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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我小的时候很爱养鸟。春天里,布谷乌在云层中飞过,它高声叫着:“咕咕咕咕!”我们就尖起嗓子问它:“你吃什么?”那鸟儿就回答:“我吃秫秫(高梁)!”我们就喊:“不给秫秫!”鸟儿立即改了嘴:“我吃碌碡!”碌碡是筲桶般粗,半人来高的青石磙子,小小的鸟儿能咬得动吗?吃得下吗?多么可笑!夏天天旱的日子,天蒙蒙亮,就有一种小小的鸟儿在绿树的枝叶问跳动,不断叫着:“滴滴水儿!滴滴水儿!”奶奶就说:“好啦,该下场透雨啦!”又朝我喊:“小三儿,你可不准惊着它!”我不听,悄悄摸过去,想捉一只回来养着。但这乌儿特别眼尖,不等我来到跟前,早就“扑棱”一声飞走了! 在鸟儿的世界里,麻雀国是个人丁兴旺的王国。它们在农家的墙缝、茅屋檐下定居,一代代繁衍生息。捉一窝麻雀雏儿养着,对小孩子来说并不困难。 那是个夏天的中午,忙了半天的人们都在树荫下歇晌,村子里静悄悄的。我搬了根碗口粗的长木棍,竖到三拐古家青砖到顶的房山头上。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几个比我*小的拖鼻涕娃儿,也一窝蜂跑来,眼里闪着惊喜的火花,已经明白我要干什么名堂了。 “三叔!”一个豁牙嘴孩子说。平常他总是喊我的奶名儿,这时却显露出分外的尊敬和亲昵,问,“你,你怎么不扛个梯子?” “梯子?”另一个顶门上留一撮毛儿盖的孩子屈起手指,在豁牙嘴光脑袋上“啪”地弹了一下。“哼,够得着吗?”又讨好地冲我一笑,“对吧?三哥!” 作为三哥和三叔,我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心里不由得有一丝得意。 我装着几分威严地说:“好好扶着,掏下来每人一只!” 小把戏们扶住木棍,一个比一个*卖力气。我赤着脚,两手攀住木棍,迅速爬了上去。快到房山墙顶了,我的心口不由得一阵阵“怦怦”跳动起来。墙顶太高还不算,万一有条赤练蛇从墙洞里蹿出来可就糟了。我紧闭着嘴,把脸歪向一边,斜着眼瞅了瞅脑袋旁边那诱人的、神秘的小洞洞。我定下心,屏住一口气,把手轻轻探了进去,指尖立即触到了一团软软的、暖暖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只浑身哆嗦、刚好团翅儿的小雀。我一鼓作气,把几只雀雏儿全都掏了出来。 这时候,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的、惊悸的、愤怒的鸟叫声。一对大老家(成年家雀的俗称),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在我头顶翻飞呜叫,扇起的灰土一阵阵扑到我脸上。我不管这些,把掏出的雀儿全部装进口袋,在大老家那悲凄、*望的哀鸣声中,攀住木棍,“哧溜”一下滑到地面上。 雀雏儿一共四只。我挑了*好的一只。按照我们的标准,根据家雀儿头顶羽毛的颜色,分为枣木头、柞木头、桑木头、榆木头几种规格。*名贵的是枣木头,雀儿头顶的绒毛呈枣红色,光亮润泽,如同披着一方朱红彩缎。其余的,等而下之,有的是褐红色,有的是土黄色,有的是灰白色。我挑了一只枣木头,而且它准是这一家*大的儿子:不光个头大,翎毛长,而且模样也格外俊气。剩下的,按照扶木棍时的贡献大小和在孩子群中的地位高低,逐级分给那些前来帮忙的小伙伴们。雀儿分到了手,他们有的捧在乌黑的小手里,有的用那肥大的老式裤腰包起来,松松地绾个疙瘩掖住,把小雀儿藏到肚脐下面,便一个个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那两只大老家一直紧追不舍,在我们头顶翻飞鸣叫。其中一只像块石子一样扔下来,差点儿碰着豁牙嘴的脑袋,却又慌乱地惊叫一声,打着跟头翻飞开去。那声音,那神态,活像一个喝醉酒的疯汉,显然是急火攻心,神志错乱了。 回家以后,我找出用高梁梃秆儿扎的鸟笼子,把雀儿放了进去。为了防止花猫的袭击,我把笼子高高地挂到院里晒衣服的长铁丝上。我擦了一把汗,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咕咚灌下去,便连忙到村外捉蚂蚱去了。 起响的时候,我提着一串蚂蚱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一进院门,只见笼子旁边的铁丝上站着两只大老家。它们挖挲开翎毛,勾着头,木呆呆地望着笼子里的小雀儿,一副凄然而又茫然的神态,一动不动。 听到动静,它们这才好像从梦中醒来,叽叽喳喳叫着,一起飞走了。 小雀儿偎在笼子一角,大喘着粗气,肚子一鼓一鼓的。我把蚂蚱掐了翅,从笼子缝递进去;小雀儿连看也不看,理也不理。但我并不着慌。我知道,雀雏儿气性不大,等它饿急了,就会乖乖地听我摆布了。 真个,第二天,小雀儿就服服帖帖吃食了。它的饭量很大。只要我挑逗地摆动着手里的蚂蚱,嘴里“啧啧”喊几声,它就会喳喳叫着,张开那鹅黄色的大嘴。它扑棱着翅膀,蠕动着脖子,有时连整只的蚂蚱也能吞下去。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