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星辰
133
天色渐明，响彻了一夜的烟花爆竹似乎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噼啪的炮声交响回荡在黎明的天空。“嘎吱——”林七夜推开门，从事务所中走出来，身后原本用来“业务咨询”的大厅，已经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散落的酒瓶。用来待客的两张沙发上，温祈墨和吴湘南像两只死狗般睡在上面，红缨则抱着后一个酒瓶，趴在餐桌上，一边呢喃着梦话一边傻笑。司小南则回到了地下的卧室，倒头便睡。只有陈牧野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厨房里洗盘子。于冷轩，在林七夜醒来之前不知去了何处。林七夜揉了揉太阳穴，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学生，他的酒量似乎还不错，哪怕昨晚和这群疯子喝了这么多，今天醒来依然还算清醒。
他走到事务所的门外，看着安静的和平桥街道，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今天是大年初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喜庆的味道，远处的爆竹声接连响起，再看向贴满春联和“福”字的街道，到处都是满满的年味。
林七夜伸手从门后取出扫把，开始扫雪。一边扫，他的眉头一边微微皱起。
集训营这次的假期并不长，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也是大年初二，是假期的后了。可到现在为止，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虽然他也遇到过几次袭击，但绝大部分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可要说这次来袭的这群人中，一个高境界的敌人都没有，林七夜肯定是不相信的。而且，那个神秘的美杜莎代理人，也是古神教会的“蛇女”，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是教官们已经暗中铲除了他们，还是他们都跑到百里胖胖那儿去了？或者……他们还在等待时机？他相信这么多天来，教官们已经有所动作。但局势现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还是一无所知。沧南市毫无疑问已经成为暴风圈，而作为这场暴风眼的林七夜，反而是生活得为平静的。
在林七夜扫完后一点雪，准备回屋时，一道噼啪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由于混杂在诸多鞭炮声中，这声音似乎并没有那么明显，若非林七夜亲眼看到远处冉冉升起的浓烟，多半也会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林七夜眯起眼睛，看着浓烟升起的方向：“那是……”
“轰！轰！！轰！！！”
接连几团火球在旅馆内爆炸，将这座颇有年代感的老楼炸得满目疮痍。在滚滚浓烟之中，三道身影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其中两道身影稳稳地落在地上，只有一个“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蹲儿，然后揉着屁股一蹦一跳地往外跑。
“你俩……你俩不用跑那么快，等等我啊！”百里胖胖的脸上还带有一丝喝醉的红晕，大声喊道。
沈青竹的眉头一皱，伸手在虚空中一握，瞬间抽空了旅馆二楼部分房间的空气，燃烧的火光刹那间消失无踪。随后沈青竹指尖一点，压缩的空气弹便将飞溅到半空中的玻璃碴等物体弹开，护住了百里胖胖。曹渊一咬牙，反手将百里胖胖扛在肩上，艰难地朝着巷道的另一端跑去。
“让你昨晚少喝点，今天敌人打过来了，你酒都还没醒！”曹渊冷声说道。
百里胖胖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两位爱卿莫要慌张，小爷我早说了，我的保镖团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不会出事的，不会的，嗝……”百里胖胖话音刚落，四道身影便冲出旅馆，飞快地掠过天空，稳稳地落在曹渊三人的面前。
曹渊的脚步突然停住，背着百里胖胖站在原地，一只手向黑匣探去，目光之中满是凝重。沈青竹一言不发地走到百里胖胖身前，指尖卷起一道旋风，双眸宛若冰山般冷酷，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在这火药味十足的氛围下，百里胖胖又打了个酒嗝，嘴角上扬，在曹渊背上对着前面的四人挥了挥手：“嗨！”
“地、火、风、水四禁物使，见过继承人！”眼前杀气腾腾的四人猛地半跪在地，对百里胖胖恭敬行礼。
曹渊：“……”
沈青竹：“……”
“诸位爱卿请起。”百里胖胖从曹渊背上下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百里家的四大禁物使，也是我的贴身保镖团。”
“禁物使？”沈青竹的眼中浮现出疑惑。
“有些高危级别的禁物，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的，必须找到适合这件禁物的主人，才能发挥出效，而这些人，被称为‘禁物使’。”百里胖胖边揉着屁股，边解释道，“对了，禁物使这个说法，一般只有我们百里家才有，因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们家有这么多高危级的禁物。这四位禁物使，每一位都有‘川’境的战力，四人合力，更是可战‘海’境！所以我才说，我们得很。”
百里胖胖话音落下，四位禁物使中为首的火使便走上前，手中拎着的赫然是刚刚偷袭旅馆的三位“川”境强者。
“敌人已经被消灭，请您放心。此外，也按照您的吩咐，提下了整个旅馆，因此也没有任何人受伤。”
“嗯，做得不错。”百里胖胖微微颔首，摆足了富家公子的架势。
在这时，风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上前一步：“这附近还有敌人接近，请您在原地等候，我等去去来！”
“去吧去吧。”百里胖胖挥了挥手。
“唰——”四位禁物使的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空荡荡的巷道中，只剩下他们三人留在原地。
半晌之后，曹渊幽幽开口：“这才是真正的钞能力吗？”
沈青竹终于回过神，看向百里胖胖，用一种怀疑世界的语气开口：“所以……你要我干吗？”
百里胖胖沉吟片刻：“为了凑齐三个人斗地主？”
134
集训营——
原本被导弹轰飞了的半边营地，此刻已经恢复如初，连道路上的引导标志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若非部分建筑的表面还残存着些许焦痕，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曾遭遇一场大劫。
空旷的食堂早已不见了新兵的身影，此刻，数十位教官正坐在一张长桌旁，悠闲地吃着午饭。
“唉，还别说，这帮新兵走了之后啊，感觉生活都有些无趣了。”一个教官感慨道。
“没人能让你骂，浑身不爽了？”
“哈哈哈哈，你要这么说，那确实有一点。”
“话说回来，已经好久没看到韩栗了，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不光是他，营里好几个教官都不见踪影，说是出去执行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一位教官的眉梢微微上扬，“会不会和之前的敌袭有关？”
“不懂，但是感觉，近营里的氛围怪怪的。”
“哪里怪？”
“我也说不上来，是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看你啊，是多想了。”
教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在他们即将吃完饭的时候，两个身影了食堂。见到为首那人，众教官纷纷起身敬礼。
“首长！”
“首长好！”
袁罡沉着脸，缓缓走到他们面前，紧盯着其中一位教官，一股莫名的威严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在他的身后，洪教官拿着几份文件，表情十分平静。在袁罡眼神的威压下，那位教官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抿着嘴唇，敬军礼的手臂都开始微微颤抖。其他教官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大气都不敢出。
“为什么？”袁罡缓缓开口。
那教官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道：“首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耀光，1989年入伍，我记得你，当年我还是个上尉的时候，你是我手底下的兵。”袁罡平静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首长……”
“为什么？”
李耀光的身不住地颤抖起来，低下头去，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李耀光。”一直站在后面的洪教官平静地开口，手中的文件已经打开，“11月14日晚上九点四十二分，东南门的监控拍到了你偷偷出营的画面，当时，你是要去哪里？11月26日，新兵第三次出行极限训练，你消失了两个小时，这个时间段，你又去了哪里？12月7父母的网络银行账户中，分别汇入了两笔来历不明的巨款，一笔是0万，一笔是300万，这些钱来自哪里？集训营受袭当天，你曾用卫星电话发射过两次加密信息，半分钟后，银行账户中便又多了300万，你……”
“不要再说了！”李耀光突然喊道，整个人的力气仿都被抽干，脸色苍白如纸，颤巍巍地用手捂住脸，痛哭道，“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他们抓住了我在老家的父母，我……”
袁罡注视着李耀光，半晌之后挪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这些话你不用对我说，等到了上京市的守夜人裁决所，自然会有人问。不出意外的话，你的下半生只能在斋戒所里度过了。”
在所有人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袁罡再度说出了两个人名：“贵、吴若彤。”被叫到名字的两位教官身体一震，脸色同样难看了起来。
“想不到，真想不到，我这一座小小的新兵集训营里，居然被那群人安插了三个暗桩，真是好大的手笔！”袁罡冷笑。其余的教官猛地转头看向二人，眼神之中满是难以置信，而贵和吴若彤则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暴起而出！
“唰——”
两柄短刀出现在他们的手上，闪电般地刺向袁罡的咽喉。他们的动作太快了，快到其他的教官都没反应过来，空气中只留下了他们的残影。袁罡冷哼一声，一道金色的波纹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开，恐怖的力量像是两把大锤，重重地砸在贵和吴若彤的胸口，将他们震得倒飞出去。他们二人的身影砸在周围的桌椅上，直接砸翻了一大片餐具，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他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袁罡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的面前，双眸似深潭般冰冷。
“嘿嘿……”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在悬殊的实力差距下，非但没有绝望，眼中反而浮现出癫狂之色，“袁罡，‘呓语’大人托我们给你带个礼物。”贵和吴若彤的嘴角同时挂上狰狞的冷笑，体便宛若气球般膨胀，一抹诡异的红光从他们的体内爆出！
袁罡的眉头一拧，冷哼一声，右脚重重地踏在地面上，金色的波纹宛若实质般拔地而起，像是一座金钟，笼罩在两人身体之外，将他们与周围环境隔离开来。
“啪——”
两人的身体在红光下爆炸，残缺的血肉飞溅在笼罩的金钟壁上，肉眼可见的红色冲击在金钟内激荡，却始终无法破出，终沿着垂直方向爆发，在地面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圆形深坑。见红光散去，袁罡也挥手驱散了金色的波纹，杂乱的血肉顺着深坑向下流淌，一股恶臭弥漫开来。周围教官的脸色瞬间变了。
“‘呓语’？”洪教官皱眉望着这一幕，沉声说道，“原来是被洗脑了，古神教会的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下手的？”袁罡俯视着地上的血肉，眼中浮现出滔天的怒火，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冷哼一声，转身朝着食堂外走去，那双眼眸中攀上淡淡的金色，一股强横的威严以他为中心爆发，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场闹剧持续了这么久，是时候结束了。”他走出食堂，一步一步走向集训营的大门，明明步伐并不快，身形却在空气中留下了道道残影。片刻之间，袁罡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洪教官望着袁罡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首长生气了。”
135
沧南市，某信号塔。
一个女人随意地将手搭在栏杆上，微风拂过黑色的卷曲长发，露出一张妖冶而魅惑的面孔，一双诡异的竖瞳静静地注视着逐渐苏醒的城市，似笑非笑。
“嗡嗡嗡……”手机振动声响起。
她拿出手机，接通电话，懒洋洋地开口：“喂……”
“安插在集训营里的那几个人暴露了，袁罡已经出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电话那头，一个深沉的男声响起。
“啊呀啊呀，”女人用另一只手托住下巴，悠悠地开口，“这么早要收尾了吗？我还没有玩够呢。”
“‘蛇女’，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来沧南可不是为了玩的。”男人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林七夜是位双神代理人，如果实在无法将他招我们古神教会，绝不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否则未来我们将会多一个比面更加棘手的对手。”
“面吗？上次他可是差点把我腰斩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懂风情的男人？”“蛇女”叹了口气。
“你还是个刚加入古神教会的新人，境界也不高，这次与林七夜接触，要以招揽为主，如果实在无法招揽，直接让韩少云出手，务必将他地格杀！以韩少云的战力，这座沧南城里，也只有袁罡能正面战胜他，不过到时候，会有人帮你拖住袁罡的。”
“除了韩少云和袁罡，城里还藏着一个‘海’境吗？”“蛇女”的双眸微微眯起。
“没错，不过他拖不住袁罡太久，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知道了。”“蛇女”缓缓从栏杆旁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一双蛇眸竖瞳注视着远处的某个小店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双神代理人，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扫完雪，林七夜便转身事务所，拎起角落的两个黑匣，犹豫片刻后，又从桌子上抓了些年货口袋。
“要出门了？”陈牧野从厨房走出，问道。
“嗯。”林七夜点点头，“算是去拜个年吧。”
刚刚情人旅馆那儿发生的爆炸还萦绕在林七夜的耳边，虽然他并不觉得那会出什么事，但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如果确实没出事，那正如他刚刚所说的，顺便去拜个年。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既然明天是假期的后，那些在暗中的人想必已经按捺不住了，自己多出去遛一圈，也能试探一下他们的底线。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实力过强的敌人，林七夜也不怕，反手把倪克斯放出来直接开启“夜色闪烁”跑路是了。不过倪克斯的神力容易引发守夜人的骚动，若非必要时刻，他并不想动用倪克斯。
陈牧野并没有阻止林七夜，而是轻轻点头：“嗯，你去吧。”
林七夜拎着黑匣和年货，轻轻穿过充满鼾声的餐厅，推门而出。
在他离开之后，一直死狗般躺在沙发上的吴湘南缓缓睁开双眼，从沙发上坐起身，和陈牧野对视一眼后，一巴掌拍醒了身边的温祈墨：“走了，干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