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试读

get_product_contenthtml      木佛 先别问我叫什么,你慢慢就会知道。 也别问我身高多高,体重多少,结没结婚,会不会外语,有什么慢性病,爱吃什么,有没有房子,开什么牌子的车,干什么工作,一月拿多少钱,存款几位数……这你渐渐也全会知道。如果你问早了,到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可笑,没知识,屁也不懂。 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得见你,听得见你们说什么。什么?我是监视器?别胡猜了。我还能闻出各种气味呢,监视器能闻味儿吗?但是,我不会说话,我也不能动,没有任何主动权。我有点像植物人。 你一定奇怪,我既然不能说话,怎么对你说呢? 我用文字告诉你。 你明白了—现在我对你讲的不是语言,全是文字。 你一定觉得这有点荒诞,是荒诞。岂止荒诞,应该说极其荒诞。可是你渐渐就会相信,这些荒诞的事全是真事儿。 一 我在一个床铺下边待了很久很久。多久?什么叫多久?我不懂。你问我天天吃什么?我从来不吃东西。 我一直感受着一种很浓烈的霉味。我已经很习惯这种气味了,我好像靠着这种气味活着。我还习惯阴暗,习惯了那种黏糊糊的潮湿。专享使我觉得不舒服的是我身体里有一种肉乎乎的小虫子,在我体内使劲乱钻。虽说这小虫子很小很软,但它们的牙齿很厉害,而且一刻不停地啃啮着我的身体,弄得我周身奇痒难忍。有的小虫已经钻得很深,甚至快钻到我脑袋顶里了。如果它们咬坏了我的大脑怎么办?我不就不能思考了吗?还有一条小虫从我左耳朵后边钻了进去,一直钻向我的右耳朵。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很怕叫它们咬得千疮百孔。可是我没办法。我不会说话、讨饶、呼救;我也不知向谁呼救;不知有谁会救我。谁会救我? 终于有一天,我改天换地的日子到了!我听见一阵很大的拉动箱子和搬动东西的声音。跟着一片刺目的光照得我头昏目眩。一根杆子伸过来捅我,一个男人的声音:“没错,肯定就在这床底下,我记得没错。”然后这声音变得挺兴奋,他叫道:“我找到它了!”这杆子捅到我身上,一下子把我捅得翻了一个儿。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也没看清外边逆光中那个黑乎乎的人脑袋长得什么样儿,我已经被这杆子拨得翻过来掉过去,在地上打着滚儿,然后一直从床铺下边犄角旮旯滚出来,跟着被一只软乎乎的大手抓在手里,拿起来“啪”一声撂在高高一张桌上。这人朝着我说: “好家伙,你居然还好好的,你知道你在床底下多少年了吗?打‘扫四旧’那年一直到今天!” 打“扫四旧”到今天是多少年?什么叫“扫四旧”,我不懂。 旁边还有个女人,惊中带喜地叫了一声:“哎呀,比咱儿子还大呢!” 我并不笨。从这两句话我马上判断出来。我是属于他俩的。这两人肯定是夫妇俩。男人黄脸,胖子,肥厚的下巴上脏呵呵滋出来好多胡茬子;女人白脸,瘦巴,头发又稀又少,左眼下边有颗黑痣。这屋子不大,东西也不多。我从他俩这几句话听得出,我在他床底下已经很久很久。究竟多久我不清楚,也不关心,关键是我是谁?为什么一直把我塞在床底下,现在为什么又把我想起来,弄出来?这两个主人要拿我干什么?我脑袋里一堆问号。 我看到白脸女人拿一块湿抹布过来,显然她想给我擦擦干净。我满身灰尘污垢,肯定很难看,谁料黄脸胖子伸手一把将抹布抢过去,训斥她说: “忘了人家告诉你的,这种老东西不能动手,原来嘛样就嘛样,你嘛也不懂,一动不就毁了?” 白脸女人说: “我就不信这么脏头脏脸才好。你看这东西的下边全都糟了。” “那也不能动,这东西在床底这么多年,又阴又潮,还能不糟?好东西不怕糟。你甭管,我先把它放到柜顶上去晾着,过过风。十天半个月就干了。” 他说完,把我举到一个橱柜顶上,将我躺下来平放着,再用两个装东西的纸盒子把我挡在里边。随即我便有了一连许多天的安宁。我天性习惯于安宁,喜欢总待在一个地方,我害怕人来动我,因为我没有任何防卫能力。 P2-5