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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这座城市的经济活动也同样混杂、务实。商业区和军事区依然十分活跃,但考古证据发现很多公共建筑逐渐遭到废弃,并且有些定居地被土壤覆盖,改为农田。城墙内遍布农田和葡萄园的景象,也许叫我们有些难以想象,然而即便迟至亨利二世时代,伦敦大半地区仍是旷野,散布着农田、果园、花园。还有迹象表明,在3、4世纪,有一些相当可观的石砌建筑,有可能是当时的农宅。城里住的虽然多数是农民,伦敦城依然赋有强大的威势,能够禁受前来滋扰劫掠的部落。368年,阿塔科提部落将肯特地区夷为荒地,却不敢攻打伦敦城。
     然而,410年,罗马撤走庇护大手;正如泰晤士街下发现的那只手,罗马之手是铜铸而不是金制的。据传是盎格鲁人和撒克逊人袭城,但现在找不到政权崩溃或统治过渡的记载。不过,确实有衰落的迹象。下泰晤士街曾有一间澡堂,在5世纪早期已成为废址。玻璃破碎,风吹毁了屋顶,再往后,屋顶塌陷之后,这幢建筑的东侧墙壁被有组织地拆毁。瓦砾堆里发现一枚撒克逊胸针,也许是某个妇人在这些异域废墟上攀爬之时掉落的。
     撒克逊人抵达伦敦的日期被断定为5世纪初叶,借用历史学家吉尔达斯的话,在当时,“血红、野蛮的舌头”舔舐不列颠土地。城内一些地方,“街巷中央掉落着塔顶、高墙的砌石、神圣的祭坛、人体残肢,在地上滚动”。然而,事实上,盎格鲁人和撒克逊人早已在伦敦周边定居,从考古发现可以清晰地看出,4世纪晚期,日耳曼出身的军队领受罗马帝国军旗,作为外籍军团驻守伦敦城。
     然后,曾有假设认为,撒克逊人导致了这座城市被毁、被弃。事实上,罗马人撤离之时,伦敦地区并无激战的痕迹。数处旧址发现一层“黑土”,曾被认为表示城市的荒废和凋耗,但当代专家建议说,这层黑土与其说表示荒废,不如说表示人类的劳作。另有一个迹象表明,在曾被称作“黑暗时期”的那段时期里,伦敦依然人烟不断。在奇迹般留存下来的历史遗迹里,有一处表示中世纪人自始至终使用罗马占领时期的伦敦法,尤其是遗嘱法和财产权法。换句话说,撒克逊人占领时期并未中断连续的行政传统。
     老编年史坚持认为,伦敦向来是布立吞人的主城和堡垒。在南尼厄斯、吉尔达斯、蒙茅斯的杰弗里、比德的史书里,这座城市经常被视为独立城市,也被视为不列颠诸王的出生地。这是君主称王的地点,也是召聚市民集会的地点。这座城市也是主要的军事防御,布立吞人屡次逃进城墙内避难。这里是不列颠和罗马贵族的宅邸,也是基督教王国一大堂区。不列颠古时的国王(包括沃蒂根、沃蒂默、乌瑟尔)传说都据伦敦为都城。
     然而,在这些早期编年史里,史实诠释跟想象重构之间没有差异。譬如,在这些叙述里,巫师梅林预言伦敦城的种种未来。在神话和历史的夹缝里,还有另一位伟大人物亚瑟王,也是在伦敦发现的。据威斯敏斯特的马修记载,伦敦大主教为亚瑟加冕。拉亚蒙添笔说,亚瑟拜位后进入伦敦城。这个都市文明的标记就在于其高度的雕琢。譬如,蒙茅斯的杰弗里称赞亚瑟的部属殷实、文雅,处处彰显装饰艺术的“富丽”。马洛里的伟大散文史诗《亚瑟之死》源自数种原初文本,诗中多处提到伦敦是亚瑟王国的都城。尤瑟·彭德拉根谢世之后,由于心头不祥的预感,“梅林造访坎特伯雷大主教,向他进言传召各地领主、领兵的绅士,齐往伦敦”,并且在“伦敦优选教堂召集”。在后世的记载里,阿斯托拉的美貌少女伊莱娜躺在泰晤士河畔;兰斯洛特爵士骑马从威斯敏斯特前往兰贝斯,也渡过这条河;桂妮薇儿“来到伦敦”,“占领了伦敦塔”。
     争议略少的史家和编年史家的资料,为这个恢廓的传奇添饰细节。基督教会的卷宗记载,429年,伦敦或维鲁拉米恩举行了主教会议。鉴于这次会议的议程是诛伐不列颠修士贝拉吉乌斯的异端邪说,这份记载透露了伦敦地区的各种信仰当时依然繁荣。
     大约十二年后,据当时一部编年史记载,不列颠诸省领命于撒克逊霸权。尽管那部文献不曾提及伦敦的命运,但这座城市似乎保持了城邦独立性。然后,至6世纪,可以推想这座城市也归附了撒克逊统治。城墙内大片土地被用作牧地,宏伟的建筑无疑被用作市集,或改为关牛群的围场,或者在空地上搭建木屋和店铺,对于那些居住在气象寥廓的废墟间的人们来说,那片废墟属于杳远的古代。撒克逊人有一首好诗,描述这样一座古老的不列颠城。这些古迹属于“巨人之工”,残碑断碣纪念某部落一百个世代之前陨落的伟大先人。这首诗形容破塔、空堂、残瓦、废弃的澡堂之时,文辞间流露哀伤与惊异。这首诗也表达了另一真相。这座石砌古城消溶在“命运”和岁月里,而不是遭到残暴的攻袭或劫掠。因此,撒克逊人并不是毁灭者,这首诗歌展示他们真挚地敬畏那个古昔时代、那座曾经住着英雄的煌煌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