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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春天什么时候降临思源垭口是没有一个准儿的,每年来到的时间也都不同,无论阳历、阴历,或者节气,只能作为参考。
     在我的记录里,一九八六年的三月初.这里仍然是一片粉妆玉琢的冰雪世界,而一九九一年的二月中旬。却已是山花镶路,大树茁芽.但大多的年份里,二月是春天与冬天玩拔河游戏的月份,一会儿暖得让人脱尽冬衣,一会儿又春寒料峭,使人赶忙又穿起厚裳。
     对我来说,春天的来临不是时间概念,而是万物苏醒的状态,是树液流动的声音,是山鸟啁啭的音量,是山风吹在身上柔和的感觉。
     在思源垭口,对春天 敏感的要属山菊。这种又被人称为“款乃”的菊科植物,常常在其他植物全然没有动静的时候,已经悄悄地抽长着花苞。这是一个讯号,是春天临近的日子,是大地日记本新翻开的第一页。山菊是日记本上出现的 个名字.也是大地为了欢迎春天降临而在来路两旁遍插的鲜花。
     蜘蛛则是此地原住动物中对春天 知先觉的一个。正当山菊忙着抽苞开花之际,许许多多的小蜘蛛网,在枯草高茎上开张了。有时一株枯草上多达十几张小网,好似公寓上无数的天线,胡乱撑挂。此时的气温仍然冻人,寒雾几乎竟日笼罩。我很好奇,这些蜘蛛能网住什么昆虫呢?我常去拜访这些在陆地上撒网的渔翁,我发现它们总是捕捉了满满一网雾凝的珍珠.小蜘蛛用这种只可欣赏不能拥有的美丽.来呼应山菊的迎春。
     等到山菊绽放 朵花,就表示春天的先遣队伍已经来到,火种点着了,然后连夜蔓延开来,由下而上,沿着山路两边进开花瓣。每天,每一枝花茎上都添增了花朵。这时节大多在三月初,当然,在那所谓暖冬的年份,它会提早到二月中旬或下旬。
     三月的风犹有寒意,却不再刺骨,有时还带着冷凉的快感。山菊花愈开愈炽烈.现在花枝因为枝头开了太多花朵而弯曲垂头。山风似乎被山菊烤暖了,寒意渐消,暖意日增,并隐隐有了花的香气。这和风似乎吹动了树液,那些原本枯寂的大树秃枝,现在芽眼、芽苞全胀得鼓鼓的,可以深深感觉到树枝内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要破皮而出。整个山谷大地蕴涵着一触即发的狂野力量,但我却无法预测它将在何时何处引爆,而我的眼波也因此远近奔驰、迅速流转,导致头晕目眩,有如微醉。就算在浓雾笼罩的山谷,我也能嗅出那一股不安、亢奋的气息。即使在夜里,兴奋的期待也让我不敢也不愿轻易阖眼。可是舂眠却像慢慢发作的甜酒,一旦醉去,难以醒转。
     往往要等到白耳画眉嘹亮的合唱,成群的红头山雀、冠羽画眉及红山椒鸟轮番在周遭如呼似唤,才能将我叫醒。我匆忙从狭小的营帐里钻出,已经错过圣火点燃的时刻。
     许多原本死寂的枯树,一夜间复活过来。在清晨的金色阳光下,但见近处的大树,有的罩在成千累万的小小绿火里,有的沐浴在点点发亮的荧光下,有的掩映在四散的火星中。而远处的大树。有的浑身冒着淡绿轻烟,有的蒸腾着淡赤雾霭。绿火是刚从芽苞中弹开的发亮嫩叶,火星是花芽里弹起的小小花朵。它们是庆贺生命复苏的无数掌声与漫天飞舞的祝贺烟火,在山胡椒、 水丝梨、榆树、 赤杨、食茱萸、灯台树、榉木、栎树、山胡桃的枝干间。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但又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加速了春意的荡漾。
     通条木光秃秃的枝条,开始挂上了无数的串串淡绿色垂饰,并且逐日将它加长,香榆、青枫、槭树,纷纷在新张的嫩叶柄下,戴上了随风轻摇的耳饰。这些全是等待媒人来到的花朵。
     林荫下的七叶一枝花,在可爱的帽顶上系上了金色的环饰,伸长了脖子等待黄蜂媒婆的到来。
     高大墨绿的乌心石,浑身开出成千上万朵玉白色的莲形花朵,从高枝直到垂近地面的枝条,而春意似乎是由那低垂的枝条蔓延到较低的褐毛柳,使它一下子冒出了青烟,洒出了阵阵花粉,惹得许多刚睡醒的昆虫在那里钻进钻出。
     春意也随着褐毛柳飘落的花粉,传到地面去。那里蓝嵌马兰的紫蓝色花朵好像舂火燎原,在路边,在森林底下蔓烧开来。林荫下深沉暗绿的蛇根草,也同时吐出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洁白管状花蕊,好似冬树上散落地面的残雪,把林中也映亮了。
     春情跟着山风飘过垭口分水岭的南边,那里胡麻花的烟火被点燃而炸射着火球般的桃红花朵。向上散开的香气,点着了笑靥花,那洁白的花朵一如其名,朵朵白花如含笑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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