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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家里搞了个实验室。它由一个旧木头包装箱构成,我在里头加了搁板。我有个加热器,我平时把肥油放里边做炸薯条。我还有个蓄电池和一个电灯排。 为了做这个电灯排,我上小杂货店,弄了些插座,用螺丝钉固定在木座上,然后用电铃线把它们串起来。通过把开关以不同的方式连接起来——串联的和并联的——我知道我能够得到不同的电压。但我没意识到灯泡儿的电阻决定于它的温度,因此我计算的结果和这个电路弄出来的东西不一样。但不妨事儿的,灯泡儿串联起来的时候,都半亮着,它们都发发发发发光,很漂亮——棒! 我在系统里装了保险丝,所以哪儿一短路,保险丝就烧了。现在我必须弄到比我家里的保险丝弱一点的那种,我就自己造保险丝,方法是把锡纸包在一段儿烧坏了的保险丝上。我在保险丝的那头安了个五瓦的灯泡儿;保险丝烧了的时候,总在给蓄电池充电的点滴式充电器出来的电,会把灯泡儿点亮。灯泡儿在配电盘上,在一片褐色的糖果纸后面(后面的灯一亮,糖果纸就发红)——因此,如果哪儿出了娄子,我就会看配电盘,撑不住劲的保险丝那儿就会有一个大红点儿。好玩儿哦! 我喜欢玩儿收音机。我先是从商店里买了个矿石收音机,在夜里,我在床上将睡未睡的时候,用耳机听。父母晚上出去要很晚才回来的时候,他们就来我房间,把耳机拿开——担心我在睡着的时候,别有什么玩意儿在我脑袋里闹腾。 大约是在那个时候,我发明了一个防盗铃,一个简单的傻玩意儿:那不过是一个大电池,用电线连着一个铃儿。我房间的门一开,门就把电线推到电池上接通了电路,那铃就响了。 有天晚上,我妈妈和爸爸夜出回来,蹑手蹑脚的没一点儿声音,怕吵着孩子啊,开了我房间的门,好拿开耳机。突然之间,那个巨大的铃儿震天价地响起来——乓乓乓乓乓!!!我大叫着从床上跳了下来,“管用啊!管用啊!” 我有个福特线圈——从一辆汽车上卸下来的打火线圈——我把打火端弄在我的配电盘上头。我打算在打火端装个Rathenon RH电子管,里头是氩气,火花会在真空里产生紫色的亮光——那可真叫棒! 有一天,我正在玩那个福特线圈,用火花在纸上打窟窿,把纸给点着了。我很快就拿不住那纸了,因为快烧到我手指了,我就把它扔在装满报纸的字纸篓里。你知道,报纸烧得很快,在屋子里,火苗儿显得挺大。我关了门,那样我妈妈就发现不了我房间里起火了——她跟朋友在客厅里打桥牌呢,我从近旁抓了一本杂志,盖在字纸篓上想把火闷死。 火灭了之后,我拿开杂志,但现在房间里都是烟。字纸篓还是烫得没法儿动,我就用钳子把拖它过房间,把它弄到窗户外散烟。 可是外面刮着小风儿,又把火吹着了,而现在我也够不到那本杂志了。所以我又从窗口把字纸篓拖了回来,好去拿杂志。我注意到窗户上有帘子——非常危险啊! 还好,我拿到了杂志,又把火扑灭了,这次我抓着杂志不放,我把字纸篓里发红的火炭抖落到两、三层底下的街上。然后,我出了屋子,随手把门带上,对我妈妈说,“我去玩儿了,”烟慢慢从窗子里冒着。 我还用电动机干了一些事情,还为我买的一个光电池造了一个放大器;当我把手放在这个电池前面的时候,这个光电池能把一个铃儿弄响。我想做的事很多,但没能都做到,因为我妈总不让我在家呆着。但我常常在家里,摆弄我的实验室。 我从清仓大甩卖那儿买了几个收音机。我没什么钱,但东西不贵——都是旧收音机,坏了的。我买来,想修好。毛病通常不大——一眼就看到有电线松了,线圈断了,或者有些地方没缠紧——因此,我还真能让几个收音机响起来。有一晚上,我从一台收音机里听到了在得克萨斯州韦科(Waco)市的“韦科广播电台”——这可太刺激了! 在我的实验室里,用的还是这同一台电子管收音机,我听到了施奈克忒底(Schenectady)市的一家叫WGA的电台。现在,我们这些小孩子——我的两个堂兄弟、我妹妹,还有邻居家的小孩儿——都在楼下听收音机,听一个叫“伊诺犯罪俱乐部”的节目——伊诺泡腾盐赞助的——就这玩意儿!我发现,在楼上我的实验室里,我能提早一小时听到在纽约播出的这个WGA的节目!因此,我知道什么事儿将会发生,然后,当我们大家都在楼下围着收音机坐成一圈儿听“伊诺犯罪俱乐部”的时候,我会说,“你们大家知道,我们好久没听到什么什么人的声音了。我敢打赌,他会来,来挽回局势。” 两分钟后,嘀嗒,他来了!大家果然欢呼雀跃,我还预言了另外几件事。于是他们才意识到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门道——不知怎么,我必定知道这个门道。因此,我也就爽快地承认了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以在楼上提前一小时听这个节目。 很自然,你知道这会有什么结果。现在,这一个钟头,他们是等不得了。他们都到楼上,在我的实验室里,守着这台叽叽嘎嘎的收音机守上半个钟头,听施奈克忒底市的“伊诺犯罪俱乐部”。 那时我们住在一所大房子里;那是我爷爷留给他的孩子们的,这些孩子也没有很多钱搬到别处去住。那是个很大的木头房子。我在房子外边把电线拉得到处都是,在每个房间里都装了插座,这样我总能听那台在楼上的收音机。我还有一个喇叭——不是一个完整的喇叭,没有喇叭口儿。 有一天,我戴着耳机,我把耳机连到喇叭上,我发现了一点儿东西:我把手指头放在喇叭里,而我从耳机里能听到这个。我用指甲刮喇叭,而我能从耳机里听到这刮擦声。因此,我发现,喇叭能有耳机那样的作用,而且你甚至不需要电池。在学校里,我们讲到亚历山大?格雷汉姆?贝尔(Alexander Graham Bell),我就把这个喇叭和耳机演示了一番。我不知道这就是电话,但我想这就是贝尔当初用的电话。 因此,我现在有了一个麦克风,我可以从楼上向楼下、从楼下向楼上广播了,用的是我在清仓大甩卖那里买来的放大器。那时,我妹妹琼(她比我小九岁)一定也有两、三岁了,电台上有个叫唐叔叔的家伙,她喜欢听他的节目。他唱些“好孩子”之类的小儿歌,还念父母们寄去的卡片,说“住在弗莱特市布什大街25号的玛丽什么什么的这个星期六过生日。” 一天,我堂弟弗兰西斯和我把琼安顿坐下来,说有一个特别节目,她应该听听。然后,我们跑到楼上,开始广播:“我是唐叔叔。我们认识一个名叫琼的可爱的小女孩儿,她住在新百老汇。她快过生日了——不是今天,而是哪天哪天。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我们唱了一首儿歌,然后我们播放音乐:“嘀哆哩嘀,嘟哆噜嘟;嘀哆嘀哆哩,嘟哆噜嘟嘟……。”我们把这一整套节目弄完了,然后下了楼:“怎么样?你喜欢这节目吗?” “很好哦,”她说,“可你们为什么用嘴巴弄音乐呀?” 有一天,我接了一个电话:“先生,您是理查德?费曼吧?” “是。” “我这儿是家旅馆。我们有台收音机出了毛病,想修修。我们知道您或许能帮点儿忙。” “可我不过是个小孩儿啊,”我说,“我不知道怎么……” “是啊,这个我们知道,不管怎么样,您还是来一趟吧。” 那家旅馆是我姑妈开的,但我还不知道呢。我就到了那儿——他们到现在还讲这故事呢——带着一把螺丝刀,插在后裤袋里。哈,我很小,什么螺丝刀在我后裤袋里看起来都挺大。 我跟收音机忙活上了,想把它修好。它什么毛病,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但旅馆里还有个打杂儿的,或许是他注意到了,或许是我先看见了,可变电阻上的一个旋钮,就是用来调节音量的那玩意儿,松了,所以拉不动轴了。他到一边去锉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装好了,事儿就办妥了。 我修理的下一台收音机,接近没声儿。这个容易:插头插得不对。修理的东西越来越复杂了,我的本事也越来越好,越来越精到了。我在纽约买了个毫安表,把它改造成了个伏特计,上面有不同的刻度,方法是用经过我计算过的合适长度的上好铜线。它不很准确,但还是足够好的,能测准那些收音机的不同接点是不是正常。 大家雇我干活儿,主要原因是大萧条。他们拿不出钱修收音机,他们听说这个小孩儿钱少也愿意干。于是我就爬到房顶上修天线,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问题越来越难,我就得到了一系列的教训。最终我干的活儿是把直流电收音机改为交流电的,要想把嘈杂声从系统里去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做得也不很好。我不该弄不好,可是不知道怎么弄。 有个活儿干得实在轰动。那时我在为一个搞印刷的工作。有个人,认识那个搞印刷的,知道我在找修理收音机的活儿,于是他就派了个伙计到印刷所来找我。那家伙明显地穷,那汽车快报废了——我们就到了他家,在城里的穷人区。在路上,我说,“收音机什么毛病啊?” 他说,“我开了它,它就出噪音,过了一阵子,那噪音就停了,一切正常了,但是我不喜欢开始时的那个动静。” 我心里想:“见鬼!要是他没钱,他就该暂且忍一忍那点儿噪音。” 在去他家的路上,他一个劲儿地唠叨,“你明白收音机,是吧?你怎么明白收音机的——你还是个小孩儿嘛!” 他一路上都在拿我开涮,我心里想,“这人什么毛病?一点儿噪音,有什么要紧的。” 但等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我把收音机打开。一点儿噪音?我的天啊!怪不得这可怜的家伙受不了。这东西开始咆哮加上哆嗦——哇啊哇啊啊啊啊啊——声音大得不得了,接着,它安顿下来,运行正常。我就想:“这是怎么了啊?” 我开始来回踱步,想辙,我想到,发生这种情况,有可能是电子管发热的次序不对——就是说,放大器全热了,电子管准备好了要工作,可是电子管没有得到什么输入,或者说有某种逆着电路走的输入,或者说在开始的部分(射频部分)有毛病了,因此它才产生了这么大的噪音,是在拾起什么东西。当射频电路最终运行起来的时候,栅极电压得到了调整,一切也就正常了。 那家伙就问我:“你磨蹭什么啊,你是来修收音机的,可你光在这里走来走去的!” 我说,“我在想辙哪!”接着我在心里说,“好吧,把电子管拿出来,把机器里的次序来个大颠倒。”(那年头儿的许多收音机,在不同的地方用的是相同的电子管——我想是212安的那种——兴许也是214安的。因此我把电子管都改了,再把收音机打开,它安静得像只小绵羊:它等着热起来,然后运行完美——噪音没了。 当一个人对你瞧不上眼的时候,而你接着就做出了像这种真能挽回面子的事儿,那他们通常对你就百分之百地另眼相看了。他又给我弄了一些活儿,逢人就说我是个多么了不得的大天才,说,“他动动脑袋瓜子就能修好收音机!”一个小孩子,停下来想了一阵子,就能琢磨出怎么个弄法——思想,这个东西,能用来修理收音机——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事儿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