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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最后机会——《入殓师》

死亡,不是葬礼的原因,也不是葬礼的目的。

一个失业的提琴手,落魄地回到故乡。迫于生计,他成了一般人瞧不起的入殓师(即日本的纳棺师,台湾俗称的化妆师)。然而这份工作,却让他看见了真实而曲折的生命情感。

现实里有太多的障碍,阻隔着人与人之间的爱。偏见、误解、赌气、懦弱都是。这部电影,一小段一小段地旁观:儿子的性别认同,让父母觉得蒙羞,以至于一见面就吵,从没正眼瞧过孩子。可是葬礼之后,爸爸痛惜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啊;老妈妈不肯卖澡堂盖大楼,因为一辈子的朋友和感情都在那里,丢不下。儿子气恼妈妈,何必苦守寒窑?最后妈妈累死。葬礼之后,儿子真哭了,剧中的男主角也是。父亲自幼抛家,他也割断了亲情的记忆。但终究是秉性厚道,舍不下父亲。而最后他也发现,父亲并没有忘了他,长年的遗憾于是得到弥补。

葬礼怎能起这么大的作用?这还只是入殓,为什么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要唤醒冰冷的往生者,赋予永远的美丽,必须很冷静、很正确。最重要的是,必须充满温柔的感情,和众人一起,在告别的仪式中为往生者送行,非常安详。一切的步骤,看来是如此的美丽。”这段话,是男主角第一次看着社长进行纳棺时的感怀。

撇开日本民族特有的、对美感的细腻要求不谈。纳棺入殓的仪式,表面上是让死者音容宛在,本质上就是让人追思。一段没有嘈杂的过程,足以让观礼者真正有时间静下来怀念死者。葬礼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表达追思?想想死者是谁,他活过怎样的人生,他的生命与我的生命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必须跪在这里?他对我好吗,我对他好吗,他知道我对他好吗?此生的相遇有何意义,有没有亏欠,有没有遗憾?

爱,才是葬礼的原因,也是葬礼的目的。《论语》里说:“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慎”与“追”,应该就是爱。

葬礼,本是让人缓下脚步、回顾生命的时刻。如果过程中缺了“慎”缺了“追”,那么,“终”(死亡)和“远”(生命)也就失去凭借。就算纳棺师把容颜画得再怎么美丽,把仪节手势舞得再怎么温柔,焚化炉的火一开,都是灰烬。

葬礼中对死者的敬意,会勾起人心中本然的、与生俱来的善意。华人,本是最能理解这一点的民族,但目前却陷在各种鬼灵精怪的仪式中晕头转向。殓也好、殡也好、葬也好,只能依样画葫芦地说,这是某某信仰、某某风俗、某某古早就传下来的老规矩,却又讲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代、什么考虑、现在还具不具备有什么意义。于是整个葬礼下来,就流于像老一辈人戏谑日本人的那句批评:“有礼无体”。我们的社会,始终缺少一些可资沉淀的、让人去感受生命是具有情味、绵延性、永恒性、“有礼有体”的礼仪。这样,就很难孕育出任何深层的心灵感怀。知礼达变,这个儒家在现代文化发展中的关键难题,这位导演却表现得这么游刃有余。礼失求诸野。对照日本这部电影,我们社会现行的葬礼,真该彻头彻尾、每一个环节地细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那样,这样安排对回顾死者一生、对生者心中未尽的哀与爱有没有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