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部 不幸的人 章 自由母亲基金会非经获准不得通行。 ——《小公爵》一 每年的游园会上都有某种东西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阿瑟·罗吸引过去,使他不由自主地成为远处乐队的吹奏声和木球敲击椰子的咚咚声的俘虏。然而,这一年没有椰子,因为战争正在进行。从布卢姆茨伯里住宅区的断垣残壁中也可以看出这点——一个壁炉的凸出部分被炸掉了,留在墙壁中间的那部分看上去就像画在廉价玩具屋上的壁炉,墙壁上还残留着许多镜子和绿色墙纸。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从某个拐角处传出扫玻璃碴儿的声音,如同沐浴着海水的卵石海滩发出的懒洋洋的响声。广场倒是被一面面自由 的国旗和许多彩旗装饰得格外绚丽,从节日那天起,显然有人坚持——让这些旗帜在这儿一直飘扬。 阿瑟·罗凭栏远眺,思绪万千。栏杆倒还没被炸掉。游园会在他的记忆中是无邪的,使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牧师住宅中的花园,身穿白色夏装的姑娘们,花坛中草木的芳香以及某种安全感。他不想嘲笑这些幼稚的、以某种借口而精心设计的赚钱方法。总有一个牧师在主持一种输赢不大的赌博,寻宝游戏后面则站着一位穿着拖到脚后跟的印花裙子的老太太,她那顶宽边软帽在寻宝摊(像儿童乐园那样大小的一块地方,四周立上界桩,标明为寻宝摊的范围)上方神气活现地抖动着。夜幕降临了,由于灯火管制他们不得不早早结束,还有一些体力活,需要泥瓦匠去干。在游园会的一个角落里长着一棵梧桐树,树下摆着个 摊,就像一个临时搭成的露天厕所。在这个夏末的星期天下午,一切似乎 无缺。“我把自己的宁静献给你, 这不是尽人皆知的宁静……”人们好不容易请来的那支人数很少的军乐队,又奏起那支被人遗忘的上次大战中流行的曲子。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将常常想起那个阳光普照的山坡……”阿瑟·罗听后,泪水涌进了眼眶。
    他绕着栏杆,朝自己的厄运走去。一便士硬币顺着一条倾斜的弯道,滚到一块方格板上——硬币并不很多。游园会冷冷清清:只有三个小摊,人们都避开它们。他们如果非得花钱不可,便宁可往方格板上滚硬币,争取赢几个钱,或者在寻宝摊上赢几张储蓄券。阿瑟·罗沿着栏杆往前走,迟疑不决,既像一个不速之客,又像一个多年流放在外的人重返家园,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受到欢迎。
    他身材细长,背部佝偻,黑发已经发灰,脸庞瘦削,鼻梁有点弯,嘴巴过于敏感。他的衣服质地很好,可是给人的印象是他对衣服并不爱惜。要不是那种仿佛是结过婚的样子,你准会以为他是个单身汉……“交费,”门口的中年妇女说,“一先令,不过这好像不太公道。你要是再等五分钟,就可以按减价票进来了。我每次看见人们这么晚才来,总觉得应该提醒他们一下才对。” “你想得真周到。” “我们不想让人们感到受骗——哪怕是为了干好事,你说呢?” “我还是不等了吧。我要马上进去。到底是什么好事?” “为自由母亲们——我指的是所有自由 的母亲们——募捐。”阿瑟·罗高兴地回想起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当时,每年这个时候在牧师住宅的花园里总有一次游园会。花园离特兰平顿路不远,在临时搭成的舞台那边是剑桥郡平坦的原野,原野的尽头是一条小溪,溪中游着刺鱼,岸上长着修过枝的树,然后是几个斜坡,上面是石膏采石场。在剑桥郡,这些斜坡被人们称为小山。他每年都怀着一种奇怪的兴奋心情来参加这些游园会——似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似乎熟悉的生活方式即将在那天下午永远改变。乐队在暖和的夕阳下欢奏,铜管乐器发出的声音像烟雾似的颤抖,一些陌生少妇的脸和掌管百货店与邮局的特罗普太太、主日学校教师萨维奇小姐以及老板娘和牧师太太们的脸混在一起。小时候,他跟着母亲围着这些小摊转——童装摊、粉红色的毛衣摊、艺术陶器摊, 见到的是游园会中 的货摊——白象摊。在白象摊上好像总能找到一枚魔球,它能满足你的三个愿望,让你称心如意。然而奇怪的是,他当天晚上回家时,却只带着一本旧的夏洛特·M. 永格的《小公爵》,或一本印有玛莎威特茶广告的过时的地图册。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失望,因为他还带来了铜管乐吹奏的声音、光荣感和一个比 美好的未来的预感。到了少年时代,兴奋的根源就不同了,他想象着也许能在牧师宅邸中碰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他将向她大胆地倾诉衷肠;晚上,草坪上将举行舞会,人们将闻到紫罗兰的气味。不过由于这些梦想从未兑现,所以他还保留着一种无邪的感觉……同时,还有兴奋的感觉。他不能相信:当他进门来到梧桐树下那片草地上的时候,竟然什么也不发生。虽然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少女,也不是魔戒,而是 加不可能的事情——抹去这二十年来发生的所有事件。乐队在演奏,他的心怦怦乱跳,这个消瘦的、饱经世故的人回到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