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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客车是一辆红色的破破烂烂的客车,屁股上还有一块曾经被什么车撞坏的凹处,露出了猪肝色锈迹。我站在车前,后悔不该买车站的票,这辆破车能按时把我们拉回家?妻子和女儿都坐在车上,司机还没来。我把视线抛到车站内,车站里乱糟糟的,客车东停一辆西停一辆,西北风把乘客都赶到车内或屋里避风了。妻子见我在车外抽烟,迈到车门旁,探出头瞧着我――那张脸已冻红了,对我说:“好冷的,到车里来吧。”
     “不冷,不冷。”我说,“我就站在这里,车内的空气闷闷的,一种怪味。”
     妻子的头缩了进去。我把黑呢子大衣的领子竖起,用它来遮挡猛烈的西北风。我丢了烟,把两只手插进袖筒,不停地跺脚。天空在我眼里一派阴惨,是那种要下雪却又忍着不下的情形,好像老天爷在玩大家。我相信这几天会有一场大雪。我女儿出生五年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还从未正经地体验过一场雪。我想人之所以结婚生子,就是为了拒绝孤独。
     妻子探出头说:“罗定,要开车了,快上车。”
     我迈进了拥挤的充斥着各种气味的车厢。因怕冷,车厢里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密,人们肺叶里吐出的二氧化碳、肛门里排泄出来的废气及从皮袋和塑料袋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在车厢里形成了一股难闻的暖流。女儿见我皱着眉头走到她身旁,叫了我一声“爸”。叫完便笑,笑时白白的小脸蛋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你要坐好,别站着。”我对女儿说,“坐下。”
     女儿在我身边坐下。
     汽车徐徐向车站外驶去。车上坐着很多人,他们的衣着都很土气,穿得稍好点的,大概是白水县城人,穿得不讲究的无疑是乡下人。汽车在一条宽敞的柏油路上奔驰,柏油路两边的树木和房屋从我们的视野里闪过去时,好像它们是向后飞去的。妻子坐在车窗旁,女儿坐在中间,我的视线越过她们两人的头,凝视着窗外。我忽然感觉坐在前面一排的一个年轻男人总是偏过头来望我们,当我的视线和他的目光一遭遇,他又把头扭过去。这让我心生警惕。他怎么老看着我们?他是个和我年龄相近的年轻人,国字脸上戴副眼镜,这张脸相比车上的其他人来说,显得白一点;鼻子给我的感觉很大,嘴唇也厚;头发向后梳着。他看上去不坏,脸上没有狞恶的内容,不像坏人,但他老打量我们干吗?
     车上的气味很不好嗅,我把脸埋到竖起的大衣领内,让鼻子嗅自己身体的气味。我的衣着很随便,在宏力集团的文化发展公司,我是专享不穿西装不打领带的人。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有饭吃、有衣穿,有时间给我坐下来看看书就行了。我不是公司里那些沉湎于玩乐和享受的人。我天生不是一个会生活和懂幽默的人。我诉求不高,只希望这个世界能多点好空气供我们呼吸,使我们少点病痛地活着。车厢里除了让人很不舒服的各种人体和衣物的气味,还有很浓烈的汽油味。这个世界一年年温度上升,以致长沙的冬天里难得下一场雪,不都是排气管排出的二氧化碳在大气层内形成的温室效应吗?
     汽车驶出长沙,奔上了一条视野不再被建筑物阻隔的公路。我的视线在飞过去的景物上扫描,企图看清点什么。我脑海里出现了喜马拉雅山。我想躺在喜马拉雅山上,头枕大地,面朝蓝天白云,享受喜马拉雅山的洁净空气。去年,一个名叫陈放的大学同学请客,吃饭聊天时,另一个姗姗来迟的名叫宁志国的大学同学很受同学讨好,他靠岳父的关系,进入官场没几年就爬到了副厅级。我瞧着一个当了官的、一个发了财的同学,感觉同学之间竞也有阿谀奉承,就想逃离这种世俗氛围。宁志国见我不说话,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想去西藏,去看看世界的屋脊。”
     我其实是随口说的,但从此这句话便在我脑海里了。陈放说:“还是罗定有追求。”
     我不知陈放这句话是讥诮还是赞扬。陈放靠一个台湾舅舅――据说他那个台湾舅舅很有钱――发了财,我有些看不起这个衣着体面、说话充斥着铜臭味的同学。他一开口就是钱!他的台湾舅舅一天要花两万元人民币,因为他舅舅只喝法国拉图红酒,那红酒一万多元一瓶,而他舅舅每天要喝一瓶。我反感他这么炫耀他舅舅,一天两万元,一年不要花七百三十万吗?吹牛皮不打草稿啊。我很抵触地对他说道:“不就是有几个钱吗?有什么吹的?”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