎盒之类,还有当时的新产品,是用叫“电木”的一种材料制的杯碗、盘具,绿色夹白,像玉的样子。她也买了一只黄铜的火油炉,上配不锈钢两托蒸锅。因为她想,徐家是大家庭,吃饭由大厨房送到各小房里去,如果想吃自己喜欢的菜,一定不能自由烧煮,所以她备了这套炉具,说以后我可以在新房里烧制自己喜欢的小菜、点心。后来我嫁过去才知道,每房的用人都可以去大厨房做自己的添菜,很自由的。以后搬到上海,每房更有自己的小厨房做添菜,所以这套小炉子一直没有用过。 后来,因为徐家老太爷的故世,婚事延期,父亲觉得准备我的嫁妆有了更充分的时间,于是就大规模地张罗起来。 准备嫁妆是很复杂的事,因为女家从穿到用几乎一切都要准备好。大致来说,可以分为木器家具、床上用品、四季衣着、杯盘碗碟、铜锡银首饰等六类。 先说木器家具。我父亲先问媒人,新房有几间,以便按新房的大小准备木器家具。媒人去问后答复说:新房在二楼,前面四间,后面四间,共有八间。前一时期,我父亲偶然看见媒人朱君家有几只书桌前用的、能转的 红木椅子,很是喜欢。问其由来,乃知是一熟识的红木匠做的,而且这个木匠有新房用全套家具的图样,在当时很新潮,共计一口三门大橱、镜台、五斗橱、洗脸台、书桌、搁几、大方桌、四只茶几、八张靠背椅子、两只挂衣架、一张麻将桌,共一千银洋,已经给几家人家做过了。父亲听了很满意,就托朱君去把木匠找来我家,与他面谈,要他照样做一套,并且还要他加做一张叫“马鞍桌”的桌子,可以放在新房窗前,以便做缝纫时用; 再加做四只小型的有背转椅、两只书桌前放的较大的转椅和两只腰圆茶几,另外加钱给他。木匠在家中做了几个月。谁知他平时爱赌博、酗酒,结果入不敷出,于是偷工减料,省下来的钱都落了袋。比如,所有的橱,凡有镜子的都应装头号镜子,可是他装了三号的,看起来像哈哈镜一样。父亲看了甚为生气,当场训斥他一顿,叫他重新调换头号镜子。木匠无言以对,只好照办。但在重新装配五斗柜的镜子时,不慎把那面好镜子打破了。木匠无钱再第二次调换。还好,五斗柜上的镜子平时不用,也很少人会注意,父亲就原谅了他,允许他把三号镜子装了上去。但我母亲心里不大高兴,认为打碎镜子是不吉利的事。 临近喜事,父亲又去买了沙发、茶几、太湖石的圆桌、红木圆凳之类的家具,说是放在客厅里用的。再叫木匠在家里做了四只被柜,专门放被子用;还有两只菜橱,放在厨房用的;八只箱橱,专放箱子;两只叠橱,专放铜镴锡(在浙江一带也叫“镴”,这是指锡和铅的混合金属)器。这些家具都漆成花梨木的颜色。母亲说,这些普通木器不好看,等喜事过去之后让男仆杨海师傅送到男家去,可以放在新房的四个后间,储放杂物。 为了准备被子,我母亲派账房先生到苏北去采购棉花,因为苏北出产长绒花,即纤维很长的棉花,质地好。然后叫弹工来家里定弹棉胎、垫被共三十条,又配上绣花被面和各色绸被面。再定做了几条丝绵被,也配上 春冬适宜的被里子。 江西的瓷器是世界有名的,所以杯碟盘碗当然去江西定制。先定制了平日用的山水菜碗、饭碗、调羹、碟子、酒杯各十只,红木筷十双。另有花果缸、茶壶、茶杯、痰盂等,不知其数。除了日常使用的,还买了两套准备 请客时用的古玩盘碗:一套是水仙、梅花、樱桃、绿叶、金边的花色,大小共一百多件,是清朝光绪年制的;另一套是绿梅花、月亮的图案,上写黑的隶书“锄月山房”,也是清朝制品,每一只盘碗的形式都不一样,全套也是一百多件。光这两套碗具就装满两大木箱。事实上,这些碗具一直都没会整套拿出来用过,还是放在箱子里的时间多。后来我们从杭州搬到上海,在上海从大家庭搬到自己的小家庭,这两套碗碟一直用绵纸一只只裹得好好的,装在箱里。1966年被抄家,我们觉得这些古董几十年来舍不得用,现在迟早会被人拿去,还不如自己用掉。于是每套杂乱地拿出二三十只来当日常用的菜碗和饭碗。果然,不久我们被“扫地出门”,除了已在使用的杯盘之外,这两套碗具中剩下的与其他物品一起全部充公。而我们拿出使用的那几十只古董盘碗,在后面几年也被打破得所剩无几了。这次来澳大利亚定居,我们将剩下的几只随身带来,现在放在书架上,既当文物欣赏,也做一生的纪念。 旧时很多日常器具都用银、铜、锡、竹做成,所以在嫁妆中也要准备大量这类用品。我家祖上开了一家铜锡器店叫“高广泰”,我母亲就去那儿定做了许多铜、锡器,如蜡烛台、铜手炉、铜脚炉、供祖宗用的锡盆、茶叶罐等。其中有一个白铜的熏笼,有小孩子那么高,一托托可拆卸,底下还有一个红木的座子。古时候衣服要用檀香熏过,这熏笼就派这用场;也可以用来生炭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