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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帚把上的沉思

仿尊敬的罗伯特·波义耳《沉思录》风格而作

1701年)

 

眼前这根木棍,灰头土脸地躺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曾几何时,我在森林里见到过它意气风发、树液充盈、枝繁叶茂的模样。偏偏有人妄图以人工与造化试比高低,徒劳地把一束枯萎的树枝绑在它那干枯的树干上。现在的它,充其量是一棵颠倒的树,树枝委地,树根朝天,与以前的情况恰好相反。邋遢的女仆人手一把,干她们的苦活。天命无常,造化弄人,它注定要把清洁带给别人,把肮脏留给自己,在女仆的手中日消月磨,终成树桩,到头来不是被扔出门外,就是当作引火之物,派上最后一个用场。此情此景让我喟然长叹:人生岂非就是一把扫帚?上天送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身强体壮,活力四射,头上长着自己的头发——这样的枝条才配得上这种理性的植物。花天酒地的生活宛如刀斧,将绿色的枝条戕伐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于是,他求助于人工,戴上了假发,对着一团涂满脂粉、人为造作、非本土所生的头发自鸣得意。要是我们这把扫帚将窃来的桦条引为骄傲,浑身沾满贵夫人房内的灰尘粉墨登场,我们该怎样嘲笑和鄙视它的虚荣啊。我们就是这样偏袒的法官,只看到自己的长处和别人的短处。

阁下也许会说,扫帚所代表的不过是区区一棵倒立的大树。但是,人不就是一种颠倒的生物吗?兽性永远居于理性之上,头颅在脚踵的位置蹒跚而行。自己劣迹斑斑,却以改革者自居,自诩要鼎新革故、激浊扬清。世间的每一个肮脏角落,他都要去倒腾一番,把隐藏的尘垢魍魉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原来清净的地方扬起漫天尘土;自诩要扫除尘土,其实自始至终与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到了晚年,又往往为最不堪的妇女所奴役,直至磨成树桩,像他的扫帚兄弟一样,要么被一脚踢出门外,要么用来生火,供人们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