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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我们嗷的一声,就急切地擦起来,连那两个摊晒糜子的伙伴都跑过来了。实际上糜子已经摊开了,一个异常美丽的圆,每一粒糜子都已着了光在身上,使人不能放肆地去看。 母亲不让我们用手擦,母亲给我们拿来许多浸得半湿的布片。 原来这些盆盆罐罐是极容易擦净的。那不断呈现的崭新与深幽的光亮使我们喜悦不已,似乎我们擦出我们自己的崭新与幽深的光亮来。 许多娃娃把自己擦净的东西给母亲看,母亲一一报以微笑和夸奖。 我希望埋头着力擦拭的自己被母亲看到。母亲果然走了过来,轻轻拍拍我的肩,说,你来。咱们娘俩去扫屋子。 这空荡荡的屋子把我吓了一跳,它就像一个很熟悉的人突然被割去了五官那样显得陌生而异端。对于一个屋子来说,它里面存纳、摆设的那些东西原来是极重要的。我们心里面对于屋子的概念似乎正是它们,而不是这空空荡荡的部分。 这一种空似乎连屋子本身也觉得意外和反常,我感到这屋子里有一种惑然的意味,有一种不明所以。 空荡荡的屋子像是在缓缓地漂移,又像在若有所思地缓缓地旋转着,使人有些微微地晕眩。屋顶黑乎乎的一团,阴郁而神秘,看久了才能辨出构成屋顶的椽子和椽子后面的草席.都已经黑苍苍的,但也在上面泛出一些老碱似的白色,像乌拉在上面的粪枯干了那样。就是凭眼睛看,也能看出一种一目了然的朽腐了。屋顶上还垂着许许多多的灰尘条儿来,像从一个怪异的世界探向人间的手臂。不管有风没风,它们都不同程度地漠然地动着。 再站一会儿,屋子里似乎亮了一些,这样就能把屋顶的朽腐程度看得*真切了。看见有的椽子之间被蛛网联系着;看见有的椽子歪曲着身子,凭借歪曲,它们比别的椽子*显醒目,似乎在它们身上寄寓着*深的意味。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挂着蛛网,蜘蛛也看得见,像坦克那样沉默在网上。网上也有另外一些虫子,都已经枯干了,有的虫子已残缺不全。 屋墙上到处都是铁似的锈迹和老人斑似的污块。有一些我们叫做毛油眼的多足虫像是获得了什么讯息,用它无数的手脚在墙上疯狂地跑来跑去。有一些则一动不动,像在入神地聆听什么。如果离墙近些,那跑来跑去的多足虫子会使人眼花缭乱,让人恶心得想吐。 真不相信自己天天住在这样一间屋子里。 母亲也在屋子的角角落落看了一会儿,母亲脸上的惊讶和惶恐要比我少得多。母亲的脸几乎是平静的,使我看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她突然脱下鞋,向一个一动不动的多足虫子拍去。啪的一声响,声音异常地大,那虫子就掉了下来。就近看时,已被打扁了,身体蜷缩在一起,众多的足也只余了零星的几个。母亲看看鞋底,突然摇摇头,将鞋又穿上了。虫子们*加错乱无序地在墙上跑。 你敢打它们么?母亲突然神情怪怪地问我。 我望望墙JJ]~L麻麻的毛油眼,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算咧算咧,也是个命呢:把咱们告下就麻搭了。母亲说。 母亲用围巾严严地罩住自己,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拿着扫帚,站在两个叠起来的凳子上。凳子发出叭叭的声音,母亲让我把抖动的凳子扶牢。这时候母亲开始扫起来了。我仰头吃力地看,觉得母亲扫着一个很高的地方。宽宽一扫帚掠过去,屋顶上的灰尘大雾一样落下来。真是大快人心,原来灰尘是这样的易于被扫落。灰尘浇到我脸上,一股浓烈的陈腐气息呛得我直咳嗽。母亲让我把头低下。我突然觉得看大扫帚气势磅礴地清扫黑乎乎的屋顶,看大雾似的灰尘落下来,真是一件再惬意不过的事,我宁愿灰尘落到我脸上。但灰尘还会落到眼睛里去,只好低下头。厚厚的灰尘颇有分量地一次次落到我头上,我觉到灰尘的寒凉。灰尘不断地掠过眼前,落到地上,地上很快就积了厚厚一层。 P8-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