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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说到奶奶,自动就会联想到我的爷爷,因为他们俩总是在一起。爷爷和奶奶做了这个,爷爷和奶奶做了那个。就像爸爸妈妈也总是在一起的一样。爷爷在一次军事行动中失踪了,奶奶独自养大了七个孩子。她把他们带到美国,供他们上学。七个孩子长大以后一个当了医生,四个成了工程师,一个是教授,还有一个是会计。奶奶从来不要求什么,不过爸爸妈妈还有叔叔和姑姑们会给她买各种东西:毛衣、浴袍、软拖鞋、走路穿的舒服鞋子、加热器、扇子、有香味的乳液、没有香味的乳液,还有大电视(因为她的视力变差了,后来又换成了小电视——因为她看大电视觉得头晕)……没完没了的东西。
     很难想象奶奶会固执得想要来一趟跨越地球的旅行。她一直都和我们住在一起,我甚至都想不出她要求过我们什么,哪怕是给她倒一杯水。她总是用那种棕色的、很凉快的、软软的布料给自己缝制衣服。她在卫生间的水槽里洗衣服,然后在浴缸里把它们拧干。她给自己做米饭、豆腐和绿色蔬菜,她用可爱的玻璃餐具盛饭菜,餐具放在她起居室里那个方形的冰箱里。在起居室里还有一个小烤箱和只够煮一碗米的小电饭锅。奶奶很少离开她的这块领地。
     “阿梅,你就想这次旅行其实也是为了你啊,去看看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用飞机上的枕头捂着嘴巴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然后又赶紧把枕头放下来,因为枕头里肯定有虱子或别的什么寄生虫。可是爸爸怎么能又来这一套掏心掏肺的关于我祖先的说辞呢! 我的尖叫被我爸听在耳朵里。他眼睛眨得飞快,好像里面飞进了很多小虫子一样。他强忍着怒气,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奶奶今年夏天是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才要回去的。” “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啊?她的儿女、孙子孙女都在加利福尼亚。她的生活在那儿,我的生活也在那儿。”我的声音很大,可是我才不管呢。
     “奶奶一直心存疑惑,这几十年来始终如此,后来她终于接受了……我觉得她已经接受现实了,可是有个聒噪的、自称是侦探的家伙给她写了封信。我是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可是……”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聒噪的侦探?我还是没弄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回越南。” 爸爸嘶嘶地压低声音说:“奶奶觉得爷爷还活着,这就是为什么。” 爷爷不可能还活着。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很理智的。奶奶就是心存侥幸,爸爸不过是顺着她的心意,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明白爷爷已经不在了呢? 我想来想去,又把爸爸叫了回来,当然我其实是想跟他讲讲道理。他剐刚跑到飞机的尾舱去了,现在正用食指给一位上了年纪的乘客按摩太阳穴缓解晕机。好多人都举手想要请他帮忙,因为大家都看到他刚才是怎样照顾坐在我前排浑身发抖的奶奶的,他甚至给了奶奶一片挺大的蓝色安眠药。我也问爸爸要那种药吃,可是他不给,他说我得在漫长的飞行过程中全程保持清醒。顺便说一下,飞机上的每位乘客都单独占了一排座位,因为飞机上人很少。那是因为很多人都 不愿意去爸爸妈妈那深爱着的故乡。
     要是爸爸能越早让奶奶相信爷爷已经不在了,我们就能越早快马加鞭地返回洛杉矶。他其实就该直接说出来。在我看来。奶奶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她平时把吃剩的每一粒米都用来喂后院的小鸟,刷牙都只用半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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